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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求女-第27部分

小说: 求女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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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淳一拎着食盒进了公房。宗亭对她笑道:“殿下在尚书省忙得分不了身,竟有空过来探望臣吗?”
    “对,怕相公郁郁寡欢不思饮食,特意带了些开胃饭食过来。”她好不容易从乌烟瘴气的尚书省出来喘口气,又听说他将近一天没吃饭,便主动带了食盒前来见他。但听他这语气,分明是怨怪她这几天一次也没来看过他。
    但她今日脾气很好,便坦然收下这言辞里隐藏的不满,坐下来亲手整理案牍,将晚饭摆上条案,随后又偏过头与宗如莱道:“还未用晚饭吧?坐下一道吃。”
    宗如莱走上前,恭恭敬敬对吴王的赏赐道完谢,这才在侧旁跪坐了下来。
    李淳一分了一碗胡麻粥放到他面前,只说“不必拘束,自在些用吧”便不再管他。然就在宗如莱打算低头用粥时,一只手却忽然伸到他面前,端走了那碗胡麻粥。
    李淳一疑惑看向宗亭,宗亭却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杏酪粥放到了宗如莱面前,若无其事地低头吃起胡麻粥来。
    宗如莱眼眸中瞬时闪过格外复杂的情绪,他甚至抬头去看神情寡淡的宗亭,却只得了一句:“三十四叔趁热吃,吃完出去站一会儿,好消食。”
    于是乎,识趣的宗如莱飞快解决了面前的一碗粥,安安静静搁下碗筷,起身揖了一下便赶紧出去了。
    公房内终于只剩下李宗二人,李淳一看看宗亭面前那碗只动了几口的粥,径直询问:“为何要换呢?相公不是不爱吃胡麻粥吗?”
    “心血来潮。”他回得煞有介事。
    李淳一无言以对,摸出帕子来递给他擦嘴,同时又说:“尚书省还有些事,我先走了。碗筷自有公厨的人来收拾,你就不用管了。”她瞥一眼外边:“那孩子还是早些让他回去吧,这种天在外面待着,会受寒的。”
    言罢她就要起身,宗亭却像猫一样一言不发盯着她。李淳一愣了愣,看着他道:“相公还有事吗?”
    “抱臣起来。”他理直气壮地提出了要求,“臣很困,想去里间睡一会儿。”
    李淳一先是一怔,后是敛眸,骤想起初回长安时,也是在这间公房内,她因为排演幻方跪坐到腿麻,要求他抱她起来。风水轮流转,没料如今她竟也会被这样要求!但她忽然起身,将他的轮椅转向,单手撑住扶手低头看他:“相公这个要求超出了本王能力所及,今日恐怕是无法满足相公的愿望了。”
    她甩手就要走,却忽被他咬住了袍子。
    宗亭咬得死死,分明是在耍无赖,李淳一心瞬时软下去。她弯下腰,打算扶他:“倘我借力给相公,相公可是有办法挪到里间吗?”
    他将手伸给她,她单手从他腋下穿过,用单薄肩膀打算撑他起来。然她力量到底有限,哪怕咬紧牙关,想要往前一步时身体却还是被压塌,瘫倒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他全部的重量压下来,但带了几分节制,他甚至极有分寸地避开了她的伤臂,另一只手则及时护住了她的后脑。
    李淳一失力地低喘一口气,眸光移向他,刚想要询问状况,他却托起她后脑低头吻了下去。太久未亲密纠缠过的湿濡唇舌仍彼此熟悉,因为求索急切,怜惜外也多施加了力气,呼吸也急促。
    漫长的深吻令人耽溺沉醉,眸底□□与渴求几乎一触即发。
    李淳一的手指探进他长发中,甚至捋散了他发髻,凉滑散发便悉数垂下来,潮腻的吻从唇瓣移向耳根,热气喷薄在细薄的皮肤上,李淳一不禁低喘着昂起了头,同时亦去追逐他,指腹在他后颈摩挲,身上是他沉甸甸的重量。
    全身都热起来,仿佛置身炭盆,下一刻要燃成灰烬。这亲近与先前都不同,若说之前还藏着几分玩火的心惊胆战,此时她却能放下顾忌去爱他。长久以来难以把握的失控感似乎远去了,因为他表现出的弱势,她甚至尝到了一些安心的味道,因此也不再望而却步,反而能张开双臂拥抱他。
    在外面跑了一圈又折回来的宗如莱听到屋内的微弱动静,登时愣在门口。一向从容的少年竟也有几分微妙局促,转过身,脸登时红到了脖子根。
    他着急忙慌往前走,却踏了个空“噗通”滚下了楼梯。
    蜷缩在角落里的少年一点声息也未发出,忍住疼静静待了一会儿,却忽闻得开门声。李淳一手持烛台平静地走出来,站在楼梯口与他道:“如莱,来搭个手,宗相公摔倒了。”
    宗如莱连忙爬起来,整了整衣袍蹬蹬瞪爬了上去,随李淳一进屋将宗亭扶回轮椅上,又帮着李淳一将他挪到了里间床榻上。
    李淳一伸手探了一下他的脸,竟还忍不住调侃一句:“相公的脸为何这样烫呢?难道发热了吗?注意休息,本王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言罢就往外走,宗如莱送她出门。走到楼梯口,李淳一忽然转过身问他:“如莱,你吃不了胡麻吗?”
    宗如莱点点头:“某吃了胡麻会起疹子发热,小时候因此病过一回,之后便再未吃过。”
    “本王今日不该让你吃胡麻粥的。”李淳一略表歉意,却又问:“旁人都知道你不能吃胡麻吗?”
    宗如莱摇摇头:“此事太过微小,某以为除某自己,便没人在意了。”
    但宗亭却连这一点也注意到了。
    李淳一心头忽然一酸,宗如莱也是一样。
    被那细密贴心的周到所覆裹的内心,忽然翻露出所有的柔软来。
    她转过身,踏着浓重夜色里的阶梯往下行,等走到楼梯口,遇到光亮,溢满酸楚的内心却忽然升腾起一丝不安。
    宗亭素来只对在意的事投注关心,如果他连宗如莱身上这些微小的事情都一清二楚,那不太可能是这几日就达成的事,他仿佛早就开始为家族谋后路,未雨绸缪得甚至比宗国公、女皇还远。
    表面绷着的这一层平静水面,底下是否已经要沸腾了呢?

  ☆、第36章

送走李淳一,宗如莱折返回公房,进里间主动拿了毯子给宗亭。自己则在榻旁铺了席子,悄无声息地躺下来扯被盖上。
    分明是冬季,外面却有虫鸣声,奄奄一息。夜间朔风呼啸着将树枝刮到窗户上,似乎随时都要戳破纸面。宗如莱躺在地上背对宗亭而眠,他才刚闭上眼,便听得榻上传来声音:“倘我不拦你,你要将那碗粥吃下去吗?”
    宗如莱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但仍是躺在被子里一动不动。他低声回道:“殿下的好意,某不知该如何拒绝。”
    “窝囊。”宗亭毫不留情地训起小叔叔来,“难道有人将□□喂到你面前,你也要一声不吭地饮下去吗?”
    他虽然在偷换概念,却讲得不无道理。他在教少年不要逆来顺受,该拒绝时得想办法拒绝,不要只屈从权势一声都不敢吭。
    小心谨慎长大的少年此时在被窝里点点头,但却又问:“此事换成相公会如何做?”
    黑暗里一片沉寂,宗亭久不出声,过了好半晌,才道:“她放在我面前的我自然会毫不犹豫地吃掉。但——”他话锋一转,声音幽远起来:“你不要活成我这样。”
    宗如莱若有所思,却没有再追问。在他眼里,宗亭几乎是无所不能的存在,但他隐约清楚其软肋,宗亭甚至能为这软肋放弃对整个家族的控制权。对于世族而言,整体的利益总是高于个人,族中主事必须公正、顾全大局,必要时需要为家族牺牲自己的喜恶与利益,但显然宗亭自认为做不到这些,这才默许了新嗣子的存在。
    宗家总需要人继续撑下去,而这人,不能再像宗如舟和宗亭这样。
    “你先回去吧。”宗亭言毕,忽扔了鱼符到地上。
    宗如莱应声坐起来,迅速收拾了被褥,拿过鱼符一躬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又蹑手蹑脚下了楼,穿过灯火通明的中书外省大公房,牵了马飞奔在冷寂的承天门街上。
    夜深深,少年单薄的肩头也被朔风压得沉沉。
    ——*——*——*——*——
    又过了一月余,冬季就到了最冷的时候,对于皇城诸司官员而言,起早便顺理成章成了人生最困难的事。
    这天卯时未到,宗正卿踩着黑漆漆的路稀里糊涂挪进礼部公房议事。困魔还在面前盘桓不去,却还要起早贪黑筹备吴王婚事,宗正卿将宗亭和李淳一腹诽了万遍,这才醒醒神,翻开了面前的陈年旧簿。
    旁边的礼部官员道:“原本吴王婚事仪程参照太女当年的婚事即可,但元都督骑得了马,宗相公却不行,这便很头痛了。”
    太常寺少卿抓抓头:“这有什么好头痛的,既然宗相公无法骑马,乖乖坐车就是了。就同娶妇一般,也没什么不可吧?”
    “啊,朱少卿到底年轻。”礼部官员不以为意道,“平民百姓的正经婚嫁尚要顾忌两边颜面,你这样讲,虽是照顾了吴王颜面,却会令某中书相公很是不爽啊。王相结好,哪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久不开口的宗正卿总算捶开纠缠他的困魔,恢复了精神道:“你们的争论无非是在亲迎上嘛,依某看,到册封王夫这一关就都循着太女前制来,至于亲迎,让吴王坐着辂车去迎宗相公,届时同乘一辆车不就妥了嘛!不然宗相公看着吴王飒爽英姿骑马在前,恐怕要郁卒的。”
    “妥妥妥。”、“这样倒也是可以。”太常寺少卿连忙点头,礼部官员也觉得可以一试,遂喊来书吏拟仪程。
    “礼服都做好了吧?”、“都妥当了,正要送去。”几人啰里啰嗦议论了大半天,就细节等等全部定下,已是入暮时分。
    几个人迎着夕阳走出礼部时,政事堂内却还在议事。宗亭一言不发坐着,他自伤后便很少发表见解,似乎当真颓靡了不少。李淳一坐在他对面,此时按着尚书省的计帐也是默不做声。灯火通明的政事堂内,落针声都能清晰可闻。
    年底天下诸州及京城各衙署的计帐都经过勾检送了上来,哪里作假,哪笔支出有问题,哪些要进行勾征,清清楚楚。然而,关于新宫城的那笔帐却烂得一塌糊涂,比部的勾检也含糊其辞,说是工事拖得太久,账实都无法核对精准。
    龙首原上的新宫城因规模宏大,已筑了许久,此工事原本是由太子督建,但太子出了那档子事后,监督大权自然落到了太女身上。李乘风一贯奢侈,向内库及国库伸手一点也不含糊。然如今这笔帐烂得不能看,新宫城简直像个无底洞,底下难免有非议。
    按照李乘风的意思,是已经查不清的账就此销掉,今后重新算起;但尚书省却揪着这点不放,非要弄个明白,且拒绝无度支用左藏库财富。
    外面闭坊的鼓声沉缓响起,坐于上首的太女轻叩着条案,掌管国库的太府寺卿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庶仆这时候极不识趣地进来添茶,滚烫茶水注入杯盏中,茶粉浑浊却溢散清香,坐在宗亭身旁的曾詹事忽然起身拿东西,宽大袍袖一刮,置于案边的杯盏就瞬时倾了下来。
    滚烫茶水悉数扑在了宗亭腿上,曾詹事“哎——呀”低呼出声,太女已是循声看过去,却只见宗亭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从袖中摸出了帕子,低头去擦袍子上沾了的茶粉。
    李淳一喉间瞬时哽了一下,心都猛地跳了上来。那袍子上还冒着热气,沸水烫到他皮肉,他却毫无知觉,连神色都是平静的。唯有曾詹事大呼小叫:“不得了,这水太烫了,相公察觉不到,但恐怕已是烫伤了,快、快去拿药。”
    “不碍事。”宗亭风平浪静抬首,“今日该议清楚的事还是议完好,一拖再拖,又不知何时才能清了这笔账。”他言罢看了一眼李乘风:“左藏库拨给筑建新宫城的支用是不是当真只用在了龙首原那块地上,查清楚了尚书省也好做事。”他言罢又看向新提拔的御史大夫曹台主:“我朝御史素来火眼,查这样的事难道束手无策吗?”
    他伤后便难得露锋芒,曹台主被他这么一蛰,面上自然露出不悦,遂道:“中书相公还是先去处理伤口的好,免得雪上加霜。”
    好一个雪上加霜,既强调他已经残废了,又讲他不幸被烫伤可怜。
    李淳一霍地看向宗亭:“相公还是先回去吧。”她很清楚今日哪怕再咄咄也逼不出个结果,且因为担心宗亭伤势,这才让他先走。
    宗亭看向她,眼无波澜地抬手撑了一下条案,庶仆赶紧上前帮忙,又唤来在外等候的宗如莱,让宗如莱推他回去了。
    待他走后,曾詹事坐下来若无其事地饮了一口茶。傻子也看得出来方才他撩倒杯子是故意试探,大概也想看看宗亭是真残还是装残,而此事又极有可能是李乘风授意。李淳一越想越觉得可恶,压着一腔火揣着计帐簿子起了身,放缓了语气看向李乘风道:“不如今日就到这里,也不早了。”
    此言正合了李乘风之意,她遂起身与众人道:“鼓声都快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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