饲养太阳的日子-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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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小跑向了那座房子。
岳芽无法，只得挨着路边的一棵树站定，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边。
她看到纪铭与那个正在花园劳作的人说了些什么，然后似乎很苦恼地拍了拍额头，又跑出院子，朝她招手。
她赶紧也奔了过去，却发现园子里的人，根本就不是项衡之，她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相信你也看出来了，这位只是项先生的园丁而已。”纪铭叹道。
“现在我们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你的想法没有错，项衡之确实知道大少爷的消息，实际上，大少爷来找过他了，”他看着岳芽，面色凝重，“坏消息是，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
“见到项先生后，大少爷是独自离开的，还是与他一起，我们也不知道。”
“不好意思，能让我用一下屋里的洗手间吗，”纪铭转过头，很是抱歉地对园丁说道，“早餐的肉估计不太新鲜，好像有点吃坏肚子了。”
“穿过客厅，直走到左边走廊的尽头就是了。”
“多谢您了。”他又和岳芽示意了一下，往房门走去。
据园丁说，项衡之回大京后就一直住在檀溪的这幢别墅里，闭门谢客，除了偶尔到镇子上买些蔬菜水果，或者到山下的河边散步，院子都很少出，更别提进城里去了。
他是两周前来到这里的，见着天气暖和了，项衡之的花园需要好好整理一番。他为项先生服务有好几个年头了，因为家离檀溪挺远的，这段时间就一直住在院子的小木屋里。除了花园的活计，也顺便给屋子的各种家具、管道做了一番修补。
“那位先生天还没亮就来了，”园丁说道，“年纪大了，睡得轻，有点动静就会醒。当时还以为是坏人哪。”
听到他的呼叫后项衡之亲自来开的门。知道是主人的访客，他就没怎么在意了。毕竟项衡之是个“大人物”，来拜访他的人自然也不会简单，用不着自己这个种花打杂的瞎操心。
“我不明白，”岳芽问道，“既然您一直都在这，为什么连他们是不是一同离开的都不能确定呢。”
“这是当然的，”园丁点头道，“他们在屋子里谈了很久，我担心是比较紧要的事情，不敢去打扰，等到了七点多，就到镇子上去了。吃了早餐，顺便到五金商店买了把趁手的铁铲才回来。”
“等我回来时，先生和他的客人都不在了。”
房门锁着，他开门进去没见人，后院停着的车也开走了，他理所当然地认为项先生大概是有事出门一趟，虽然有点好奇，但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便到花园里干自己该干的事，直到他们到来。
“结果，大老远跑到这里，只收获了老园丁提供的几句话，”岳芽有些沮丧，“还都是一面之词，没有佐证，不知真假。”
纪铭把车停到了镇子中央的停车场，离项衡之的别墅有些距离，两人一边走，一边试图梳理目前为止掌握的信息。
“他说的应该是真话，”纪铭的心情明显比来之前轻松了一些，“借用洗手间是幌子，只是为了进屋里看看。”
“哦，有什么发现？”岳芽惊呼，她怎么没想到呢。
握手时留意到对方掌上的厚茧，以及他使用铁锹的方式和翻土施肥的动作，园丁的身份并不是伪装的。项衡之虽然年过五十，但身材高大，据说常年坚持锻炼，年前还曾组织过一场网球赛为某慢性疾病研究筹集善款，他自己在比赛中也获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绩。这样一个男人，哪怕拖着身体不怎么在状态的关昭阳，如果是被强行带走，屋子里不会一点痕迹也没留下。与安保工作有关的一切技能在多年的学习生活中纪铭都有所涉猎，他尽量仔细地审视了别墅中的房间。时间有限，只得出几个结论，这里发生过绑架的可能性极低、关昭阳确实来过，他们在客厅里谈了很久，最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都离开了。
“岳小姐，”他认真考虑了一会儿，终于说道，“我会把您送回饮马池，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一旦有消息我会马上通知您的。”
“为什么……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什么忙呢。”
“不需要，不，”纪铭的眼神有些复杂，他扭转话头，尽量选择她能接受的理由讲出来，“是，直到现在，也没有看到什么冲突，但这绝不意味着再查下去不会有危险。”
“您一直以来生活得太简单太安全，有些事的严重性，凭空是想象不出的，就交给我吧，大少爷等不起，我等不起，整个关家都等不起了。”
“……”
一路无话，直到车子停在饮马池大街九百路的公交车站牌旁。
“手机号码还是那个，”她下车之后，纪铭想了想也走了出来，“有什么事，任何事都可以，打我电话。”
“请您就安心地呆在家，不要冒险去做任何事情，好吗。”
纪铭还说了很多，她从来不知道他唠叨起来可以没完，但她满脑子都是“太阳有危险怎么办怎么办”没听进去多少，浑浑噩噩地走到家门前，硬推了铁门几把没推开才想起要用钥匙。
“芽芽！”岳妈妈听到动静，开门来看，却见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怎么回事啦这是，先进屋。”
被半扶半拉着进了房间，岳妈妈又重复了几次，岳芽才回过神来。
“没事……”关昭阳的事情说出来只不过是多一个担心的人而已，“公交车上人太多了，大概是有点晕车吧。”
“那你到床上躺会儿，午饭好了妈妈再叫你。”
被推着走到床边，岳芽脱了外套倒下去，岳妈妈不知情，给她盖上的是之前关昭阳一直用着的那一床。她抓了抓厚实的棉花，觉得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气息，是一种严重的错觉。
睁大眼睛朝天花板发了一会呆，想到今天的檀溪之行，挫败地叹了口气。无意中偏过头，却见原来摆在枕头边上的那套小床褥不见踪影了。
她猛地坐了起来，翻看枕头和被子找。
“都多大的人了还玩娃娃呢，”岳妈妈从厨房出来正好看到，“那小被子小褥子我都给你收拾起来啦，和你那个蕾拉娃娃放一块呢。”
“嘿嘿，还以为不见了。”还以为他回来过。
“这两天玩得开心吗。”岳妈妈买了晚上九点的火车票，吃晚饭收拾收拾就该动身了，傍晚火车站附近的路都堵得厉害，得提早出门。
“挺好的，”便说便给女儿碗里夹了块鸡翅，“小孩子长得挺好，不怎么像刘峰，像他妈妈。”
“芽芽，”她试探着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过啊。”
“这么久了，有没有处过对象？你说你当时要是……”
“妈妈！”她打断她，“当时是什么情况您难道不清楚吗？！为什么到现在了还要提。”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岳妈妈赶紧摆手，“我是看你邱姨和廖姨的孩子，都结婚了，廖姨的女儿还比你小一个月呢。”
“我就是……唉，觉得你一个人，离家那么远，太苦。”
“没事的妈妈，”她脑中闪现过那个人的脸，“我有喜欢的人了，他好像也是喜欢我的。”
“就是目前我们遇到了一点困难。”
不过，会解决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八（已修）
岳妈妈听到这番肯定回答很是意外，直到坐火车离开之前，都是一副按捺住好奇心的欲言又止神情。只是女儿的性格她实在太了解，看着软绵绵的没什么主见，也常常因为太善良好说话被骗被欺负，真认定了什么却是跟她爸爸一样的倔脾气。所以她最终还是什么也没问，只暗暗祈求神仙保佑，看在过往的苦难上，不要再让她受伤害。
岳芽回到家，却完全忘记自己恍惚间和妈妈说了什么，她把电脑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对于这件事还是理不出任何头绪。理智告诉她按纪铭所说的做是最好的，保安队长相比自己更有经验也更有把握解决它们，然而情感上却控制不住。就这么傻傻地呆在这间到处都留有他存在过的痕迹的屋子里，等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传来的消息，让她难以忍受。
只是，没有了纪铭，她确实也想不出任何可能寻找到他的办法。
“先睡一觉吧，明天，明天就会好了的。”她喃喃自语，躺在床上。
大概因为今天精神和身体的高度紧张，很快陷入沉睡之中。
之前都没有意识到，真正到需要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其实对“关昭阳”这个人根本没有多少了解。当然，她知道他喜欢吃什么菜，对什么电视节目无法忍受，虽然挑剔但是意外的也能接受方便食品和所有平价超市都能买到的某种牌子的蜜桃味沐浴露……可是，他身为庞大商业帝国的继承人，工作的时候是什么状态，思考问题的方式，会怎么处理各种危机——他从来没有谈起过，她也无从知晓。所以凭着数据库里极有限的资料，和网路上偶尔间接涉及到的新闻，除了项衡之和九巷，她根本就猜不出在哪里可以找到他，哪怕是假设，都做不出来。
所以她只能从项衡之找起。
然而，这个从回国后就一直被媒体关注着的“爱国收藏家”，这段时间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再没有任何新闻出现。河口那里他的博物馆倒是正常开放着，只是从网页的留言上看来，馆长本人已经很久没有人见过了。
安德森童话的插画初稿画完之后，岳芽的空闲时间更多。她几乎每日都是早出晚归，奔走于各个艺术馆和拍卖场，甚至主动联系去了贺夫人家拜访，就希望能听到一点关于项衡之的消息。然而一个人刻意想要隐藏行踪，特别是他这样的人物，实在是太容易的一件事。一周过去了，她几乎一无所获。纪铭那边的寻找也没有什么进展，不过关老太爷病情相对稳定，至少让情况没有变得更坏。
十天、一个月……她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直到这天中午在现代艺术中心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岳芽，我等你的一顿饭等得可真是辛苦啊。”
赵柏书就站在艺术中心的大厅，看着她走一步看一步眼睛四处望就是不落在前路上，差不多就要撞上自己，才开口唤道。
“啊……学长，”她挠了挠脑袋，“对不起，我没看到你。”
她整个人臊得慌，这顿饭确实欠得够久的了，谁让她当时嘴那么快。之前是因为家里还有另一个人在，不可能邀请他过来；后来，与关昭阳在方耀的店遇上他，那场面委实有些尴尬……再往后，自己天天忙着找人，压根就把这事给忘了。
“诶，看把你急的，脸都红了，”他很宽大地笑了，“最近很忙？再怎么忙，中午饭还是要吃的吧。艺术中心后门新开了一家菜馆，岳芽小姐能不能赏光与在下共进午餐呢？”
“学长！”她小声怨道，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餐馆的环境很不错，大概是新开张的缘故，食客并不多，很是安静。赵柏书选了靠窗的位置，拉开椅子请她坐下。
一开始，她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再去想关昭阳的事情，后来，她发现，根本不需要。赵柏书好像永远有这样的能量。就像在学校时，哪怕只是想到他就在隔壁的教室，她都能让自己的画笔沉淀下来；今天，他坐在桌子对面，只是那样微微地笑着，注视着她，那么多天以来焦躁不安的心，就这么被平定住了。她对自己摇了摇头，什么时候也能像学长一样那么可靠就好了。
饭菜很可口，赵柏书也绝对是共同用餐的好陪伴。菜做得精细讲究，所以围坐餐桌的时间非常充裕，他们聊到了很多：关于画画，关于艺术，他在法国的学习和生活，她这么几年给少儿杂志画插画的苦乐……她脸上渐渐有了笑，很多天了，很多天没能这么轻松愉悦过。
但是，这些之后，赵柏书终于还是把一直困扰他的问题问出了口，他知道这一问，可能就回不去了。事后回想，要怪，大概也只能怪气氛实在太好了。
“岳芽，你看得懂的吧，我画展展出的那幅《狗尾草》。”
“啊？”
“你究竟在躲避什么？”他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不允许她转开视线躲避，“那幅画也好，之后几次见面也好，岳芽，为什么要躲避？”
“……”
“别打鬼主意，”他苦笑道，“你难道还不明白，我比你想象地更了解你，就你那一根弦的脑袋，以前都是为了哄你才假装相信的好吗。”
“啊？”这回岳芽是真的吃惊了，她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说不出一个字。
“你看得懂《狗尾草》，当时你的眼神骗不到我；后来我的几次暗示你也听明白了，如果没有，我现在清清楚楚地说给你听，”他握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我喜欢你，你不要再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