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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子不语(中)-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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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城隍而不为!”语未毕,有判官向椒山耳语。椒山曰:“此案难判,须奏玉帝再定。”先生问:“何案?”曰:“南唐李后主裹足案也。后主前世本嵩山净明和尚,转身为江南国主。宫中行乐,以帛裹其妃窈娘足为新月之形,不过一时偶戏。不料相沿成风,世上争为弓鞋小脚,将父母遗体矫揉穿凿,以致量大校小,婆怒其媳,夫憎其妇,男女相贻,恣为淫亵。不但小女儿受无量苦,且有妇人为此事悬梁服卤者。上帝恶后主作俑,故令其生前受宋太宗牵机药之毒,足欲前,头欲后,比女子缠足更苦,苦尽方薨。近已七百年,忏悔满,将还嵩山修道矣。不料又有数十万无足妇人奔走天门喊冤,云:‘张献忠破四川时,截我等足堆为一山,以足之至小者为山尖,虽我等劫运该死,然何以出乖露丑一至于此!岂非李王裹足作俑之罪?求上帝严罚李王,我辈目才瞑。’上帝恻然,传谕四海都城隍议罪。文到我处,我判:‘孽由献忠,李后主不能预知,难引重典。请罚李王在冥中织屦一百万,偿诸无足妇人,数满才许还嵩山。’奏草虽定,尚未与诸城隍会稿,先生以为何如?”先生曰:“习俗难医,愚民有焚其父母尸以为孝者,便有痛其女子之足以为慈者,事同一例也。”椒山公大笑。先生辞出,醒竟安然。
  嗣后,椒山公不复来请,寿八十余,卒。常笑谓夫人曰:“毋为吾女儿裹足,恐害李后主在阴司又多织一双屦也。”
  判官答问
  谢鹏飞,以仁和禀生为阴间判官,昼如平人,夜则赴冥司勾当公事。友朋多托查寿数,不肯。人疑其惧泄天机,曰:“非也。阳间有司衙门惟犯罪涉讼者才有文簿可查,否则百姓林林总总,谁有工夫为造保甲册?官府听其自来自去耳,阴间亦然。君辈不涉讼,不犯冥拘,气数来则生,气数尽则死,我实无册可查。”问:“瘟疫死者可查乎?”曰:“引阳九百六阴阳小劫,应死者府县考试,有点名簿,恰可以查。然皆庸庸小民,方入引册;若有来历之人,便不在小劫数中来去,犹之阳间有官者不考童生也。”问:“疫外尚有大劫数乎?”曰:“水火刀兵是大劫数,此则贵显者难逃矣。”问:“冥司神孰尊?”曰:“既曰冥司,何尊之有?尊者,上界仙官耳。若城隍、土地之职,如人间府县俗吏,风尘奔走甚劳苦,贤者不屑为。昔白石仙人终朝煮白石,不肯上天,人问故,曰:‘王宇清严,符录麻起,仙官司事者甚劳苦,故愿逍遥于山巅水涯,永为散仙。’亦此意也。”
  蒋太史
  蒋太史士铨官中书时,居京师贾家胡同。十一月十五日,儿子病,与其妻张夫人在一室中分床卧,梦隶人持帖来请,不觉身随之行。至一神庙,入门小憩。见门内所塑泥马,手抚之,马竟动,扬其鬣。隶扶蒋骑上,腾空而行,下视田亩,如棋盘纵横。俄而,雨然,心忧湿衣,仰见红油伞,有一隶擎而覆之。
  未几,马落一大殿阶下,宏敞如王者居。殿外二井,左扁曰:“天堂”,右扁曰“地狱”。蒋望天堂上轩轩大明,地狱则黑深不可测。所随隶亦不复见。殿旁小屋有老妪拥镬炊火,问:“何所煮?”曰:“煮恶人。”开锅盖视之,果皆人头。地狱井边有人,衣蓝缕,自往投入。妪曰:“此王爷将囚寄狱也。”蒋问:“此非人间乎?”曰:“何必问!见此光景,亦可知矣。”蒋问:“我欲一见王爷可乎?”曰:“王请君来,自然接见,何必性急?君欲先窥之亦可。”因取一高足几登蒋。蒋从殿隙窥王:王年三十余,清瘦微须,冕旒盛服,执笏北向。妪曰:“此上玉帝表也。”
  王焚香俯伏叩首毕,随闻正门豁然开,召蒋入。蒋趋进,见王服饰尽变:着本朝衣冠,白布缠头,以两束布从两耳拖下,若《三礼图》所画古人冕服状。坐定曰:“冥司事繁,我任满当去,此坐乞公见代。”音似常州武进人。蒋曰:“我母老子幼,事未了,不能来。”王有愠色,曰:“公有才子之名,何不达乃尔!令堂太夫人自有太夫人之寿命,与公何干?尊郎君自有尊郎君之寿命,与公何干?世上事要了就了,要不了便不了。我已将公姓名奏明上帝,无可挽回。”言毕,自掀其椅,背蒋坐,若不屑相昵者。蒋亦怒发,取其几上木界尺拍几厉声曰:“不近人情,何动蛮也!”大喝而醒,觉一灯荧然,身在床上,四肢如冰,汗涔涔透重衾矣。喘息良久,始能起坐,呼夫人告之。夫人大哭。蒋曰:“且住,恐惊太夫人。”因凭几坐,夫人伺焉。
  漏下四鼓,沉沉睡去,不觉又到冥间。殿宇恰非前处,殿下设五座位,案积如山,四座有人,专空第五座。一吏指告曰:“此公座也。”蒋随行至第三座视之,本房老师冯静山先生也,急前拱揖。冯披羊皮袍,卸眼镜欣然曰:“足下来好好,好。此间簿书忙极,非足下助我不可。”蒋曰:“老师亦为此言乎?门生母老子幼,他人不知,老师深知,如何能来?”冯惨然曰:“听足下言,触起我生前心事矣。我虽无父母,而妻少子幼,亦非可来之人。现在阳间妻子,不知作何光景?”言且泣涕如雨下。少顷,取巾拭泪曰:“事已如此,不必多言。保奏汝者,常州老刘也,本属可笑,汝速归料理身后事。今日已十五,到二十日是汝上任日也。”拱手作别而醒,窗外鸡已鸣,太夫人亦已闻知,抱持哭矣。
  蒋素与藩司王公兴吾交好,乃往诀别,且托以身后。王一见惊曰:“汝满面涂锅煤,昨日大病耶?何鬼气之袭人也?”蒋告以梦。王曰:“勿怖,惟礼斗诵《大悲咒》可以禳之。汝归家如我言,或可免也。”蒋太夫人平时奉斗颇虔,乃重建坛,合家持斋祈祷,兼诵咒语。至期,是冬至节日,诸亲友来贺,环而守之。至三更,蒋见空中飞下轿一乘,旗数竿,舆夫数人,若来迎者,乃诵《大悲咒》逼之。渐近渐薄,若烟气之消释焉。逾三年,始中进士,入翰林。
  李敏达公扶乩
  李敏达公卫,未时,遇乩仙,自称零阳子,为判终身云:“气概文饶似,勋员国同。欣然还一笑,掷笔在秋红。”旁小注曰:“秋红,草名。”当其时,无人解者。后公为保定总督,颏总河朱藻而薨。后人方悟:朱者,红也;藻者,草也。
  吕道人驱龙
  河南归德府吕道人,年百余岁,鼻息雷鸣。或十余日不食,或一日食鸡子五百,吹气人身,如火炙痛。或戏以生饼覆其背,须臾焦熟可食矣。冬夏一布袄,日行三百里。
  雍正间,王朝恩为北总河,筑张家口石坝不成,糜帑数万,忧懑不食。适吕至曰:“此下有毒龙为祟。”王问:“汝能驱之否?”曰:“此龙修炼二千年,魄力甚大。梁武帝筑浮山堰崩,伤生灵数万,此龙孽也。公欲坝成,须贫道亲下河与斗,庶几逐龙去而坝可成。然贫道福命薄,虑为所伤,必须仗对圣天子威灵、大人福力护持之。”曰:“若何而可?”曰:“请王命牌,油纸裹缚贫道背上。用河道总督印钤封,大人手书姓名加封之,乃可。”如其言,道士遂仗剑入水。
  顷刻黑风起,雷电大作,波浪掀天。至明日夜半,道士来署,提血剑,腥涎满身,背伛偻,曰:“贫道胁骨为龙尾击断矣。然贫道亦斩龙一臂,臂坠水,仅留一爪献公。龙受伤奔东海去,明日坝可成也。”王大喜,呼酒劳之,欲延蒙古医为之接骨。曰:“不必。贫道运真气养之,半年后可平复也。”次日,王公上工下扫,石坝果成。所藏龙爪,大如水牛角,嗅作龙诞香,悬之,蚊蝇远避。
  吕自言与李自成交好,曾为系草鞋带。又与贾士芳同受业于王先生某。先生常言:“汝愿,故道可成;贾好利,又自作聪明,必不善终,然亦须名动天子。”嵇文敏公为总河入都陛见,家人不得家信,问吕,吕曰:“汝家大人,已被大木撑入眼矣。”举家惊,恐有目疾。已而授东阁大学士,方知“目”旁“木”乃“相”字耳。乾隆四年,吕入都,诸王公延之治疾,脱手愈。徐文穆公第六子虚阳不闭,吕一见曰:“公子面上血不华色,不过梦遗耳。”今闭目卧地袒胸,手一铁针,长尺余,直刺其心,拔之,血随针出,如一条红丝。取口唾拭其创处,旁人骇绝,而公子不知,是夕病痊。王太守孟亭患腰痛,求道人。道人曰:“俟天晴日来治。”至期,手撮日光揉之,热透五脏而愈。问导引之术,不肯言,乃引其僮私问之。曰:“无他异也,每早至旷野,红日始出,见道人向日作虎跳状,手招日光纳口中,且吸且咽,如是者再。”
  盘古以前天
  相传阴沉木为开辟以前之树,沉沙浪中,过天地翻覆劫数,重出世上,以故再入土中,万年不坏。其色深绿,纹如织锦。置一片于地,百步以外,蝇蚋不飞。康熙三十年,天台山崩,沙中涌出一棺,形制诡异:头尖而尾阔,高六尺馀。识者曰:“此阴沉木棺也,必有异。”启其前和,中有人,眉目口鼻与木同色,臂腿与木同纹理,恰不腐坏。忽开眼仰  视空中,问曰:“此青青者何物耶?”众曰:“天也。”惊曰:“我当初在世时,天不若是高也。”语毕,目仍瞑。人争扶起之,合邑男女群来看盘古以前人。忽然风起,变为石人。棺为邑宰某所得,转献制府。予疑此人是前古天地将混沌时人也。纬书云:“万年之后,天可倚杵。”此人言天不若今之高,信矣。
  ●卷十
  禹王碑吞蛇
  屠赤文任陕西两当县尉,有厨人张某者,善啖多力,身体修伟,面无左耳。询其故,自言四川人,三世业猎,家传异书,能抓风嗅鼻,即知所来者为何兽,某幼亦业此。曾猎于邛崃山。其地号“阴阳界”,阳界尚平敞,阴界尤险峻,人迹罕至。一日,往猎阳界,无所得,遂裹粮入阴界。行五十里许,天已暮,远望十里外高山上有火光烧来,烛林谷如赤日,怪风吹而至。某不知何物,抓风再嗅,书所未载,心大惶恐,急登高树顶上觇之。
  俄而火兴渐近,乃一大石碑,碑首凿猛虎形,光如万炬,燃照数里。碑能踯躅自行,至树下见有人,忽跃起三四丈,似欲吞啮者,几及我身。我屏息不敢动,碑亦缓缓向西南去。某方幸脱险,俟其去远,将下树矣。忽望见巨蛇千万条,大者身如车轮,小者亦粗如斗,蔽空而来。某自念此身必死于蛇腹,惊怕更甚,不料诸蛇皆腾空冲云而行,离树甚远,我蹲树上,竟无所损。惟一小蛇行少低,向我耳旁擦过,觉痛不可忍,摸之,耳已去矣,血涔涔流下。但见碑尚在前,蹲立火光中不动,凡蛇从碑旁过者,空中辄有脱壳堕下,乱落如万条白练,但闻去吸贪然有声。少顷,蛇尽不见,碑亦行远。
  某待至次日,方敢下树,急觅归路,迷不可得。途遇一老人,自称:“此山民也,”“子所见者为禹王碑。当年禹王治水,至邛崃山,毒蛇阻道,禹王大怒,命庚辰杀蛇,立二碑镇压,誓曰:‘汝他日成神,世世杀蛇,为民除害。’今四千年矣,碑果成神。碑有一大一小,君幸遇其小者,得不死;其大者出,则火燃五里,林木皆灰。二碑俱以蛇为粮,所到处挈以随行,故蛇俯首待食,不暇伤人。子耳际已中蛇毒,出阳界见日则死。”因于衣襟下出药治之,示以归路而别。
  黑柱
  绍兴严姓,为王氏赘婿。严归家,岳翁遣人走报其妻急病,严奔视之。天已昏黑,秉烛行路,见黑气如庭柱一条,时遮其烛。烛东则黑气柱亦东,烛西则黑柱亦西,拦截其路,不容前往。严大骇,乃到相识家借一奴添二烛而行,黑柱渐隐不见。到到家,岳翁迎出曰:“婿来已久,何以又从外入?”严曰:“婿实未来。”举家大惊,奔入妻房,见一人坐床上与其妻执手,若将同行者。严急向前握妻手,而其人始去,妻亦气绝。
  猴怪
  杭州周云衢孝廉,有女嫁盐商吴某之子。吴以往屋颇窄,使居园中书舍。婚三月矣,忽周女患奇疾:始而心痛,继而腹背痛,继而耳目口鼻无不痛者,哀号跳掷,人不忍见。遍召医士,莫名其病,但见白、黑气二条缠女身,如绳带捆缚之状。云衢与吴翁斋醮无效,不得已,自为牒文投城隍神及关神处。半月未见灵应,又投文催之。果一日云衢与其女及婿俱白昼偃卧,若死去者,两日而苏。家人问之。据云衢云,城隍神得我牒文,即拘此妖。妖坑不得,直至催牒再至关神处,神批:“发温元帅擒讯。”讯得为祟者乃一雌猴,其白、黑二气则黑、白二蛇也。
  元至正七年,猴与其雄偷果于达鲁花赤余氏之园,其时女为余家小婢,撞见以石掷之。雄走出,适遇猎户张信,以箭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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