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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世纪末的童话[梁凤仪]-第20部分

小说: 世纪末的童话[梁凤仪]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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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航机飞了半个航程的时间之后,香早儒站起来走到飞机的后面去,是要舒筋活络一下,也为要看看孙凝究竟是坐在哪儿。

  结果皇天不负有心人,一走过了商务客位,就瞥见孙凝坐在经济客位的第一排。

  对方正在看书,香早儒说:

  “你这个位置很好,放腿的空间比头等舱还宽。”

  孙凝听了,抬起头来,见到香早儒,一下子回不过神来,只道:

  “哦,是你!有事吗?”

  “啊,没有,没有。”然后他又解释:“头等舱的洗手间客满,故而走到这边来。”

  “嗯。”

  “你看的是什么书?”

  “是男人不看的书。”

  “爱情小说?”香早儒问。

  孙凝笑,扬一扬手中的小说。

  早儒干脆伸手拉下了孙凝对面那个原来是属于空中小姐的座位,摆了一副跟孙凝畅谈的样子。

  孙凝在心上笑起来,有一丝的甜腻。

  这面前的一个男人不是说要上洗手间吗?怎么一屁股坐下来就打算讲一辈子的话似。

  男人,真可笑。

  当然,女人也是可笑的。孙凝在五十步笑一百步。

  总之,凡是心上产生了感情的人就会变得可笑;然,也可爱。

  这么一对男女就从小说开始,谈到了其他很多生活上的情趣,真有谈不完的话似。直至航空小姐开始送餐了,香早儒再不好意思不站起来走回座位去。

  孙凝很想幽他一默:

  “香先生,你不是要上洗手间吗?”

  若真这样逗他,未免失礼了,只在心上乐一乐就算。

  抵达华盛顿之前,停在三藩市一晚。

  全团各人都有甚多亲友在旧金山,不劳照顾,一放下行李,就各散东西。

  孙凝原来打算休息,但她此行无端端接了一个特别任务,要做方佩瑜的挡箭牌,故而只好舍命陪君子。一行四人到外头逛逛及吃饭去。席间四个人的话题免不了环绕着三○一法例发表意见。

  香早儒问孙凝:

  “我还没有机会好好地问你为什么把我演辞的最末一段删去丁?”

  孙凝毫不犹疑地答:

  “觉得没有必要跟美国佬说好话,于是便把那段删去了。”

  香早儒演辞的末段原本是写,他所认识的美国是一个不会对别的国家做不公平事的国家,也会照顾到香港的利益,故而希望美国会在三O一条例上网开一面。

  香早儒解释:

  “我只是客气。”

  “对一些人毋须客气。”孙凝斩钉截铁地说。

  香早业原本低头吃东西,听到如此一句话,都不期然地抬起头来,望孙凝一眼。

  同时也瞥见了方佩瑜在旁边笑得怪怪的。

  香早儒问:

  “孙小姐,你的意思是指那些美国人?”

  “对。不要助长他们插手是非的借口。

  “你说美国从来都公平地对事待人,其实也不准确,最精确的说法是他们在双重标准下运筹帷幄,例子不胜枚举。

  既如是,为什么要吹捧他们了。  

  “香先生,我认为演辞只需要实话实说,把利害关系都标列清楚,让美国人好好地替自己想,如果他们要严厉地对付中国,强迫我们依他们的标准去开放市场,到头来,自己的损失有多大,那就够了。求他们,不必了吧!别让美国人认定香港的繁荣与安定真要他们去确保才好。” 

  香早业的语调很平和,问;  

  “美国佬插手有何不妥?以国际力量制衡中国,不让他们对付香港,不是很好吗?”  

  “中国如果要对付香港,太容易了吧!不是美国有能力保障得来的。一可以关水喉,东江之水不再滚滚而来,已是困扰。二可以不再运送粮食,所造成的危难,比八七年股灾的黑色星期一更具震撼力。不是吗?” 

  当然是的,全香港六百万人口有多少人买股票?但人人都吃饭饮水。

  孙凝这么一说,香早业的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他下意识地觉得孙凝这女人太霸道了。

  方佩瑜完全看得出来,微微笑道:

  “你们知道现今在社交场合最难控制的局面是什么?”

  其余三人均拿眼睛看她。方佩瑜才慢条斯理地说:

  “以前最怕坐下来,碰到宗教迷与没有信仰的人,一定辩论个面红耳热。现在呢,一谈香港政治,就似乎即刻要壁垒分明,甚而划清界线。谁也不肯让步,平白把欢乐气氛弄坏了。”

  方佩瑜娓娓而谈,像使出了闲闲的一招,就把刚才稍呈紧张的局面打破了。

  香早业立即会意:

  “对,对,提点的是,要争执留待到华盛顿去跟美国人争执吧。”

  随而,他转脸向方佩瑜说:

  “喜欢现在乐队演奏的音乐吗?可否跟我共舞?”

  也没等对方正式反应,就站起来替方佩瑜拉了椅子,双双走下舞池去。

  这家法国餐厅的舞池其实相当细小,可是客人也少,故而显得宽敞。

  香早业与方佩瑜的舞艺一流,尤其是方佩瑜,那双修长的小腿转动出一个一个不同的弧线来,美丽得令人有一点点觉着天旋地转。

  孙凝忽然对香早儒说:

  “我的同班同学曾说过,看着方佩瑜跳舞超过五分钟,很难不爱上这个女人,实在太美了。”

  香早儒故作大吃一惊,道;

  “好险,还是在五分钟之内消失,别看下去。我们到外头露台走走好不好?”

  话一说完,就站了起来。

  孙凝简直笑得弯了腰,她太佩服香早儒的幽默了。当然只能跟着香早儒走到餐厅外一个偌大的阳台去散步。

  香早儒与孙凝两个人的脚步都放得很慢、很轻。开头谁都没有打算开口讲话,像怕声浪会影响静夜,吓跑了一份月色微明之下的情意似。

  之后,早儒柔声地问:

  “刚才你为什么笑?”  

  “觉得你奇怪,于是忍不住笑。”

  “怎样奇怪?”

  “爱上了方佩瑜有什么不好,这么可爱的一个有才有貌的人。”  

  香早儒摆摆手,道:  

  “有才有貌不一定等于可爱,此其一。”然后,他没有再说下去。  

  孙凝歪一歪头,问;  

  “其二呢?”  

  “说漏了嘴了,似乎不得不解释。其二是我跟兄长的品味不同。”  

  天!孙凝在心内惊叫,这香早儒如此含蓄的一句话,把内情透露得相当大方。  

  “你是知道的是不是?”香早儒再紧贴一步地问。  

  孙凝点点头,随即说:  

  “我知道;然,我不是红娘。”

  “你是不喜欢我兄当张君瑞。”

  “他没有资格,不是吗?最低限度,现在没有。”

  “孙凝,你的严谨与执著,那么地出乎人意料之外。”

  “是吗?”

  “是的。你担保自己不会爱上有妇之夫吗?”

  “不敢担保。”

  “那么,万一有雷同情况发生呢?你会不会考虑跟对方谈恋爱?”

  “考虑过才谈的恋爱并不令人憧憬与心醉。”

  “就是这句话了。”

  “可是……”孙凝想一想说:“我觉得难过,好好的一个清白人干这种鬼鬼祟祟、见不得光的事,白白毁了方佩瑜的英名。”

  “如果她的魅力一如你的赞赏,她总有办法去令早业把她从幕后带到幕前。”

  “但愿如此。”孙凝忽然又问;“你怎么知道这其中的奥妙。”

  “感觉。你呢?”

  “我比你迟钝,我是方佩瑜耳提面授才晓得这回事。”

  “然后,就答应当挡箭牌了?”

  孙凝红了脸,没有立即作答,想了一想才说:

  “人心肉造。我希望佩瑜快乐。”

  “你对她很好。”

  “对,因为她是我的朋友。”

  “能做你的朋友一定是一场造化。”月色之下,香早儒望着孙凝道:“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孙凝不晓得回应,她只抬头以微笑回报。

  香早儒心里想,这种情景之下是应该吻下去的。

  当然,他没有这样做。

  赶快抓着别的话题,别让自己朝这方向想下去,否则只有更难过。

  这一夜,怕香早儒就是在一种既好过又难过的情况度过了。

  翌晨,在酒店餐厅内,香早儒独个儿吃早餐。孙凝原本跟同事一桌,看到香早儒,想了一想,就迳自走过去打招呼。

  “你的兄弟呢?还未起床?”孙凝问。

  香早儒笑着为她拉开椅子,回应;

  “你的姊妹呢?想仍在寻梦吧!”

  这么一说,倒令孙凝红了脸。

  那一刹那的害羞为难,有如一朵玫瑰,被露水沾上了,

  更见新鲜秀丽。香早儒决定不肯调开他凝望对方的眼神。

  孙凝只好自行打圆场,说:

  “我们别开自己人的玩笑。”

  “对,自己人不应开玩笑。”

  不期然地,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早业与佩瑜的关系,无端造就了早儒与孙凝的迹象是昭彰的、显露的、无可否认的了。

  有什么相干呢?很多潜藏的感情都像是能发芽的小豆,老早在泥土内蠢蠢欲动,意欲出人头地,表露身分,努力茁壮。

  适逢春雷细雨抑或朗日和风其实都不打紧,只借一个借口、托一度力,就萌芽生长在大地上了。

  谁在世界—亡不是每日四方张望,为自己的处境而寻觅一把梯子,好上台抑或下台。

  显然地,香氏两兄弟各自把梯子扛到手上之后,都忙不迭地往上爬,盼能攀摘月中的丹桂。

  香早儒心里是这样想,其实孙凝亦然。

  只是,她忽然打冷战,怕那种一入侯门深似海的孤冷感,等下真的来个碧海青天夜夜心,谁可怜了?职业女性一接触到感情与归宿问题,就一定心乱如麻。简单一句话,既想归宿,又怕归宿。希望属于人,又怕属于人。女人要从独立自主的王国跳出来作依附乔木的丝萝,好像刹那自贬身价。但,一辈子在江湖浪迹,又不见矜贵。真难。

  明显地,通过了自北京以来这段日子的精神上的若即若离,似聚似散,把那种互相轻蔑而又其实带点恐惧的心理克服过来后,孙凝与早儒的感情好像在障碍赛中,已然超越了障碍,到达最后一段平地竞跑的阶段,很快就有结果,论定输赢了。

  当然,自古以来,几千年不变的定规是:男女相爱,彼此都是赢家,真是超级幸运。有大多数情况是男的未必赢,女的必然输定了。

  没有言过其实,身旁每个故事的发展都差不多是实例。

  就像孙凝,当她的感情发酵提炼之后,她已情不自禁地表达出来,对香早儒的关怀与迁就开始在言行、生活上丝丝入扣。

  譬如这个晚上,电视台大气报告,华盛顿的温度忽然骤降,孙凝吓一大跳,第一个念头就想到摇电话给香早儒。

  对方听见她的声音,问:

  “还未睡?”

  “快了。只为刚看到电视天气报告,知道明天要转凉,

  故而通知各团友,明早多穿件衣服。”

  “劳累你了!”早儒说:“一团这么多人都要你关顾,怕是打电话都要打到手软。”

  “没有,没有。”孙凝慌忙否认,很有点难为情,才说:

  “我们几个女同事分开打电话或留口讯,一下子就办完了。”

  于是,在电话里又聊了一些别的,终于在再不能不放下电话筒的情势下放下了。

  孙凝这才叹一口气,开始逐间房作公事式的天气报告。

  她总不能让成员不知道明早要添衣,否则,对证下来,她难为情死了。

  什么几个同事一齐办妥这件事?真见它的大头鬼,各自回房间休息,还好骚扰人吗?况且醉翁之意不在酒,怎好连累众人了?

  这天在华盛顿的美国国际贸易法庭内坐满了人,都是为三O一法案争辩而远道前来的说客、新闻记者、对此法案有兴趣的美国官员以及负责听各界代表陈辞的审核委员一共十位、来自美国不同的政府部门主管及议员等。香早儒被列为第一位发言人,这对他是不是一种特殊安排的荣誉,不得而知。

  就活像坐在孙凝身旁的一位女同事阮秀芳对她说:

  “是不是香家在香港的面子大,企业版图辽阔,故而以香早儒打头阵?”

  孙凝没有说什么,情况可能真是这样,在政坛与商界,一涉重要场合,那种种的排位问题其实就是一种姿态,刻意地摆出来,别饶深意,寓意深长,好让明眼人心中有数。

  阮秀芳又多加一句:“我见齐香门四杰,以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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