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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部分

凰权-第102部分

小说: 凰权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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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盛帝面沉如水,坐在外殿,手里拿着本书,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凤夫人已经回天乏术,那么重的一撞,她没对自己留后手,太医说她早就该故去,却一直奄奄一息坚持着,他明白她是在等凤知微,也命太监立即去传,心中却不抱希望——天盛皇宫进出手续繁琐,每重宫门都会仔细盘查,这一来一回极其耗费时间,还要去找凤知微,就算凤知微现在已经赶到宫门外等候,只怕也已经来不及。
  她这样熬煎着,何必?
  “陛下……”太医正匆匆迈出帘幕,“怕是……不成了……”
  天盛帝心中一沉。
  她终究是没等着!
  “陛下!”有内侍闪进来,不敢大声,低声相唤,天盛帝不耐烦的抬眼,正要发怒,却听内侍低低说了几句。
  天盛帝眉毛一动,放下书。
  “已经来了?这么快?”
  随即又惊讶的道,“连闯六道宫门!”
  “明缨后继有人啊……”天盛帝想起那日金殿之上那个掷杯斗诗的女子,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扬声道,“快宣!”
  人影一闪,殿门前出现长发黑裙的女子。
  她似乎有些气急,微微喘息,额头上有细细的汗,在门槛前半边的日影里闪着微光。
  她快步过来,每一步,脸色便白一分。
  “你来了。”天盛帝坐在榻上,脸色怆然,“去看看她吧。”
  凤知微听见这一句,心中一松,险些瞬间瘫软在地,她狂奔回京,一路早已耗尽体力,又连闯六重宫门,早已强弩之末。
  此时却还不是倒下的时候,她挣扎着,二话不说给天盛帝磕了个头,转身就对内殿走。
  天盛帝带点欣慰的看着她背影,此时的凤知微越像秋明缨,他越安心。
  凤知微直奔内殿,其余人都已避了出去。
  凤夫人头上搭着白巾,遮住了伤口,直直望着殿顶,眼神已将涣散。
  “娘!”
  凤知微一个扑跪,扑到榻前。
  凤夫人将要游离的眼神,听见那声呼唤,瞬间亮了亮,她挣扎着转过眼,去摸索凤知微的手。
  “你……果然来了……”她声若游丝,唇角微微掠出一抹笑,“……我差点……等不及……”
  凤知微闭上眼,紧抓着她的手,梦游般轻轻道:“我不会让你白等……我来了……”
  她伸手,轻轻掀开凤夫人头上白布,凤夫人无力阻止她,露出一个凄婉的笑容。
  凤知微一眨不眨,望着那个血肉模糊的狰狞伤口,将那凄迷血色一点点看进眼底,看进心底,看进永生注定不会磨灭的记忆里。
  她要记住娘此刻的伤口,如同记住这个森凉皇朝所给予他们母子的一切,记住这十六年艰辛忍辱苦痛挣扎,记住在她以为一切都将好转,她终可以让母亲悠游下半生的时刻,有人狠狠将她和她的亲人,从梦想的云端推落。
  她要记住这世事多苦,如这伤口血肉翻覆,这割裂的血肉从此长在她的心底,随时光荏苒而日久深刻,永不愈合。
  珠帘一掀,天盛帝跟了进来,他终究还是不放心。
  凤夫人不说话,凤知微也不说话,她闭着眼,感受着娘的手指,在自己掌心画的字。
  那手指无力而轻微,绵软几不成字,刻下的却是她一生里最重的烙痕,不在血肉中,体肤间,却在灵魂里,梦魇内。
  “知微。”天盛帝眼光转开,避开那个惊心的伤口,神情温和而悲悯,“你要节哀……”
  凤知微听着这和蔼的语气,唇角露出一丝森然的笑,她看着凤夫人突然有些急切的眼神,安抚的捏捏她的手指。
  娘,您放心,我明白。
  她转过头去,已经换了一脸感激的哀切,“陛下……”
  凤夫人手指动了动,捏着她的手,努力往天盛帝方向凑,凤知微犹豫着,抿着唇,有点怯怯的看着天盛帝。
  这母女二人的神情和动作,看得天盛帝心中一热,赶忙上前一步,接住了凤夫人递过来的凤知微的手。
  他将凤知微的手接在掌心,一触即放,随即沉声道:“知微,你母亲于国有功,那许多年朕亏负于她,如今朕补偿在你身上,从今后,朕封你为长缨郡主,也将你当女儿看待……你……放心……”
  凤知微眼泪,无声流了满脸。
  “臣女谢恩!”她重重跪伏在天盛帝脚下。
  手指抠在金砖缝里,无声无息用力,再无声无息裂开,鲜血缓缓浸润而出,流进接缝,那里有一片暗色的痕迹,是不久前凤夫人流出的血。
  她在那样裂心的痛里,无限孺慕的仰头看着天盛帝,直如看着自己的父亲。
  天盛帝想着这孩子身世堪怜,从此后就是彻头彻尾的孤儿,心中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凤知微却已跪在地上转了个身,转向看着这一切,唇角微微弯起的凤夫人。
  凤夫人是在笑。
  知微呵……她的知微。
  从来都是她为之费尽苦心保护珍惜的女儿。
  无论多么悲愤欲狂,无论多么伤心欲绝,无论被怎样的苦痛压得欲待奋起崩毁,她依旧清醒明智,永远做着最正确的抉择,哪怕这抉择需要她用尽全身力气,哪怕她努力的收束那恨,收束得浑身骨节都在格格作响。
  她看见她灼灼仇恨,化作那眸底浓得化不开的血色,看见她无尽愧悔,在内心里翻涌激荡生灭不休,看见她着黑裙,骑黑马,驰骋在天盛万里疆域之上,手中长刀如雪,划裂一个时代的富盛繁荣。
  她浅笑着,满足的让自己飘起,这人间太过沉重,她再经不起一点尘埃的压迫。
  这一生苦心绸缪,这一生强自隐忍,都为等待这最后的决然结束,来成就悍然的开始,等着那一抹黄昏地平线,沉了谁家的皇朝旗帜。
  她累了,以后的事,就交给继续行走的人们吧。
  终可含笑归去,坦然去见他。
  哦不……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她将自己按沉了几分,挣扎着睁开眼,示意女儿凑近来。
  凤知微将满是泪痕的脸,凑向她的唇边。
  她的脸,和她的唇,一般的冷,一般的冷,像是极北雪山上永冻的雪,从此后再见不着人间日光,从此后再无热度可以温暖。
  “不要怪娘……不要怪……你弟弟……”凤夫人露出一丝歉然的笑意,在凤知微耳边呢喃,“……他活着……就是为了……代你去死的……”
  一点游音,散在风中,气息如窗上霜花,薄凉的,淡了。
  一生里最后一句话,却依旧清浅如风而又沉重若锤的,砸在了那女子此刻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上。
  “啊——”
  一口鲜血,斑斓惊心的,喷在金砖地上!
  ==========
  宫中的天色,总是那么拘在四角的天空里,方方正正一块,不让你越过规矩的藩篱去。
  就像一具棺材,让肉体永远的沉睡其中。
  凤知微盘膝坐在宁安宫偏殿内,面对着两具棺材,读完凤夫人藏在腰带内的给她的信。
  她一字字看得认真,每个字都看得十分用力,很久很久以后,她将信凑近长明灯,慢慢的,烧了。
  信笺在火头上微微卷起,飘落成灰。
  火光映着她的目光,无限森凉,像一片无涯的深渊,看不到底的黑。
  长明灯执在掌中,白幔在午夜的风中微微飘荡,她执着灯,游魂一般在两具棺材间行走。
  有一具,是凤皓的。
  验明正身之后,按例要抛去化人场,她求恳天盛帝给弟弟一个全尸,天盛帝看着她满眼的血丝,沉吟了一下,同意了。
  “这是陛下宽慈。”还尸体给她的太监尖着嗓子道,“历来进化人场的,就没有全尸的。”
  陛下宽慈。
  她在微弱的长明灯前,轻轻笑了下。
  给你具尸体,也叫宽慈。
  不过没关系,和我比起来,你确实宽慈——将来你就知道了。
  再次给长明灯添了油,她倾身,仔细的看着凤皓。
  那孩子静静睡着,睁着大大的眼睛,临死前瞳孔里还残留着惊恐痛苦之色——他走得很挣扎很不甘。
  凤知微凝望他良久,缓缓伸手抚着他冰冷的脸,上次触摸他是什么时候?不记得了,她是如此的厌恶他,从不愿碰他,她恨铁不成钢,小时候觉得那是个讨债鬼,长大后觉得这个弟弟是她最大的拖累。
  在他即将代她而死的前半年,她还暗中使坏,将他一直关在刑部大牢里。
  他一生的最后时间,是在牢里渡过的。
  原来她才是那个最大的拖累,原来她才是那个真正欠了别人永远无法偿还的人。
  娘说亏负他,最起码娘还溺爱了他十六年,给了他尽力的补偿,而真正欠着他的自己,冷漠相待了他十六年。
  她的手指,缓缓在他脸上拂过……皓儿……让我这一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抚摸你一回。
  你一生里为姐姐而活,为姐姐而死,却没有得到姐姐的温暖,此刻且让我补给你,虽然注定永远已迟。
  她的手指,也没有合上凤皓大睁的眼睛。
  皓儿。
  我让你看我,看清楚我。
  这是天下最为绝情的姐姐,最为冷漠的亲人,最为愚蠢的女子,她用十六年的时间,来辜负你。
  ……
  油灯的光芒缓缓游戈,暗夜里像是明灭的鬼火。
  她停在凤夫人棺前。
  娘。
  我曾无数次问过你,当年天矫绝艳的火凤女帅,是被谁磨灭了一生的戾气和光华。
  你完会可以不给我答案,为什么一定要用死亡,来告诉我这个问题的唯一结局?
  我们曾经约定,一起离开帝京,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老天从来不愿成全我哪怕一个最为卑微的梦想,你永远没等着我,我永远没能和你一起,悠游山海,过世外桃源生活。
  这,是不是命?
  我至今不敢去想你如何熬过了那十六年。
  我至今不敢去想,那次我回秋府,你带了新做的一件衣服来送我,我却因为你不肯送弟弟去首阳山,将您拒之门外,那天下着小雨,我隔门等着听您离去的声音,我等了多久?等到我快睡着……那天你的衣裳,一定里外全湿。
  直到今日我才明白。
  你不能让他被送去首阳山,因为离得太远,事情败露没人代我去死。
  你不能让他被逐出府,因为他在府外无法自保,一旦出事没人代我去死。
  娘。
  你是要用这两具我唯一亲人的尸体告诉我,时光无法倒流,再多的愧悔也无法弥补当初的错。
  哪怕今日我睡进这棺材里,将自己垫在了棺底,也永远无法换来你微笑和我分吃一个馒头,无法换来弟弟在桌子那头,独享那碗白菜汤。
  这一年我锦衣玉食,享尽人间荣华,然而到今日我才明白,我真正想要的,还是三人围桌,头碰头,喝那一碗白菜汤。
  追不及,挽不回,这人世间,无限悲凉。
  灯光渐渐的灭了。
  夜半时分,飘起了雪。
  雪势很大,扯絮丢棉,很快便是厚厚一层。
  凤知微无声无息,单衣薄衫,走在雪地里,冰凉的雪没过脚踝,彻骨的冷,却又不觉得冷——从今天开始,再没有什么事,可以让她冷。
  从今天开始,她已经沉睡在了永冻的深雪里,一无所有,孤身一人。
  “知微,等我。”
  “到时候我想亲耳听听那芦苇荡在风中如海潮一般的声音,或者也会有只鸟落羽在我衣襟,嗯……你愿不愿意一起再听一次?”
  我们不会再在一起听芦苇荡的声音了。
  当辛子砚掌握的金羽卫,冲破萃芳斋的院门时,那片芦苇荡,就注定永远枯萎在南海的路途中。
  宁弈。
  金羽卫是你的,是吗?
  对凤家的调查,从我们初遇,就开始了,是吗?
  对凤皓的关注,来源于你对他和我身世的怀疑,是吗?
  原来我从来都是你的目标——不是爱情,而是皇权生死。
  原来我从来都站在你对岸——不是命运,而是血脉安排。
  呵……多么傻,多么傻。
  原来我一生,注定没有放纵之期,当我想将心事跑马,命运便要狠狠勒住我的缰绳,再给我最重最彻骨的一鞭。
  原来我所有的期望,都是浮在云端的梦想,看似美丽,实则随时都会被雷电劈开被狂风吹散。
  原来我以为的触手可及,其实远在楚河汉界的天涯。
  雪下得无情无义,呼啸悲号,不管这一刻,是否有人衣单身寒,长立雪夜之中。
  凤知微缓缓蹲下身,在一棵矮树下,用手指,慢慢的写了一个名字。
  她在夜色雪光里,出神的看着那个名字。然后将冻得通红的手,无声无息的按了上去。
  那一片雪地,被她毫无温度的手悟热,千般心思,万般落寞,渐渐都化水流去,潺潺,像人生里,一些无可挽回的东西,比如生命,比如亲情。
  天亮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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