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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部分

空明传烽录-第103部分

小说: 空明传烽录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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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主人,你大汗乃是客人,该当客从主便,要他来我营中才是!”
    那将官缩回了头去,许久方再出来,大声道:“大汗有谕,你不肯入城,当即将皇帝百官斩首示众!”金国奇立时道:“不可,须防敌人诱杀之计!”桓震微微一笑,道:“放心。”对城上喊道:“请你打开城门,我一人一从入见可好?”那将官翻身下城,不久城门便打开了,桓震对金国奇道:“倘若日落我仍不归,你便会同祖大寿一起攻城,不必客气。”金国奇目露疑色,点了点头。
    桓震微微一笑,回首对华克勤道:“华先生,如何,可敢陪桓某走这一遭么?”华克勤犹豫片刻,点了点头。颜佩柔忽然扯住马缰,道:“我与你去。”桓震摇头道:“你病还没好,安心休息。待他们扎得下营,你睡上一觉,我可就回来啦。”说着一拍马臀,两骑一先一后,直驰入城里去。金国奇瞧着城门又再关闭,下令三军分作两部,一部留下来把守皇城,一部分头去肃清外城中虏兵了。这一场混战,直持续到申末方止。
    一路行入皇城,只见随处都是持刀来回奔跑的虏兵,有的抓着太监宫女,有的怀揣金银珠宝,见了桓震,都是怒目仇视,活脱一副进了北京的八国联军嘴脸。桓震也不理睬,只与华克勤骈骑疾行,随着那前来迎接的将官,不多时便到了皇极殿。
    皇太极高居殿上,一见桓震给人带了进来,哈哈大笑,道:“你我又见面了!”桓震四周扫视一圈,但见半个闲人也无,只有皇太极身后立着一个灰袍文士,想必是范文程了。冷哼一声,问道:“陛下何在?”皇太极笑道:“不急,不急。”伸手抚摸龙椅,感叹道:“这椅子果然舒服得紧。”桓震冷笑道:“只怕你的尊臀承受不起。”皇太极怒道:“你说甚么?现下你是我砧上鱼肉,只要我一声令下,一百勇士冲将进来,把你砍做肉泥!你信也不信?”桓震哈哈大笑,大咧咧地在地板上盘膝坐了下来,道:“我自然信。然而倘若日落之前没有一个活着的桓震好好回去,大军便要炮轰皇城,到那时候大伙儿抱成团死于非命,黄泉路上却也有个伴儿!”
    皇太极道:“倘若你等退出城外,候我军歇兵三日,自当退出关外,将皇帝还给你们,日后大家讲和,两不相欠!若再攻打,我便一刀将皇帝砍了!”桓震哭笑不得,原来皇太极这么拼命攻打北京,却是为了学金人虏去徽宗胁和,可也太过煞费苦心了。华克勤立在桓震身后,忽然道:“死了一个皇帝,还有一个皇帝。”
    桓震笑道:“正是。”指着华克勤道:“你知道这是谁么?他是当今皇帝的堂兄弟,福王的世子,哪怕今上与太子一同殉难,难道不能将这位世子过继给光宗么?”皇太极是个汉通,自然明白桓震所说并非没有先例,嘉靖皇帝便是因为武宗崩而无嗣,以堂兄弟的身份继承大统的。如此说来这些明人倒还当真不怕皇帝被杀。反正主帅死了可以换一个,皇帝被俘,自然也有继位的。
    然而他此时已经别无退路,倘若不能要挟得桓震让步,恐怕整个八旗大军都要有来无回了。只好咬定了崇祯皇帝这根救命稻草不松口,硬着头皮道:“然则你是定要瞧着你的皇帝死于非命了?”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甚重,桓震虽然一心想要崇祯死,可是却不能让人知道他是死在自己手上。否则以后在朝廷之中也就再难立足,这个风险太大,他冒不起。
    当下打个哈哈,笑道:“为人臣子者怎可以说这等话?桓某人是大明之臣,难道你便不是么?”这一句话正说在皇太极的痛处,他的曾祖父觉昌安曾任建州左卫都指挥,祖父塔克矢曾任任建州左卫指挥,两个人对明廷都是忠心耿耿,屡得嘉奖。父亲努尔哈赤,早年也曾经在辽东总兵李成梁的部下效命。说起来爱新觉罗氏自祖上起便臣服于明,只是后来努尔哈赤统一了女真诸部,便借着复父仇之名,反叛明朝。后金几次上书求和,明廷给他的回书之中,也多提起当年君臣之事,令皇太极甚感羞辱。
    桓震见他面色不善,笑道:“往昔之事也不必再提。我问你,倘若今日你我定盟,往后你能不兴兵戈,大明与女真和平共处么?”皇太极不假思索,顺口答道:“那个自然。我兴兵伐明,原是为了不堪恶吏欺压,只要朝廷关顾,为何不能罢战?往日我欲息兵以享太平,数次屈尊遣使议和,尔朝廷自大不许,今何怨我?”
    桓震又道:“倘若议和,须以辽土还辽人。”皇太极断然摇头道:“绝无可能。辽东地方,我凭力攻取之,非尔恩赐。昔日我两国并无嫌隙,和睦相处,尔据界内九州地方,尚不知足,夺我界外区区之地。上天鉴明是非,以辽东地方赐我,我何敢还尔哉!”
    桓震作色道:“现下尔大兴兵戈,略我土,戮我民,胁我国君,仍说我大明夺你地方么?”范文程在旁理直气壮的道:“自古以来,或兴或衰,非取决于尔等大国,天下并非一人之天下,乃众人之天下也,天赐与谁,则谁得之。师旅频仍,互相诛戮,而天生之民,因此罹祸。我等自身,亦不获安宁。尔若欲和好而我不从,致起兵端,我民被诛,则非尔诛之,乃我自诛者也。我若欲和好,而尔不从,致起兵端,尔民被诛,则并非我诛之,乃尔自诛之也。”
    桓震听了他这一番高论,当真有哭笑不得之感。想了一想,忽然问道:“不知道正德年间有一位兵部尚书范鏓范老大人,是阁下的甚么人?”范鏓乃是范文程的曾祖父,文程少年时本是沈阳县学的生员,努尔哈赤攻下抚顺,他与哥哥文寀一同投靠,甚得善遇,皇太极即汗位以后,更加信用,视为心膂。范文程听得桓震如此问,早明白他是甚么意思,当下道:“良臣择主而事,明皇竖子,眼光狭浅,安足与谋?”话头一转,却拉拢起桓震来:“我大汗久闻桓将军治军有能,何不弃暗投明,择一己之令主,而图百姓之乐业?”桓震冷笑道:“桓某既是汉人,便一辈子都是汉人,不会剃了头拖着辫子去装甚么满鞑子!”
    是时后金朝中并不要汉臣薙发,范文程一直都是作汉服打扮,皇太极也从未过问。听得桓震如此说,当下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桓将军不愿意薙发,自可不薙。”桓震哈哈大笑,现在的范文程自然不会知道日后出了一个孙之獬,搞得天下汉人个个剃光了前额,却也当真怪不得他。明知同他讲不得大道理,摇头道:“非关剃发之事。此事不必再谈,桓某自认尚有三分骨气,投降卖国的事情是决然不作的。你说天下是众人的天下,谁打得便算谁的,那么我且与你约定,你将我陛下放还,我便由得你出这北京城。出城之后,大家各凭本事,死生胜败都无怨言。你可乐意?”
    皇太极正要答话,范文程却使一个眼色将他阻住,道:“现下我大军皆在尔国境内,自然是你占据便宜。若要各凭本事,便放我们出山海关。”
    桓震仰天呵呵大笑,道:“莫要贪心不足,现下外面数万大军重重围困,你等在北京城里可能守得几日?哪怕将北京舍与你了便如何,我从锦州出一奇兵直捣辽沈,你的家人妻子,父母坟墓,都不要了么?”
    皇太极脸色铁青,桓震所说确实是他最担心的。若是袁崇焕说这句话,皇太极必不会相信,因为袁崇焕的为人决不可能放下北京不管去端自己的老窝。可是现在此言出于桓震之口,这个人与袁崇焕不同,是个连皇帝的生死都不放在心上的无赖,皇太极倒当真担心,万一辽沈有失,就是打下北京又有何用?何况察哈尔仍有林丹死而不僵,倘若同明军勾结起来,也是一个心腹大患。一时间只想呼哨一声,叫进一群人来结果了桓震。
    范文程道:“桓将军莫急。我国兴师,非欲取龙位得天下也。小国人民,惟愿两国和好,财货丰足,相互贸易,各安猎狩放鹰,以永享太平。倘将军能速行决断,以成此举,实为两国之福矣。”
    桓震笑道:“范先生好不晓事。这等事情该当去向陛下求肯,怎么却来问我?城下之盟向来是国君签署,几曾见统兵将军盖起手印来的?不必说这许多,还是速请陛下来见方是正理。”范文程叹道:“也罢,便让你们君臣好生商议。”说着拍一拍手招呼一声,几个后金兵应声而入,押着崇祯皇帝走了进来。
    崇祯皇帝进得大殿,一眼瞧见桓震,心中恨意腾腾升起。若不是此人磨磨蹭蹭不肯救援,自己何至于成了鞑子的俘虏?还有成基命那帮老臣,死活不肯让自己离京逃走,如今还不是一般变了阶下之囚?他并不理睬桓震,径对皇太极道:“快快放朕离去,免你死罪。”
    皇太极愕然大笑,道:“此事不难,只要陛下答允勘定国界,将辽东土地赐予我八旗人民,自当任由陛下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崇祯断然道:“绝无是理!辽东乃先帝开创疆土,子孙不能守御,当一死已谢祖先。杀我则可,要我丧地辱国,万万不可。”桓震此刻倒有几分敬重他起来,虽说这个皇帝刚愎自用、性情残忍,并不算甚么好皇帝,可是至少尚有三分气节,不是那等卖国求荣之辈。
    范文程笑道:“你们君臣已见过面了,桓将军可肯应许我方才之话么?”桓震摇头道:“我已说了要同朝中大臣商议。”范文程道:“明国大臣半数已在宫中做客,桓大人却去同谁商议?”桓震昂然道:“哪怕只剩得一人,也是大明朝廷。”范文程无法可想,只得让步,约定明日再听消息。
    当下便要离去。范文程却拦住去路,笑道:“正事已了,却还有一个人,想要桓将军见上一见。”桓震方才所中那箭深入胸腔,他不将箭头拔出,流血稍稍缓慢,可是到此时也已经支持不住,血液在胸中堆积起来,渐渐呼吸困难,喘不过气。听得范文程又要他见甚么人,明知对方是在存心拖延时间,可是又不能有丝毫露怯,只得硬着头皮笑道:“无妨,请出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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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六回
    桓震虽然心急离去,可是皇太极纠缠不休,又要他见一个人。他生怕伤势露馅,只得硬着头皮死撑下来。过得许久,方见几个虏兵押着一人走入殿来,手脚都挂了铁镣,正是自己的结义兄弟傅山。
    傅山见到桓震,神情似乎并不怎么激动,只淡淡地招呼了一声。桓震心中一沉,只听范文程道:“我大军打入镇抚司,见这位傅先生给皇帝关押在狱,遂将他救了出来,现下还给桓将军,算作小小见面之礼。”桓震道一声“多谢”,扯住傅山手臂,便要离去。傅山却道:“陛下在何处,臣子当在何处,傅山决然不走。”
    桓震胸口痛得发晕,强笑道:“然则你是怪哥哥来得晚了?”傅山摇头道:“不敢。大哥心中主张,傅山一无所知。”桓震暗叹一声,长久以来埋下的隐患终于爆发,可没想到居然选在这么个不尴不尬的时候。他已没力气再加劝说,料想此刻自己脸色也必十分难看,不知范文程有没有瞧出了破绽。忽然想到,既然镇抚司狱被破,那么袁崇焕自然也给俘虏了。不知道现下他可还活着?当下问傅山道:“袁军门何在?”
    傅山冷笑道:“你们一般的勾结鞑子,他此刻自然安好无恙。”范文程却道:“我大军只见得傅先生一人,并不知袁老大人在何处。”桓震头晕眼花,顾不得深究,双手一拱,道:“既然如此,桓某暂且出宫。请大汗莫要忘了,眼下你立足之处乃是大明的土地,四下里全是大明的勇士。我大明兵士虽然不及你八旗骁勇善战,可是国家危急存亡之秋,悍不畏死却并不次于你们。”说着用力扯了傅山便走。华克勤紧随在后,三人并肩出得皇极殿,桓震与傅山共乘一骑,加鞭而去。
    傅山在马上左思右想,心中千头万绪,眼看将要出紫禁城门,忽然叫道:“放我下来,我要回去同陛下一起。”他叫得一声,并无回音,正要回头再行要求,忽觉颈中一热,跟着甚么东西流了下来,伸手一摸,竟粘糊糊的摸了一手鲜血。
    他大吃一惊,回过头来,只听桓震低声道:“不可惊惶,快走,快走!”傅山此刻已顾不得旁的,一手扶住桓震身子让他倚在自己背后,不至坠下马来,一手抖开缰绳,眼看就要出了城门,忽然斜刺里冒出一队虏兵来挡住了去路,为首一员大将,生得阔颌黑须,大声喝道:“旁人可去,姓桓的留下性命!”
    这人正是莽古尔泰。他射了桓震一箭,却不曾将他射死,心中很是耿耿,听闻桓震入城谈判,便带了本旗几个不怕死的,前来堵截,务要将桓震杀死,一雪前耻。
    傅山并不知他是何人,怒道:“你大汗已任我等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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