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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六嫁-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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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水呢茶水呢!”年少者却极不耐烦地敲起了桌子,借此打断了对方的话,“乡巴佬,去给我们催催!”

    柳斜桥低头道:“是。”便走到了茶楼的外间去,吩咐小二加紧上茶水来。

    等候的空隙里,他转头,望向那阴雨连绵的天。

    他漂泊南北十余年,却是任何地方的话都能听懂七八分的。

    ***

    三日后,柳斜桥带二人走到了璇玑口。

    经暴雨而上涨的弥河滔滔流入岑河中,河面骤然宽阔,长风将河上的船帆都吹得鼓起,不停歇的雨点点滴滴在河水上惊起无穷涟漪。许是因这几日水流太急,河口边并无渡船,更无行人。

    “两位爷,”柳斜桥恭恭敬敬地躬身道,“璇玑口到了,议好的价钱,可不可以给小的了?”

    那两人却突然争吵起来。柳斜桥仍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好似在谦卑地等待着他们吵完,而那极具特色的齐国方言已窜入他的耳中:

    “不能带他!”年长者沉声道,“万一如你所说真被岑河上的人发现,这个人知道我们的行踪,就是无穷祸患!”

    “可他又不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年少者嗤笑,“谁能想得到冯将军会做徐楚之后的黄雀?徐醒尘当初可是瞧不起我们冯将军的,就算是他本人见到这个乡巴佬,怕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年长者的手按在了腰间,袍襟底下的剑柄露出,他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你自去看看他衣带里挂着什么,我不同你分辩。现在就杀了他。”

    年少者微微眯起眼睛看他半晌,旋即又笑一声,“杀就杀。老东西恁多讲究。”转过身,走到柳斜桥跟前,“乡巴佬,你是要多少钱?”

    “五十文就够了。”

    对方许久没有答话,柳斜桥便又道:“或者……三十文也好啊。”

    那年少者却径自伸手过来在他衣带里侧一抓,从衣襟里掏出一块大玉来,倒抽了一口气,“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说话间,手指牢牢地扣住了这玉,望向柳斜桥的眼神也阴沉了下去。

    “这是我的……媳妇儿,给我的。”柳斜桥想了想,加了一句,“这是她家里的传家宝。”

    那年少者回头挑衅地看了看年长者,又对柳斜桥笑道:“小爷同你说,小爷刚才啊,本想杀了你的——”看见柳斜桥躬下的身子在发颤,他笑得更开心了,“但既然你有块这么好的玉,便拿它抵了你的命吧!”

    “这是我的媳妇儿给我的。”说过了一遍的话,再重复时,似乎就不那么难了,“你不如将我的命拿走吧。”

    那年少者睁大了眼睛,笑闹般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话音未落,他一手拽着玉,另一只手便一个巴掌朝他横削过去!

    柳斜桥头也未抬便侧身避开,左手一拳直接击向年少者的肚腹!这一下出其不意,年少者脚底不稳立时痛呼着跌倒,衣袍里藏着的剑被地面顶了出来。年长者见状大惊,拔剑便要上前,柳斜桥却一脚踩在年少者的身上,一手“唰”地从年少者腰边拔出了一把剑,便直直送入了年长者的胸膛!

    那玉佩跌落空中,被柳斜桥一手接下,在衣襟上轻轻擦了擦,又揣了回去。

    他的眉眼依旧压得很低,晦暗的风雨天色里看去,就像是个平凡的乡野人一样,任是谁都很容易认错的。

    鲜血从年长者胸口不断地涌出。年长者一手抓着剑锋,脸上的血色迅速地流失,大喘着粗气道:“尊驾……是何来历?!”

    柳斜桥面不改色,左手将剑拔出,年长者的手掌便被割破,无力地垂了下来。柳斜桥脚底用力,那年少者痛得身子都仰了起来,柳斜桥平淡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似是沁在寒冰底里的玉:

    “冯将军为何如此关心岑河?”

    “你杀了你小爷得了!”年少者破口大骂,“徐国人果然都是这副无耻德行,总有一日冯将军要踏平岑城,把你们那公主拉出来给——”

    “呲啦”,极细小的声音,柳斜桥一剑割断了他的喉管。

    那持剑的左手很稳,那风中的衣角却似在轻微地颤抖。

    年长者那双渐渐灰暗的眼睛却仍然死盯着他,似乎还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在鲜血飞溅上天的时刻,在生与死的恍惚的间隙之中,年长者似乎听见这乡野人说了一句话。

    “在下姓柳,是徐公主的丈夫。”

 第21章 两般心

    大军班师回朝,徐醒尘在赤城与妹妹“会合”,而后一同北上还都。

    此番出征,楚国四十余城尽入囊中,徐国疆土扩大了近一倍。轰轰烈烈凯旋入城,她先去向徐公汇报了战况,便急急赶往公主府。

    柳斜桥却仍是如往常一样,得了消息便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迎接她,就好像他从来不曾离开过。

    她的脚步在台阶下顿住,抬眼,他的面容好像同三个月前没有变化,又好像变了一些。

    他许是变瘦了,这一副孤伶伶的骨殖,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浅色的瞳仁深邃下去,宛如映着天空的井。

    “我——”她顿了一下,宣告般道,“本宫做到了。本宫拿下了楚国。”

    “是。”他低声,微垂的眼帘下,一双渊海般的眸子静默地望向了她,“在下须得感谢公主,为在下的父母亲人报了仇。”

    她却不想听他这种无益的感谢。她从他身边走过去,声音已回复了冷硬:“本宫回来是听说,你竟然私自外逃了三个月。”

    柳斜桥没有回答。

    徐敛眉的声音变得冷峭:“本宫倒是好奇,你是如何逃走的?”

    “殿下或许比在下本人还要清楚了吧。”他轻轻地道。

    她尖锐地指出,“若无人帮你,你逃不出去。”

    他笑笑,“那只是您没有尝试过。”

    她停下脚步,游廊上转头看他,“为什么要逃?”

    她的目光似乎有些复杂,他垂下眼睑不想承接。

    她也觉这个问题实在很没有必要,于是她换了种问法:“那既然逃走了,为何还要回来?”

    他静了片刻,才缓缓地道:“因为……在下记起,在下曾承诺过,会在此处等您回来。”

    他站直身,温凉的目光凝注着她,仿佛在期盼她明白什么,又好像只是无意义地保持一份沉默。她被他盯得莫名有些不自在,别过了头去。

    “父君说你杀死了两个下人,”她咬住唇,“你真的会杀人吗,先生?”

    他道:“殿下会杀人吗?”

    她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你若就这样逃了,本宫反而轻松。”她低声道,“可是你却回来,本宫总不由得怀疑你用心深毒。”

    他看着她微露迷惘的神色,心跳重重地停顿了一拍。像是在晦涩的荒原上,前后俱已无路可走,却还是一言不发地凝注着她。

    “殿下。”侍从在几步外通报,“丰国来信。”

    她看了他一眼,同那侍从往房中走去。

    不出多久,她重又走出,见他还在廊上,不由顿住了脚步。

    草木微黄的背景掩映着他的青衫,未束的长发披落腰际,清俊的侧脸苍白如雪,相处这些年,她很少在他身上看到类似斗志的东西,即使他杀人逃窜,她也感觉他在做这些的时候,满心都是孤独的愁闷。

    他只是从不怨怼。

    柳斜桥转头望向她,神色平静。

    她轻声问道:“柳先生,你真的是丰国人吗?”

    ***

    丰伯来信说,已经彻查了本国全境二十年的户籍册,没有找到一个叫柳斜桥的人。至于十年前在沐城被楚王屠杀的那个农户,登记在册的只四口人,都已死亡,绝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徐敛眉盯着他。

    他垂下眼帘,道:“公主不相信在下?”

    这话真是问得有些可笑了。她终竟没有再说话,只深深看他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公主走后,柳斜桥一个人,茕茕立在秋意微凉的院落中,似是怔了很久。

    她这样一连串的问题抛过来,及至最后,他也未能问出那有关岑河与冯皓的问题。

    他回到此处,原是为了提醒她留意岑河动静;可如此一来,却让他的心得以缓慢地冷却了。冷却是好事。或许也只能就这样,继续这一场相猜的局,她不信任他说的任何话,而他也就渐渐地缄了口。再渐渐地,他就可以忘记自己曾在一闪念间拼死保护过这个女人,说不定到了肩伤全然愈合的时候,他就能成功地让仇恨将自己麻木掉了。

    麻木,也是好事吧。

    燕侣走到了他的面前。她整个人愤怒地几乎发抖,声音却仍是克制的:“你为什么回来?”

    柳斜桥不言。

    “你为什么回来?”她质问,“你既然……做不到,就该走得远远的,你回来是送死!”

    他的脸色泛出仿佛伤重的苍白,“我回来自有我的道理。”

    “什么意思?”燕侣微微眯起眼。

    “我这趟出去,知道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柳斜桥淡淡道,“徐国不敢杀我的。”

    “什么事?”燕侣的语气急促了起来。

    他看了她一眼。她是公主身边最近的人了,可这个秘密,连她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想了很久,公主是如何将这个秘密维持了二十多年的——他越想越觉得可怕。

    他摇了摇头,寡淡地道:“你最近可与齐国联络过么?”

    “齐国?”燕侣狐疑地看了看他,声音忽而诡秘地低了下去,“你是说冯皓?”

    柳斜桥掩了睫,声音很平和:“原来真有此事。”

    燕侣上下打量他几眼,难得地露出了些赧然的神色,“此事也非有意瞒你,冯将军找上我时,你已走了。”

    那我若是一去不回……

    柳斜桥终于没有这样问。他不习惯这样针锋相对地说话。

    他若是一去不回,不论是死是活,燕侣与冯皓联手,总可以继续同徐国作对。可谁知道,他这三个月一去一来竟都平静如此,连一点涟漪都不能惊起?

    想到此处,燕侣又有了些底气去指责他:“这回你失了手,往后可再不会有这样好的时机了。”

    “失手就是失手,我做错了,我无话可说。”

    燕侣抿了抿唇。许久,她往前动了两步,在咫尺之间直视着他的眼睛,轻轻地道:“你怨我了,是不是?我让你一个人去抵挡徐公主的猜疑,却绕开你去找了齐国,你怨我了?”

    “不敢。”他说。

    “阿欢,”燕侣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们只有彼此,你知不知道?我只是在你离开的时候去搭上了齐国,你回来我不就同你说了?阿欢,在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三个我们的人了。”

    他平静地移开了目光。

    “我知道。”他回答,“阿嫂。”

    ***

    六月十五,徐公为世子和公主摆上了庆功宴,同时也宴请了楚国的阶下囚们。

    徐醒尘照例是不会来的。这是在岑宫的御苑里,透过浓郁的花香和繁密的松枝,可以看见一轮圆而苍白的月亮。灯火翩跹在林木之间,照映着四五道长长的筵席,和人们足边渐浅而冷的脉脉流水。

    在这样的圆月下,亡国的俘虏,心情自然不会很好。楚王婴何被引入座时,面色黑得像铁。在他身后渐次坐下的是十数名楚国贵族,身后还立着楚国的宫人。

    物是人非固然痛苦,却不知人是而物非感受何如?

    徐公慈和地笑着举杯,向楚王一一介绍徐国这边的人物。几位贵族之后是公主徐敛眉,婴何隔着数尺距离盯着她,俄而桀桀一笑:“公主比十年前更美了。”

    话里透出的猥琐之意对徐国无疑是一种挑衅。但徐公却只是笑笑,公主还低头道:“多谢您了。”

    婴何终于知道徐国是一个可怕的国家。他的目光移到公主身边,微微定住了,“这位就是公主的庶人驸马了?听说公主执意与楚作对,就是为了你?”他站起身来,两手按在案上,身子前倾,目光透着威胁,“不知你的命运,比起她的前五个丈夫,能好到哪里去?”

    一声低低的惊呼,却是他身边的楚国宫人不留神将酒盏打翻了。那宫人连连赔罪道歉,婴何怒道:“给我下去!”她低头掩着脸匆忙退开。

    柳斜桥一直看到那宫人的背影消失在树林小径,才回过头来,温文一笑:“这要看公主,她愿意让我陪伴她多久了。”

    ***

    徐敛眉似乎没有听见他这句若有情若无情的剖白。

    她轻轻晃着酒杯,目光出神地凝视着酒水,不知在思考什么,眸中光芒冷静,一点醉意也无。柳斜桥并不喜欢这样的她。

    过不多时,她便一声不吭地离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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