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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子不语(中)-第9部分

小说: 子不语(中)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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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天地生物之心。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比人间他罪难忏悔也。”
  生具道来寻仙本意,且求宿庵中。女曰:“君宿何妨,但恐仙未能成也。”因为生解衣置枕,情爱如昔,而语不及私。生摸视其臀,白腻如初,女亦不拒。然心稍动,则女色益庄,门外猿啼虎啸,或探首于窦,或进爪于门,若相窥者。生不觉息邪心,抱女端卧而已。夜半,闻门外呵咤声,舆马驺从,贵官显者往来不绝。生怪之,女曰:“此各山神灵酬酢,每夕多有,慎勿触犯。”
  及天明,女谓生曰:“君诸亲友已在山下访寻,宜速返。”生不肯行,女曰:“仙缘有待,君再来未晚。”送至崖,一推而堕。生回望,见女立云雾中,情殊依依,逾时影才灭。生踉跄奔归,见其兄与家人持楮镪哭尊于山下,谓生已死二十七日矣,故来祭尊。访汪太守,果以中风亡。
  李百年
  无锡张塘桥华协权者,与好事数人设乩盘于家。其降鸾者曰仲山王问。仲山,胡明进士,锡之闻人也。众因与酬答,出语蹇涩,诗亦不甚韵,每召辄至。时华方构一楼,请仙题其扁。仙曰:“无锡秦园有扁曰‘聊逍遥兮容与’,此可用乎?”众疑此语出屈子,而必曰秦园,不似仲山语也。
  一日者,与众答问方欢,忽书:“吾欲去矣。”问:“何之?”曰:“钱汝霖家见招赴席。”乩遂寂然。钱汝霖者,亦里中人,所居去张塘桥不二三里,众因怪而侦之,则是日以病故祷神也。
  明日,仙复至,华因问:“昨夜饮钱家乎?”曰:“然。”“盛馔乎?”曰:“颇佳。”众嘲之曰:“钱乃祷神,非请仙也,所请者城隍土地之属,岂有高人王仲山而往赴席乎?”仙语塞,乃曰:“吾非王仲山,乃山东李百年耳。”问:“百年何人?”曰:“吾于康熙年间在此贩棉花,死不得归,魂附张塘桥庵。庵有无主魂,与我共十三人,皆无罪孽,无羁束。里中之祷者,皆吾辈享之。”华曰:“所祷城隍诸神,俱有主名,若既无名,何得参与其间?”曰:“城隍诸神岂轻向人家饮食?所祷者都是虚设。故吾辈得而享焉。”华曰:“无名冒食,天帝知之恐加罪,奈何?”曰:“天上岂知有祷乎,是皆愚民习俗之所为。即鬼祟索食,间或有之,究无关于生死也。况我非索之,而彼自设之,而我享之,何忤于天帝?即君家茶酒,亦非我素之也。”曰:“既如此,子何必托名于王仲山耶?”曰:“君家檐头神执符来请,彼不敢上请真仙,所请者皆我辈也。十三人中,惟我稍识几字,故聊以应命。使直书姓名曰‘李百年’,君等肯尊奉我乎?我见此处人家扁额多仲山王问书,知为名人,故托其名来耳。”问:“‘聊逍遥兮容与’六字何出?”曰:“吾但于秦家园见之,不知所出。道听涂说,见笑大方矣。”华曰:“子既无羁束,何不归山东?”曰:“关津桥梁,是处有神,非钱不得辄过。”华曰:“吾今以一陌纸钱送汝归,何如?”曰:“唯唯,谢谢。既见惠,须更以一陌酬于桥神,不然,仍不获拜赐也。”
  时华之侄某在旁曰:“吾早暮过桥上,汝得无祟我乎!”曰:“顷吾言之矣,鬼安能为祟?”于是焚楮绽送之,而毁其乩焉。
  医妒
  轩辕孝廉,常州人,年三十无子,妻张氏奇妒,孝廉畏如虎,不敢置妾。其座主马学士某怜之,赠以一姬。张氏怒,以为干我家事,我亦设计扰其家。会学士丧偶,张访得某村女世以悍闻,乃贿媒妪说马娶为夫人。马知其意,欣然往聘。
  婚之日,妆奁中有五色棒一条,上书“三世传家捣稿砧”者也。合卺毕,群姬拜见。夫人问:“若辈何人?”曰:“妾也。”夫人叱曰:“安有堂堂学士家而有礼当置妾者乎?”即棒群姬。马命群姬夺其棒,齐殴之。夫人力不胜,逃入房,骂且哭。群姬各击锣鼓乱其声,如无闻焉者。夫人不得已,扬言将自尽,则侍者备一刀一绳,曰:“老爷久知夫人将有此举,故备此不堪之物奉赠。”已而群姬各敲木鱼诵往生咒,愿夫人早升仙界,声嘈嘈然。夫人寻死之说,又如无闻焉者。夫人故女豪,自分虚疑恫喝,计已尽施,无益,乃转嗔作喜,请学士入,正色曰:“君真丈夫也,我服矣。我所行诸策,亦祖奶奶家传,吓世间妄庸男子,非所以待君。嗣后请改事君,君亦宜待我以礼。”学士曰:“能如是乎,夫复何言!”即重行交拜礼,命群姬谢罪叩头,并取田房帐簿,一切金币珠翠,尽交夫人主裁。一月之间,马氏家政肃雍,内外无闲言。
  张氏于学士成亲日,即使人往探,召而问之,闻见群妾矣。曰:“何不棒之?”曰:“斗败矣。”曰:“何不骂且哭?”曰:“锣鼓声喧无所闻。”曰:“何不寻死?”曰:“早备刀绳,且诵往生咒送行矣。”“然则夫人如何?”曰:“已服礼投降。”张大怒,骂曰:“天下有如此不中用妇人乎?殊误乃娘事!”
  初,学士赠姬时,群门生具羊酒往贺轩辕生,有平素酗酒者与焉。饮方酣,张氏自屏后骂客。客皆隐忍,酗酒者直前握张氏发,批其颊曰:“汝敬轩辕兄,是我嫂也;汝不敬轩辕兄,是我仇也。门生无子,老师赠妾,为汝家祖宗三代计耳!我今为汝家祖宗代治汝,敢多一言者,死我拳下!”群客争前攘劝,始得脱,然裙裂衣损,几露其私焉。张素号牝夜叉,一旦凶威大损,愈恨马学士,计惟毒苦其所赠姬以抒愤。而姬阴受学士教,一味顺从,虽进门,不与轩辕生交一言,以故张虽笞詈屡加,未忍致之于死。
  居亡何,学士手百金赠轩辕生曰:“明春将会试,生宜持此盘费早入都。”生以为然,归辞张氏。张氏虑其居家狎妾,喜而许之。生甫登舟,马遣人迎至家,扃后园中读书,而阴遣媒妪说张氏:“趁轩辕生外出,盍卖其妾?”张曰:“此吾心也。然卖必远方,方无后患。”妪曰:“易,易。”俄而,有陕西卖布客丑且胡,背负三百金来,呼姬出见,喝彩不已,即成交易。张氏余怒未消,褫其衫履,一簪不得着身。姬乘竹轿过北桥,大呼:“我不远出。”跳身河中,学士早备小舟,迎至园,与轩辕生同室矣。张氏闻姬投河死,方惊疑,而陕客已蹋门入曰:“我买人非买鬼。汝家卖妾,未曾说明,何得逼良为贱,欺我异方人?速还我银!”怒且骂。张氏无以答,畀原银三百两去。
  越一日,有白发蓝缕男妇两老人号哭来曰:“马学士将我女赠汝家为妾,女今安在?生还我人,死还我尸!”张氏无以答,则撞头拼命,打碗掷盘,满屋无完物矣。张苦求邻佑,赠以财帛,劝解去。又一日,武进县捕役四五人,狞狞然持朱字牌来,曰:“事关人命,请犯妇张氏作速上堂。”投铁链几上,鉴然有声。张问故,初犹不言,以银贿之,方言:“某姬之父母在县告身死不明事也。”张愈恐,私念:我丈夫在家,则一切事让他抵当,何至累我一妇人出乖露丑,堂上受讯耶?方深悔从前待夫之薄,御妾之暴,行事之误,女身之无用。自怨自恨间,忽有戴白帽踉跄奔呼而至者曰:“轩辕相公到芦沟桥,暴病死矣!我骡夫也,故来报信。”张氏大恸,不能言。诸捕役曰:“他家有丧事,我辈且去。”张氏成服治丧。未数日,捕役又至。张氏乃招讼师谋缓其狱,典妆奁、卖屋,贿书差捺搁此案。讼事小停,家已荡然,日食不周矣。
  前媒妪又来曰:“夫人一苦至此,又无公子可守,奈何?”张心动,取生年月日命瞎姑算之。瞎姑曰:“命犯重夫,穿金戴珠。”张氏语媒妪曰:“改嫁命也,我敢违命乎!但我自行主婚,必须我先一见所嫁者而后可。”妪引一美少年盛饰与观,曰:“此某公子也,候选员外郎。”张大喜,摒挡衣饰,未满七七,即嫁少年。
  方合卺,忽房内一丑妇持大棒出,骂曰:“我正妻大奶奶也。汝何处贱婢,敢来我家为妾?我断不容!”直前痛殴之。张悔被媒绐,又私念“此是我当日待妾光景,何乃一旦身受此惨,报复之巧,殆天意耶?”饮泣不能声。诸宾朋上前劝丑妇去曰:“且让郎君今日成亲,有话明日再说。”于是诸少年秉花烛引张氏入卧室。
  甫揭帘,见轩辕生高坐床上,大惊,以为前夫显魂,晕绝于地,哭诉曰:“非我负君,实不得已也。”轩辕生笑摇手曰:“勿怕,勿怕,两嫁还是一嫁。”抱上床,告以自始至终中马老师之计。张初犹不信,继而大悟,且恨且惭。于是修德改行,卒与某村妇同为贤妻。
  风水客
  袁文荣公父清崖先生,贫士也。家有高曾未葬,诸叔伯兄弟无任其事者。先生积馆谷金买地营葬,叔伯兄弟又以地不佳,时日不合,将不利某房为辞,咸捉搦之。先生发愤,集房族百余人祭家庙,毕,持香祷于天曰:“苟葬高曾有不利于子孙者,惟我一人是承,与诸房无碍。”众乃不敢言,听其葬。葬三年,而生文荣公。公面纯黑,颈以下白如雪,相传乌龙转世,官至大学士。
  文荣公薨,子陛升将葬公,惑于风水之说。常州有黄某者,阴阳名家也,一时公卿大夫奉之如神。黄性迂怪,又故意狂傲,自高其价,非千金不肯至相府。既至,则掷碗碎盘,以为不屑食也;折屋裂帐,以为不屑居也。陛升贪其术之神,不得已,曲意事之。
  慈溪某侍郎,坟在西山之阳,子孙衰弱,黄说袁买其明堂为葬地。立券勘度毕,从西山归,已二鼓矣。入相府,见堂上烛光大明,上坐文荣公,乌帽绛袍,旁有二僮侍,如平生时,陛升等大骇,皆俯伏。文荣公骂曰:“某侍郎我翰林前辈。汝听黄奴指使,欲夺其地。昔汝祖葬高曾,是何等存心!汝今葬我,是何等存心?”某不敢答。公又怒睨黄,叱曰:“贼奴!以富贵利达之说诱人财,坏人心术,比娼优媚人取财更为下流。”令左右唾其面,二人皆惕息不能声。文荣公立身起,满堂灯烛尽灭,了无所见。
  次日,陛升面色如土,焚所立券,还地于某侍郎家。黄受唾处,满身白蚁,缘领啮襟,拂之不去,久乃悉变为虱。终黄之世,坐卧处虱皆成把。
  吕兆鬣
  吕公兆鬣,绍兴人,以进士为陕西韩城令。严冬友侍读与交好,闲话间问:“公名兆鬣,义实何取?”吕曰:“我前生乃北通州陈氏家马也,花白色,鬣长三尺馀,陈氏畜我有恩。一日者,我在厩中闻陈氏妻生产,三日胎不得下,其戚某曰:‘此难产之胎,必得某稳婆方能下之;可惜住某村,隔此三十里,一时难致,奈何?’又一戚曰:‘遣奴骑长鬣马去,立请可来。’言毕,果一苍头奴来骑我。我自念平日食主人刍豆,今主母有急,是我报恩时,即奋鬣行。遇一涧绝险,两崖相隔丈许,纡其途,原可缓到,而一时救主心切,遂腾身跃起,跌入深崖中,骨折而死。苍头以抱我背故,不触峰崖,转得不死。我死后,登时见白须翁引我至一衙门,见乌纱神上坐,曰:‘此马有良心,在人且难得,而况畜乎!’差役书一牒,若古篆文,缚置我蹄上,曰:‘押送他一好处。’遂冉冉而升,不觉已入轮回,为绍兴吕氏家儿。周岁后,头上发犹分两处,如马鬣然,故名兆鬣也。”
  张又华
  安庆生员陈庶宁,就馆于淮宁。重九登高,出南门,过一墓,若有青烟起者。谛视之,觉冷风吹来,毛骨作噤。归馆中。
  夜梦至僧舍,明窗净几,竹木萧然。东壁上松江笺一小幅,上有诗,题是《牡丹》,首句云“东风吹出一枝红”,意不以为佳,视纸尾,署“张又华”三字。正把玩间,有推门入者:瞪眼而红鼻,身甚矮,年四十馀,曰:“我即张又华也。汝在此读我诗,何以有轻我之意?”陈曰:“不敢。”解释良久。红鼻者自指其面曰:“汝道我人耶,鬼耶?”陈曰:“君来有冷气,殆鬼也。”曰:“汝以为我是善鬼耶,恶鬼耶?”陈曰:“能咏诗,当是善鬼。”红鼻者曰:“不然,我恶鬼也。”即前攫之,冷气愈甚,如一团冰沁入心坎中。陈避竹榻旁,鬼抱持之,以手掐其外肾,痛不可忍,大惊而醒,肾囊已肿如斗大矣。从此寒热往来,医不能治,遂卒馆中。
  淮宁令为之殡殓,义甚笃,然心终疑中何冤谴,偶问邑中老吏:“汝知此间有张又华乎?”曰:“此安庆府承发科吏书也,死已二年。平生罪恶多端,而好作歪诗,某曾认识之:赤红鼻,短身材。死,葬在南门外。”即陈所吹冷风处也。
  官癖
  相传南阳府有明季太守某殁于署中,自后其灵不散,每至黎明发点时,即乌纱束带上堂南向坐,有吏役叩头,犹能颔之作受拜状。日光大明,始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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