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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乌盆记-第29部分

小说: 乌盆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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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竞争对手。不过,令警方惊讶的是,他居然把赵二也算在其中。

“你是说,赵大的儿子也有可能杀害自己的父亲?”林凤冲很是惊讶。

“对,他那儿子天天在外面惹是生非,吃喝嫖赌不说,还染上了毒瘾,又因为开歌厅的事儿把黑道得罪了,天天跟他爸要钱平事儿。他爸前一阵子气急了,拿着菜刀追着他砍,还是我把刀夺下来的。”葛友说,“所以他也特别恨他爸,背地里总叫他老不死的。有一次看香港电影《意外》,就是古天乐和任贤齐演的那个,看完还跟我商量怎么能制造个意外干死他爸呢。”

这倒是个新发现,直到这时,警方才意识到,赵大死了这么久,他的儿子居然一直没有出现,也不在家打电话手机也是一直关机。

林凤冲问:“那么,你看李树三有没有可能杀死赵大呢?”

葛友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说:“有可能……不过,我看不出他俩有什么冤结,李树三是他的军师,老给他出谋划策。不过我很不懂的一点是,老板那么有钱,凡事又都要找李树三商量,但是李树三似乎从来没有拿过好处费,就靠开着那么个小旅店过生活,省吃俭用的,要换成我,我肯定不干……”

林凤冲继续问:“李树三和赵大经常晚上去大池塘聚会吗?”

“他俩倒是老在一起,也经常在大池塘钓鱼,但是晚上在那里聚会不是很多,有过几次吧。”葛友说。

“赵大每次去大池塘都是你开车送他吗?”

“大多是,但是偶尔我喝多了,或者因为临时有事儿过不来的时候,老板就打车自己去——他不会开车。”

“不带你,赵大一个人敢去大池塘?”林凤冲有点儿不相信。

“老板很小心,一个人过去肯定不敢,但是要是李树三在那里等他就不一样了。”葛友点点头,“除了我之外,老板最信得过的就是李树三了,反正他遇到事儿需要和李树三商量的时候,也经常让我回避啥的。”

“赵大平时在大池塘过夜吗?”林凤冲问。

“夏天的时候,偶尔去乘个凉什么的,不过那地方蚊子多,很少过夜。”

“赵大最近有没有自杀的倾向?”

“没有啊……不过老板那个人总是阴沉沉的,不知道他心里到底都在想什么。昨天上午姓翟的那小子拿弩射他,又说什么给父亲报仇的,搞得他很害怕,神情恍惚。”

问讯结束之后,林凤冲就打电话给呼延云,把上述情况详细说了一遍。呼延云听完,只说了一句“我正在大池塘勘察现场,有什么问题再给你打电话”,就继续他的工作了。

呼延云来到赵大住宿的那座平房前,让警察打开门,走了进去,迎面是一股很久没有人住的屋子特有的寒气。他在桌子、椅子、茶几,蚊帐的吊钩上都摸了摸,指尖沾上了不少尘土;又把枕头、被褥、坐垫都掀开看了看,没有发现藏过匕首的压痕;又逐个拉开桌子右边的抽屉,都空无一物;再蹲下打开左边的柜门,发现有一个军绿色的挎包。

呼延云把挎包打开,发现里面只有一张弩和几支磨得尖锐无比的弩箭。

“这个屋子,从昨晚到现在,除了刑侦人员,还有谁进来过吗?”呼延云问在这里值班的一个警察。

警察摇了摇头。

“奇怪。”呼延云嘟囔了一句,又仔仔细细地把挎包翻了一遍,连夹层都摸了又摸,“这个挎包,有人动过吗?”

刚巧那警察参与了勘查现场,于是很老实地说:“昨晚我们搜查这间屋子的时候,见没有人进来过,就只大致看了看,对任何物品都没有动过。”

呼延云站起身,走出了屋子,来到凉亭,看了看碧绿的水塘,以及水塘边搭的遮阳伞,还有伞下为钓鱼方便而提前准备好的马扎。他坐在马扎上沉思了片刻,一条很大的鱼在水面上“扑通”跳了一下,溅起的水花将他惊醒,他拿出手机打了林凤冲的电话,说道:“你帮我问一下葛友,不是说这个水塘每年夏天都要淹一次吗?那怎么赵大还在他住的屋子里置备家居?”

很快,林凤冲回话了:“葛友说,那些家具是去年秋天买的,赵大说一旦渔阳水库水位上涨就搬走,等水退了、房子干了再搬回来,反正不值几个钱儿。”

呼延云挂上电话,向那排简易房走去。他走进由西向东数的第一个房间,贴墙放着烧烤用的炉子,熏得黢黑的铁丝网上还搭着油刷子、竹签和一次性盘子什么的,地面靠门的一半基本上被踩踏成了黄土,另外一半则是一层鱼鳞样的土皮儿。呼延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很是好奇,专门去踩了踩土皮儿,每一步都像嚼薯片一样“咔嚓咔嚓”作响,走过的地方就留下一趟黄色的齑粉。他蹲下,“叭”地掰下一块土皮儿,翻来覆去看了又看,站起身以后,又把这屋子的地面整个看了一遍,然后才走了出去。

由西往东数的第二个房间,他也想进去,但拧了半天把手,怎么也推不动,不禁问身边跟着他的那个警察说:“这屋子不是从外面不能锁吗?”

“这个门好像是锈住了,怎么也打不开,我们透过窗户看了看里面,一地完整的土皮儿,就没有强行破门进去。”警察说。

呼延云透过窗户往里面看了看,确实如那警察所说,便点了点头,往第三间屋子——也就是凶案现场走去。

门关着,他一拧门把手,门有点涩,但使了点儿劲还是推开了。他看了一下门闩和已经装回原来位置的门扣,又看了看门板和门框的侧面,然后走进门去,只见几近贴地的门板,将地面的土皮儿“扫除”到门框下方的内侧和门后的西墙根下,在那里分别撮出两撮土条来,地上呈现出一个90度角的比较干净的扇形区域。他单膝跪在地上开始寻找着什么,找了半天却一无所获。这使他十分困惑,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双膝着地,几乎匍匐在了地上,像布鲁托在找一块埋在地下的骨头似的,直到他看到那个臭烘烘的墩布,并扒拉了几下时,才满意地点点头。呼延云侧过身,刚刚要站起来,却感到香气扑鼻,粉红盈目,仿佛盛开了一片玫瑰……

他惊讶地抬起头,却见是穿着一袭长裙的郭小芬站在了自己面前。

“哎呀,这咋还跪下了?”门口传来很粗的大嗓门发出的声音,“求婚啊还是跪搓板啊,这是?”

定睛一看是马海伟,呼延云很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又不敢拍手上和膝盖上的土,怕玷了郭小芬,一时间呆呆地站在原地。

郭小芬冷冷地看了他两眼道:“呼延大侦探在办案啊?”

“随便看看,随便看看……”呼延云磕磕巴巴地说,指着在门口一脸坏笑的马海伟和翟朗,“他俩怎么也来了?”

“我在宾馆找到他俩,然后想来这里再看看,他俩听说了就非要跟着,我有什么办法?”郭小芬说。

“呼延云,听说你是个了不起的家伙啊!”马海伟笑呵呵地说,“咋样,看出什么玄机来没有?我和翟朗一直在琢磨,这个屋子里的一地土皮儿为啥没有踩坏呢,你给泄点底呗。”

呼延云对一直陪着他的那个警察说:“请把这两个人带离这里。”

他严肃的神情和冰冷的口吻让郭小芬都吃了一惊,马海伟觉得自己被迎面泼了一瓢凉水,登时就不高兴了说:“你算个球!管得着咱们爷们儿在哪儿待着吗?”

但那警察是得了林凤冲命令的,对呼延云的话执行得十分坚决,上来拉着马海伟就往外拽。马海伟一把甩开了,一边往远处走,一边气呼呼地指着呼延云说:“你给我等着,咱们回头再算这笔账!”

翟朗也指了指呼延云,大概是觉得台词已经被马海伟说完了,怪没劲的,一溜烟跟在他屁股后边跑了。

“你怀疑他们俩?”郭小芬有点好奇。

“没有证据,我不会怀疑任何人。”呼延云平静地说,“我只是不希望无辜的人因为一些巧合,反而引起我的怀疑,这对我的推理是一种干扰。”

这个观点在郭小芬听来倒是很新奇,历来刑侦人员都主张“怀疑一切”,没想到呼延云却另有主张。郭小芬一边想着他的话,一边看他在这屋子里忙忙碌碌:一会儿在海绵垫子上按了又按,一会儿把纸盒板掀起又打开,一会儿在门口拉了一下灯绳证实天花板的灯泡没有坏,一会儿又勾了勾电风扇的扇叶让它转动起来……最后来到赵大的尸身躺着的地方,蹲下,看着那块被压成人形的黄土和周围构成其轮廓的无数土皮儿,久久地沉思着。

在犯罪现场的呼延云有一种特殊的气场,纵然一动不动,也能让所有和谋杀相关的光与影,犹如黑泽明的黑白片一般惊心动魄地流动,就算是郭小芬也不敢打扰他分毫。

渐渐西斜的太阳,像一层层扒掉皮肤一般,逐渐褪去了室内温热的光线,只留下晦暗的窗户和昏暗的地面,还有两个模糊的人影……

终于,呼延云的肩膀轻轻一颤。

“为什么呢?”他喃喃自语道,烦苦的声音像是参加高考的学生做不出最重要的一道数学题。

郭小芬走上前劝他道:“想不出来就先别想了,凶手和赵大是怎样来到屋子中间,又没有踩坏土皮儿的,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呢。”

“这个倒好办……”呼延云说,“我只是想不通,凶手为什么要设置这么个不可能犯罪的现场。”

郭小芬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倒好办”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不禁一声轻呼:“难道你解开土皮儿完好之谜了?”

呼延云一愣道:“这么简单的事儿,你可别告诉我你还没堪破。”

郭小芬目瞪口呆,半晌才讥讽道:“从小看推理小说,最讨厌你们这样的侦探了,不管案子多么难破解,一旦发现了真相,嘴上也要说成简单得不行,拿出一副全天下人全都应该明白的口吻,其实就是骨子里狂妄,想让别人都仰着头看你,你脑袋上要光环不?我去给你找个没顶的草帽套上。”

“真的是很简单……”呼延云嘀咕道。

“简单你就说说看。”

呼延云说:“我给你个提示吧,如果我推理得没错,出了这个屋门,水塘岸边的草丛里,应该有个纸盒板,纸盒板上有塑胶手套留下的血指印。”

郭小芬立刻走出了屋子,片刻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个纸盒板,满脸都是惊讶:“你怎么猜到的呢?”

“所以我说了,这很简单嘛。”呼延云说。

郭小芬使劲想了一想,还是没有琢磨出来,疑惑地问道:“难不成你连密室之谜也破解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密室。”

“啊?”

“你看看门框的边沿,是不是有两道比较深色的擦痕?”

“嗯……是的。”

“这种铝合金门,粗制滥造的,本来就不好开,再拿个东西塞进门板和门框之间,形成一定程度的咬合,推拉的时候,就很不容易打开了。”

郭小芬没想到这竟是答案,不解地说:“不是吧……怎么会这样简单?”

“越简单才越让人想复杂、想不透呢。”

“那么,你说拿个东西塞进门板和门框之间——用的是什么东西呢?”郭小芬站在门口四下里看,“警方昨晚没有找到橡胶垫之类的东西啊?”

呼延云笑了笑说:“犯罪分子在犯罪的时候,都是售后服务人员,只会想到用最省事最快捷的方式完成犯罪,所以你在寻找犯罪工具的时候,不妨朝着这个思路想一想……我去最东头的那间简易房看看。”说完走出了屋子。

郭小芬兀自站立着,将这一点点黯淡下去的房间环视了一番,目光忽然锁定在了那个旧电扇上。

她走近了一看,只见一个布满灰尘的扇叶上,留着一个十分清晰的指纹。

这是怎么回事?

冷不丁才想起,这是呼延云刚才扒拉扇叶留下的,不禁又有些失望。然而与此同时,另一个念头像钻头一般扎进了她的脑子里——

这台旧电扇,还能转动吗?

她蹲下身,看到电风扇底座下的插头正插在墙上的电插板里,随即站起,按动了开关掣。

电风扇转了起来,掀起呛人的空气,郭小芬捂着嘴朝转得飞快的扇轴看去,那上面毛茸茸的,好像正跑着一只半透明的仓鼠……

呼延云来到第四间简易房的门口,推开门,门旁搁着一个木工用的条椅,地面上被踩过几脚,此外就是完整的一地土皮儿。他走了出来,一路走到大池塘的后门,见后门关着,从里面上着锁,门板上头也和墙头一样插着玻璃片,便又给林凤冲打电话,让他问葛友这里平时是否总是锁着的。林凤冲很快回复,葛友说是的,钥匙只有他和赵大有,那天翟朗在后面的土坡上朝赵大射弩的时候,他追出去开了一下,后来又重新锁上了。

呼延云转身回来,绕着水塘转了一圈,一边转,一边思索着什么,正好转到凉亭,抬头一看,暮色中有两双眼睛正愤愤地瞪着他。

“老马,你手机号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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