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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有贼抢内丹-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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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剑派最稳妥的弟子黄行去见他,也差点儿被他削断了一只手臂。
    红菱喊:“大师兄——!你见过师叔以后要回来呀!我在天池等你——!”
    从登云洞往东走去,下三千余阶台阶,再沿山路行走约一个多时辰,转到后山。从后山由铁索桥过山涧,往玉女峰,上一千多阶台阶,便是寒山的师叔广清子所住的静心居。
    广清子所住,其实也是广清子的“锁住”,因为他疯了,不锁着的话会满山乱跑。不是跳下玉女峰自己摔得个粉身碎骨,就是举剑杀到玉虚宫去,把年轻弟子们吓得四处躲藏。
    对待疯子,还是隔离的好。
    静心居和玉虚宫主殿距离较远,由于不能使用飞剑,脚程最快也要走两个多时辰。自从广清子渡天劫失败,彻彻底底疯过几次后,静心居百年来人迹罕至,连昆仑本派的弟子也不愿意往那边去。
    除了寒山。
    五百年前,他其实是由广清子带入的师门。由于资质实在太好,广清子又来的懒惰,没耐心好好教他,这才送给师兄玉清子当了徒弟。
    仙魔大战中,玉清真人的几位大弟子纷纷战死,寒山便升格成了众弟子口中的“大师兄。”
    寒山来到静心居门前,已经过了子时。
    昆仑山势极高,即使已经是半夜,星光也相当明亮。今天可惜是朔月,如果是满月,月亮一升上山顶,整个玉虚宫洒满清辉,简直可以在月下读书写字。
    静心居里静悄悄的,残破的窗户中一片漆黑,夜风吹过,积雪簌簌落下。
    寒山在门外练气打坐,准备等到天亮。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正在心绪宁静的时候,有人推了推他。
    他抬头一看,是哑巴。
    哑巴的道号叫墨山,也是一位修仙之人,甚至比寒山还要早入门几年。这人专修炼丹,可惜老想着剑走偏锋,一次吃了自己的特制仙丹后,走火入魔了。
    初开始也是疯,后来总算疯劲下去了,人却哑了。
    他从此万念俱灰,既不练剑,也再不碰炼丹炉,专门鼓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玉清真人就把他发配到静心居来看守玉女峰。
    后来广清子也疯了,两个疯子正好凑做一堆,百来年来谁也没嫌弃过谁。
    除了寒山之外,哑巴从不见任何外人,所以从来想不到打理自己。他蓬头垢面,灰白虬结的头发连着胡子,乱糟糟好似鸟窝,满脸黑灰,身上裹着一件补丁摞补丁的破棉袄,连一点儿剑仙的样子都没有。
    他的耳朵倒不聋,寒山招呼他:“墨山师兄。”
    哑巴点头,寒山问:“师叔呢?”
    哑巴指着屋里,做了个睡觉的姿势。
    寒山说:“哦,我等他醒。”
    哑巴做了个喝水的姿势,问寒山要不要喝茶,寒山笑着摇头:“我半夜三更跑来叨扰,已经十分过意不去了,哪里还敢喝你们的茶。”
    哑巴摇摇手,跑到偏屋生炉子烧水去了。
    寒山望着他的背影想:我下山前还来静心居,说起来不过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怎么师兄看起来又比那时候神智清明多了?
    可过了片刻,他知道一切都是幻觉:哑巴生炉子光点火,不放柴,鼓着腮帮子呼呼呼干吹。
    以寒山那爱操心的个性,忍不住走过去帮他生起了炉子。
    突然静心居主屋里“空”一声响,有个人敲着棍子高声说道:“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人之有所不得与,皆物之情也!”
    总算醒了,寒山想。
    又听到广清子念:“想不通,放屁也!”
    寒山走进主屋,跪下行礼:“师叔。”
    广清子问:“寒山,是你放屁?还是我放屁啊?”
    “师叔……”
    广清子说:“好好好,都别争了,我们俩一起放屁好不好?”
    寒山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第19章
    广清子的造型和哑巴异曲同工,所不同的是他依然身着剑仙的长袍,只是那件长袍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想当年,广清子是有名的美男子,潇洒出尘,恍若谪仙,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峨眉女剑仙。
    他资质出众,论修为,比师兄玉清子进阶快;论剑法,和玉清子不相上下,可惜他性格疏懒,有点儿烂泥糊不上墙,不是很讨师长们喜欢。
    仙魔大战时他并没有受伤,谁知道的天雷劫却让他遭受了灭顶之灾。多亏玉清子拼了百年的功力,将他散乱的元神收回了一半,又重塑了他的肉身,这才有了现在的广清子。
    他如今脑子胡涂了,既不练剑,也不想事儿,每天就是喝酒,唱歌,乱跑,抓虱子,陪哑巴鼓捣玩意儿,比起仍在苦苦寻求进阶的玉清子,倒也是一种的逍遥快乐。
    寒山耳朵里听着广清子胡说八道,暗叹了一声英雄末路,说:“师叔,天还没亮,怎么就起来了?”
    广清子说:“我睡不着啊。寒山,你听,有人在渡劫呢。”
    “渡劫?”
    “渡天劫呀!”广清子的眼睛直勾勾的,“你听到没有?在东面,南面也有。”
    寒山当然什么也没听到。
    广清子埋怨:“你这蠢材,真是愚钝,这么吵闹都听不见!我告诉你……”
    他压低了声音,凑到寒山耳边说:“昆仑派要大难临头了!他们,他们,还有他们,都在渡劫呢!他们练功比我们快,我们练一天,他们已经练了两天,我们练一百年,他们已经练了两百年,我们练两百年……”
    大难临头?
    寒山心里猛地一跳:“师叔,你为什么这么说?”
    谁知这时候广清子故态复萌:“呸!寒山,你干嘛趁我靠近的时候偷偷放屁?为什么不等我一起放?!”
    寒山简直哭笑不得,问道:“师叔,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弟子不明白。”
    广清子用嶙峋的瘦脸对着他,眼神疯狂又炽热,就像深深凹陷的眼眶中射出了两点火苗。
    “寒山,快下山去,不要再上来了。”广清子说。
    “……”寒山轻声道,“师叔,我若是渡劫失败,元神寂灭,就再也不能上昆仑玉虚峰了。”
    两人对视了片刻,广清子说:“我要睡觉!”
    说着便面朝里往竹床上一躺,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寒山无奈作揖:“弟子告退了。”
    他走出静心居,哑巴捧着茶追上来。寒山说:“不喝了,我这就下山去了。”
    哑巴坚持要他喝,他只好接过来一口饮尽。
    茶的味道有些奇怪,既不是高山上特有的云雾茶,也不是江南盛产的毛尖、碧螺春,但却清香扑鼻,十分好喝。
    寒山问:“这是什么茶?”
    哑巴身体作扭动、蠕动状。
    “劲草茶?”寒山问。
    劲草是玉虚峰附近生长的一种矮小灌木,根扎得很深,十分耐风抗寒。
    哑巴摇头。
    “虫茶?”寒山又问。
    寒山不猜了,他拱了拱手:“师兄,多谢你的茶。我走了。”
    哑巴站在他身后目送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山路转角处。
    静心居里,广清子面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喃喃道:“渡劫……渡劫……他们都在渡劫……寒山要渡劫……我也要渡劫……”
    婵九趴在房梁上辗转反侧,睡得很不踏实。
    第一,醋味儿实在太重了,对狐狸灵敏的嗅觉是巨大的折磨,狐狸可没有久入鲍肆不闻其臭的好习惯,越闻越觉得受不了。
    第二,有人在哭,嘤嘤嘤,呜呜呜,吭吭吭,哇哇哇,在她脚下哭了半天了。
    第三,穷人家房梁太窄,硌得慌。
    婵九一翻身坐起来,拢了拢头发,对那个哭的人说:“你要是真这么难受,不如上吊死了吧?”
    那人显然没料到房梁上还有人,抬头一望,惊叫出声。
    婵九没好气地用手指摸鼻子,唉,她不争气的小肚子又饿了,底下这人守着厨房不做饭,反而在这儿哭,浪费时间。
    那人叫唤完了,哆哆嗦嗦地问:“你……你……是谁?”
    婵九反问:“你看我像是好人么?”
    那人缩着身子摇头:“不……不像……”
    “不像就对了!”婵九板起脸,“赶紧做饭,少在这儿哭丧。一刻钟内我吃不到饭,就把你吃了!”
    “呜呜嗯嗯……”那人捂脸嚎啕,一边哭一边终于把炉子点着了。
    那是个新媳妇儿,长相还算过得去,头发也算梳得整齐,就是眼睛肿得跟烂桃子似的。
    歇了会儿,婵九问:“你到底为什么哭呀?”
    狐妖的话对于凡人有一定的蛊惑作用,新媳妇虽然怕她,但也回答说:“我家里的出门做生意去了,倒有两个月没回来了。我孤单一个人本来就心里难受,公婆还老是骂我。今天我起晚了些,公婆的早饭没来得及送,她们便骂我懒……”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头有个粗哑的老头子声音骂道:“这样好吃懒做的yin妇,睡到太阳照屁股了才起来!看你这副自由自在的模样,顶好是自己卖到窑子里当娼妓才快活,在我们好人家可是不行的!”
    老婆子声音接上:“这懒婆娘想野情人啦,害了相思病了!等儿子回来了,赶紧把她休了!”
    “哈哈,泼辣。”婵九干笑,望着新媳妇。
    新媳妇一边拉风箱,一边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我是殷实人家的女儿,从小到大哪里做过这些粗事,都怪那些说媒拉纤的花言巧语,把我爹娘给骗了,把我嫁到这破落户来,还是个卖醋的!从早做到晚不说,烧火、煮饭、打水、清扫……公婆还这样恶毒!你说得对,我不如上吊死了吧!”


☆、第20章
    新媳妇果然不擅长家务,一碗面片汤半天也没能下锅。公婆在屋外骂得昏天黑地,说陈醋作坊的伙计们早早来上工了,竟然连早饭也吃不上,都怪荡妇懒婆娘心里想着野男人,不肯好好干活。
    婵九大叹其气,跳下房梁说:“我来烧火吧。”
    她把炉火烧旺,新媳妇则在灶台前手忙脚乱,不时还烫一下手。
    婵九说:“哼,你这种日子有什么好过的?还不如在山上自由快活,无拘无束,想几时起床就几时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新媳妇知道她不是普通人,听她说什么“山上”,以为她是山贼强盗之类的,便说:“姑娘大王,我们这些寻常人家,怎么能和你们比自由自在?”
    过了会儿,婵九问:“汤滚了没?”
    新媳妇说:“滚了。”
    她舀了一碗,撒上盐,加了一点醋,端给婵九。
    婵九嘻嘻一笑,正准备要喝,突然想起了什么,也舀了碗放在一旁,说:“这是你的。”
    接着她往大锅里呸呸呸吐了好几口唾沫,见新媳妇愣着,便说:“你也来。”
    “我……来?”新媳妇迟疑。
    婵九说:“怎么?她们用那样难听的话骂你,你还不能喂她们吃一点口水?”
    新媳妇破涕为笑,也朝锅里吐唾沫。
    婵九在地上搓了一把土,均匀撒在汤里,说:“给你们加点儿作料。幸亏你们不生在县城,否则遇见了李家大奶奶那样的英雄人物,头一天就把你们毒死了。”
    她喊新媳妇:“喂,姐姐,往里面擤点儿鼻涕。”
    新媳妇扭捏着说:“我……我没有……”
    婵九本来想说“我有,不但有鼻涕,我还有头皮屑”,只听外面又骂起来了,新媳妇只好匆匆忙忙地盛了两碗面汤送出去。
    婵九本来想继续对面汤做手脚,想到剩下的都是作坊伙计喝了,他们可没说过什么缺德话,再说一会儿自己还得去吸他们的精气,于是作罢。
    她溜出厨房,看左右无人,便往陈醋作坊跑去,果然看到了三五个伙计正在酿醋的大缸间忙碌。她满怀希望走进一看,全是丑陋矮小的老头子,连一个年轻些的都没有,她的一腔热情顿时化为乌有。
    难不成今天要破戒?对女人下手?这可不行呐!
    她回到厨房梁上,抱着双臂生闷气,见新媳妇儿回来了,便小声埋怨:“你家请的都是什么伙计?老得都半只脚迈进棺材了,还能指望他们干活?”
    新媳妇泪痕未干,又添新泪,抽噎着说:“什么我家的?我家可不在这儿。那两个老无知请什么样的伙计,我怎么管得着?”
    婵九问:“怎么,又骂你了?”
    新媳妇点头:“可不是又骂我了,还说我想野男人思春呢,说我比猪圈里的猪还懒,简直败坏了他家的门风。”
    婵九冷笑:“呵,他们家除了有几口破醋缸,还有什么值得败坏的?”
    说到缸,新媳妇抹泪叹了口气说:“我要挑水去了。水井远在村口,光把水缸灌满,就要花费我半天功夫。挑完了水,还得洗衣服,这寒冬腊月的,可把我的手都冻坏了。”
    她说着把手伸出给婵九看,原本应该是保养得当的双手,现在又红又肿跟萝卜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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