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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部分

三体全集-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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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见到,随着人类向太阳系的扩张,地球世界的争端必然扩展到其他行星,尽管有三体世界这样共同的敌人,这一点也无法改变,你们在为此做准备。在这个时候发展对付人类自己的超级武器,在政治上说不过去,所以,你们就利用我来做。”

  美国代表说:“这不过是一个恐怖分子和独裁者的荒唐逻辑,雷迪亚兹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他拥有面壁者身份和权力的情况下,面壁计划本身就变得和三体入侵一样危险,我们必须采取果断措施改正这个错误。”

  “他们在这方面言行一致。”雷迪亚兹转身对轮值主席说,“CIA 的人就在大厦外面,会议结束后我一走出去就会被逮捕。”

  轮值主席向美国代表方向看了一眼,看见后者专注地把玩着手中的铅笔。这届轮值主席是伽尔宁,在面壁计划开始时他第一次成为PDC 轮值主席,以后的二十多年中,他自己也记不清担任过多少次这个短暂的职务,但这是最后一次了,已经满头白发的他即将退休。

  “面壁者雷迪砸兹,如果你说的是事实,那这种做法是不适宜的,只要面壁计划的原则继续有效,面壁者就享有法律豁免权,他们的任何言行都不能在法律上作为有罪指控的证据。”伽尔宁说。

  “而且,请注意,这里是国际领土。”日本代表说。

  “那是不是说。。。”美国代表竖起手中的铅笔,“等雷迪亚兹把一百万枚超级核弹都埋到水星上准备引爆时,人类社会仍然不能对他进行有罪指控?”

  “依据面壁法案中的相应条款,对面壁者表现出危险倾向的战略计划进行限制和制止,与面壁者本人的法律豁免权是两回事。”伽尔宁说。

  “雷迪亚兹的罪行已经越出了法律豁免权的底线,必须受到惩罚,这是面壁计划继续存在的前提。”英国代表说。

  “我提请主席先生和各位代表注意。”雷迪亚兹从座位上站起身说,“这是行星防御委员会的面壁计划听证会,而不是对本人的审判法庭。”

  “您会很快站到那个法庭上的。”美国代表冷笑着说。

  “同意面壁者雷迪亚兹,我们应该回到对他的战略计划本身的讨论上来。”

  伽尔宁立刻抓住了这次暂时绕过棘手问题的机会。

  一直沉默的日本代表发言:“从现在看来,各位代表已对如下一点达成了共识:雷迪亚兹的战略计划存在着明显的侵犯人类生存权的危险倾向,依据面壁法案相应的原则,应该予以制止。”

  “那么,上次会议提出的关于中止面壁者雷迪亚兹战略计划的P269 号提案应该可以投票表决了。”伽尔宁说。

  “主席先生,请等等。”雷迪亚兹举起一只手说,“在表决前,我希望对自己战略计划的一些细节进行最后陈述。”

  “如果仅仅是细节,有必要吗?”有人问。

  “您可以到法庭上说。”英国代表讥讽道。

  “不,这个细节很重要,现在,我们假设破壁人所公布的我的战略意图是真实的。”雷迪亚兹坚持说下去,“刚才有代表提到一百万颗氢弹在水星上部署完毕准备引爆的情况,届时我会对着无所不在的智子向三体世界发出人类的同归于尽宣言,在那一时刻,会发生什么?”

  “三体人的反应无法预测,但在地球上,一定会有几十亿人想扭断您的脖子,就像您对自己的破壁人做的那样。”法国代表说。

  “很对,那么我必须采取一定的措施来应对这种局面,各位请看,就是这个。”

  雷迪亚兹抬起左手,向会场展示他腕上的一块手表,那块表是全黑色的,无论是表盘面积还是厚度都是一般男士手表的一倍,但戴在雷迪亚兹粗壮的手臂上也不显硕大,“这是一个信号发射器,它发出的信号通过一个太空链路直达水星。”

  “用它发出引爆信号吗?”有人问。

  “恰恰相反,它发出的是不引爆的信号。”

  雷迪亚兹的这句话令会场上的所有人集中了注意力。

  雷迪亚兹接着说:“这个系统的代号为‘摇篮’,意思是摇篮停止摇动婴儿就会醒。它不断地发出信号,水星上的氢弹系统不断地接收,信号一旦中断,系统将立刻引爆氢弹。”

  “这叫反触发系统。”美国代表面无表情地说,“冷战时期曾经研究过战略核武器的反触发策略,但从未真正实施过,只有你这样的疯于才真的这么干。”

  雷迪亚兹放下左手,把那个叫“摇篮”的东西用衣袖遮住。“教会我这个奇妙想法的倒不是核战略专家,而是一部美国电影,里面的一个男人就戴着个这玩意儿,它不停地发信号,但如果这人的心脏停止跳动,它的信号也就停止了;另一个人身上被装上了一枚无法拆除的炸弹,如果炸弹收不到信号就立刻爆炸,所以,这个倒霉鬼虽然不喜欢前面那个人,还是必须尽全力保护他。。。我喜欢看美国大片,直到现在还能认出老版超人。”

  “这么说,这个装置,也与您的心跳相联系吗?”日本代表问,此时雷迪亚兹正站在他旁边,他伸手去摸雷迪亚兹那藏在衣抽下的装置,后者把他的手拨开了,同时站到离他远些的地方。

  “当然,但‘摇篮’更先进更精致一些,它监测的不只是心跳,还有很多其他生理指标,如血压、体温等,对这些参数综合分析,如发现不正常,就立刻停止反触发的信号发射,它还能识别我的许多简单的语音命令。”

  这时,有一个人神色紧张地进入会场,在伽尔宁耳边低声说着什么,他的耳语还没说完,伽尔宁就抬头用异样的耳光看了雷迪亚兹一眼,目光敏锐的代表们都注意到了这一幕。

  “有一个办法可以破解你的摇篮,这种对付反触发的方法在冷战时期也被深入研究过。”美国代表说。

  “不是我的摇篮,是那些氢弹的摇篮,摇篮一停摇它们就会醒。”雷迪亚兹说。

  “我也想到了这个办法,”德国代表说,“信号从你的手表传到水星,必然要经过一个复杂的通讯链路,摧毁或屏蔽链路上的任何一个节点,然后用一个伪信号源向下一级链路继续发送反触发信号,就可以使‘摇篮’系统失去作用。”

  “这确实是个难题。”雷迪亚兹对德国代表点点头说,“如果没有智子,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所有节点都装入一个相同的加密算法,每次发送的信号都由这种算法产生,在外界看来每次的信号值都是随机的,每次都不同,但‘摇篮’的发送和接收方却产生完全相同的序列值,接收方只有在收到与自己序列相对应的信号值时才认为信号有效。您的伪信号源没有这种加密算法,它发出的信号与接收方的序列肯定对应不上。但现在有智子这鬼东西,它能探测出这种算法。”

  “您也许想出了其他办法?”有人问。

  “一个笨办法,我这人,只能想出粗俗的笨办法。”雷迪亚兹自嘲地笑笑说,“增加每个节点对自身状态监测的灵敏度,具体作法就是每个通讯节点由多个单元组成,这些单元相距很远,但相互之间由连续的通讯联为一个整体,任何一个单元失效,整个节点就会发出终止反触发的命令,这之后,即使伪信号源再向下一节点发送信号也不被承认。各单元相互之间的监测精度目前可以达到微秒级,就是说,要按照刚才那位先生的办法,必须在一微秒内同时摧毁组成一个节点的所有单元,再用伪信号源进行信号接续。每个节点最少由三个单元组成,最多可能有几十个单元,这些单元之间的间距为三百公里左右(1),每一个都做得极其坚固。外界的任何触动都会令其发送警告。在一微秒之内同时使这些单元失效,也许三体人能做到,但人类目前肯定是做不到的。”

  ①由于信号传输的光速限制,距离再远就达不到微秒级的监测精度了。

  雷迪亚兹的最后一句话使所有人警觉起来。

  “我刚刚得到报告,雷迪亚兹先生手腕上的东西一直在向外界发送电磁信号。”伽尔宁说,这个信息令会场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我想问,面壁者雷迪亚兹,您手表中的信号是发向水星吗?”

  雷迪亚兹大笑了几声说:“我为什么要向水星发?那里现在除了一个大坑外什么都没有,再说,‘摇篮’的太空通讯链路也没有建立。不不不,各位不要担心,信号不是发向水星,而是发向纽约市内距我们很近的一个地方。”

  空气凝固了,会场上除雷迪亚兹之外的所有人都呆若木鸡。

  “如果‘摇篮’的维持信号终止,那触发的是什么?”英国代表厉声问道,他已不再试图掩饰自己的紧张。

  “总会有东西被触发。”雷迪亚兹对他宽厚地笑笑,“我已经做了二十多年的面壁者,总会私下得到一些东西的。”

  “那么,雷迪亚兹先生,您是否可以回答我的一个更直接的问题?”法国代表看上去十分镇静,但声音却有些颤抖,“您,或我们,此时要为多少人的生命负责?”

  雷迪亚兹对着法国人瞪大双眼,仿佛觉得他的问题不可思议:“怎么?”多少人有关系吗?我原以为在座的都是把人权奉为至高无上的可敬绅士,一个人或八百二十万人(1)的生命,有区别吗?如果是前者你们就可以不尊重吗?”

  ①纽约市市的人口数。

  美国代表站起身说:“早在二十多年前面壁计划开始时,我们就指出了他是个什么东西。”他指着雷迪亚兹,吞咽着口水,极力维持着镇定,但还是失去了控制。“他是个恐怖分子,邪恶、肮脏的恐怖分子!一个魔鬼!是你们打开瓶盖儿放出了他,你们要对此负责!联合国要对此负责!”他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把文件扔得四处飞扬。

  “镇静,代表先生。”雷迪亚兹微笑着说,。。。‘摇篮’对我的生理指标的监测是很灵敏的,如果我像您那样歇斯底里,它早就停止发送反触发信号了。我的情绪不能波动,所以您,还有在座的所有人,都不要让我不高兴,如果可能的话,最好努力使我感到愉快,这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

  “您的条件?”伽尔宁低声问道。

  雷迪亚兹脸上的笑变得有些凄惨,他对着伽尔宁摇摇头:“主席先生,我能有什么条件?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国家而已。有一架专机在肯尼迪机场等着我。”

  会场沉默下来,不知不觉中,所有人的目光渐渐从雷迪亚兹转移到美国代表身上,美国人终于承受不住这些目光,向椅背上猛一靠,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单词:

  “滚吧。”

  雷迪亚兹缓缓点点头,起身向外走去。

  “雷迪亚兹先生,我送您回国。”伽尔宁从主席台上走下来说。

  雷迪亚兹站住,等着步伐已不太灵活的伽尔宁走过来,“谢谢,主席先生,我想起来您也是要离开这里的人了。”

  两人走到门口,雷迪亚兹拉住了伽尔宁,同他一起转身面对会场:“先生们,我不会想念这里的,我虚度了二十多年的时光,在这里没有人理解我,我要回到我的祖国,回到我的人民中间。是的,我的祖国,我的人民,我想念她们。”

  人们惊奇地发现,这个壮汉的眼中竟闪着泪光。他最后说:“我要回到祖国了,这不是计划的一部分。”

  在同伽尔宁走出联合国会议厅的大门时,雷迪亚兹对着正午的太阳张开了双臂,陶醉地呼唤道:“啊,我的太阳!”他持续二十多年的恐日症消失了。

  雷迪亚兹的专机起飞后,很快越过海岸线,飞行在浩瀚的大西洋上。

  机舱中,伽尔宁对雷迪亚兹说:“有我在,这架飞机是安全的,请您告诉我那个处于反触发状态的装置的位置。”

  “没有什么装置,什么都没有,只是逃跑的伎俩而已。”雷迪亚兹摘下手表,扔给伽尔宁,“这不过是个简单的信号发射器,摩托罗拉手机改的,与我的心跳什么的也没有关系,已经关了,你留下做个纪念吧。”

  在长时间的相对无语后,伽尔宁长叹一声说:“怎么会是这样?面壁者的封闭性战略思考特权,本意是对付智子和三体世界的,现在,你和泰勒都用它来对付人类自己。”

  “这没什么奇怪的。”雷迪亚兹坐在舷窗旁,享受着外面射入的阳光,“现在,人类生存的最大障碍其实来自自身。”

  六个小时后,飞机在加勒比海之滨的加拉加斯国际机场降落,伽尔宁没下飞机,他将乘它返回联合国。

  临别时,雷迪亚兹说:“不要中止面壁计划,这场战争中,它真的是一个希望,还有两位面壁者,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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