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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部分

星空倒影-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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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你,普瓦洛先生。”米莉娅头一次主动向这个信仰上的死敌表示敬意。 
  “谢我?为什么?”普瓦洛有些疑惑。 
  “达瑞摩斯的神力只在现世有作用,他的慈爱无法达到黑暗的彼端,给死者送去温暖。我不止一次看着生命带着恐惧在我眼前流逝,却无法帮助那些可怜的人们。现在……”米莉娅用一个信徒最崇高的礼节向一个亡灵术士行礼,用以表达自己的感激着敬重,“您和您的信仰帮助了他们,做了我一直想做而做不到的,我由衷地感激您。” 
  这突如起来的礼遇让普瓦洛有些尴尬,他前言不搭后语地说:“这没什么,我是说,这和信仰没什么关系。我想,我大概是从死亡的女神那里得到了什么关照,我尊敬她,爱戴她,但我不信仰她。我想,这世界上的人太多了,神是不可能每个人都悉心照料的,所以有的人失去了很多。我所做的,只是给予他们应得的安宁而已。” 
  “其实我觉得,那些神明们固然值得尊敬,但却未必需要我们全身心地信仰他,把他当作这世界的唯一。我觉得他们就像是我们的朋友,虽然离我们不太远,但总会疏漏什么。这当然包括您的至高神。您的信仰让您背负了太多的负担,所以有许多您本能做到的事却做不到。而我仅仅是想帮助那个被称为死亡女神的朋友而已,这样的想法让我舒心,也让我更有力量。” 
  忽然,他语气一转,有些调侃地回答说:“或许,有那么一天,我收到苔芙丽米兰斯的召唤,去她的餐桌上吃晚餐的时候,我会对她说:你今天的牛排烤得不错,而不是跪在她身前亲吻她的脚背吧。如果说我这个人也有什么信仰的话,大概就是这样了。” 
  这渎神的言论并没有激起虔诚僧侣的激烈反对,米莉娅想普瓦洛伸出了她的右手:“您的信仰听起来也很有趣,但大概我们今生是无法证明了。” 
  “我也不想说服您,漂亮的小姐。”普瓦洛也伸出了手去,“我们总要为自己坚持些什么的。” 
  当异端和信徒的手紧握在一起时,空气中弥散着一种温馨馥郁的气息,让人心情平和。那种气息叫什么? 
  或许叫和解。 
  或许叫善良。 
  或许,那叫做,希望………… 
 
 
 
  
 第六卷 狼烟 第五十四章 提前离去的生命
 
  我曾经多次回想起第二次森图里亚会战的景象。我曾经假设,倘若当温斯顿重装骑兵开始集合准备冲锋时,弗莱德没有以更迅捷的冲锋压制住敌人,而是采取谨慎的防御战术,一切的结果是否会不同?卡尔森——那个我们的师长——是否就不必为救护我们而献出生命? 
  我的结论是,弗莱德作出的是当时最好的选择。当整个战场已经毫无秩序可言地陷入了完全的混乱时,如果让温斯顿人先一步发动冲锋,我们可能要面对的就不止是局部的被动,而是像第一次会战时那样的全线崩溃了吧。 
  弗莱德的决断拯救了更多的人。 
  可弗莱德不这样想。 
  因为卡尔森死了。 
  卡尔森的死对他的影响太大了,他为此陷入了深深的自责。那令人悲伤的事件极大地混淆了他的思想,让他确信这一切都是由他错误的指挥造成的。 
  他一个人躺在床上,两眼瞪着天花板,不吃,不喝,不睡。如果不是偶尔用一两个单词回应别人的劝告的话,就和一具尸体没有什么区别。 
  整整三天,他没有离开房间半步。 
  “你怎么能这样!”当我又一次知道他拒绝进食之后,不顾伙伴们的阻拦,一脚踹开房门向他吼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想让我们都跪在这里,抱住你的膝盖,用最后一点尊严和耐心来哀求你吗?好,如果这样能让你吃一点东西,我做得到。”我跪在他的床头,看着他的脸。他的脸毫无血色,惨白得到像一片松散的云,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清风吹散。 
  “让我一个人,杰夫,求你。”他依旧望向天花板,双目无神,轻声地说。 
  “让你一个人?除了这一句话你还会说点别的吗?你想一个人负担所有责任?你想一个人解决所有问题?你把我们当成了什么?一群不会思考只会对你惟命是从的仆人吗?”我忍不住揪起了他的衣领,对着他的脸大声咆哮,“我们也是人,我们也有感情,队长死了,伤心的不只是你一个人!” 
  说到这里,我已经再也忍耐不住,两行清泪涌出眼眶。 
  “他死了,杰夫,队长死了,是我害了他,都是我……”他的双眼依旧没有丝毫的神采,可在他几乎枯竭的眼角边,两颗泪滴挂在他长长的睫毛上。 
  “如果我没有轻率地出击,如果我没有被包围,如果我能够更早一点决定,他就不会死。那是我的错……” 
  “蠢材!”我忍不住一拳把他打下地板。 
  “如果队长知道他用命换回来的居然是你这样一个蠢材,他一定会后悔死的。”' 
  “你说的对,我是个蠢材。我救不了他的命,我连自己的部下都保护不了,我没有兑现当初对他的承诺。原本应该死在那里的就是我,而不是他。”一道血迹从他受到重击的鼻腔里流出来,可他仿佛没有痛觉一样,根本就没有理会。他的声音就像是冬季结了冰的湖面,平静的令人绝望。 
  “你这个不开壳的死脑筋!谁也不能保护所有人,包括你,弗莱德,包括你!”我忍不住抬起手,想再在他颓废的脸上狠狠地来一下。这时候,从门口涌进来的伙伴们拉住了我的手臂,把我从他身边拉开。 
  “别拦着我,我要打醒这个不知轻重的混蛋。那么多人在为你着急,你居然想着这种没有用的东西!卡尔森队长白白为了你这个家伙送命,你就用这样的态度来回报他吗……” 
  “先生,请您住手。”一个平静的女声,那是米莉娅的声音。 
  我喘着粗气悻悻地放下了挥舞的手臂。 
  米莉娅庄重地走到弗莱德身边,然后…… 
  她做了一件大出我们意料的事情: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抽过弗莱德的面孔,这绝不是做做样子而已,弗莱德苍白的左脸顿时红肿起来,五道鲜红的指印出现在他的面颊上。这一巴掌不仅让我目瞪口呆,彻底消除了对弗莱德的恼怒,甚至连那个似乎已经失去生趣了的弗莱德也被打懵了,半晌回不过神来。 
  “请把他抬到床上去。”米莉娅似乎对自己的举动也有些吃惊,迟疑了片刻才说话。 
  我们把弗莱德抬到床上,然后告辞走出了他的房间。 
  “小姐,请您告诉他,队长最后的遗言是,能在今生遇到弗莱德,是他最高兴的事。”在踏出房门是,我对米莉娅——事实上是对弗莱德——说了这句话。当我说完这话的时候,明显地看见床上弗莱德的身躯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我拉上了房门,独自走到院落中。我并不恼恨弗莱德现在的颓废和绝望,我年轻的朋友承担了太多太沉重的责任,他勇敢地肩负起了所有的问题,试图保护我们每一个人。我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人可以比他做得更好。可是,在这样巨大的压力一刻不停的重压下,他年轻的肩膀显得太稚嫩了。这是战争,总会有什么人会这样死去,包括我们的亲人。 
  我想起了卡尔森,那个用他的生命来教导我们成一名军人的男人。他挽救了弗莱德,挽救了那个最出色的领袖,挽救了他最得意的下属和最敬重的长官,挽救了像他的儿子一样的众多的士兵们。毫无疑问,他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可我呢? 
  我甚至连帮助我的朋友重新鼓起勇气都做不到啊。 
  这真让人无地自容。 
  我忽然发现了自己在房间中如此粗暴地对待弗莱德的原因了,我并不是痛恨他的懦弱、恼怒他的颓废,而是因为我在恼恨我自己,恼恨我的无力,不能让卡尔森的牺牲在弗莱德身上发挥作用。 
  不仅仅是如此,红焰、达克拉、雷利……我的伙伴门总是随时能够出现在弗莱德的身边,在他身旁和他并肩战斗,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给他有力的臂助。 
  可我呢?一个普通的、平庸的、胸无大志的酒保,一个总是需要朋友来保护的不称职的军人,一个在我的长官威武不屈地战斗时只能流泪离开的懦夫。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竟是一个如此无能的人啊。 
  可是,有一点我还能够做到,而且我深信没有人可以比我做的更好。 
  那就是在我的朋友身旁,默默地支持他、服从他,让我那卑微而渺小的幻想成为他伟大愿望的一部分。 
  这就是我,酒馆老板之子,杰夫里茨·基德毕生的信念和誓言,我为我能够坦然面对这个誓言,毫不羞愧、坚定不移而自豪。 
  …… 
  时间过去了很久,弗莱德的房间里再也没有传出声响。我试探着敲了敲门,见没有什么反应,就轻轻地推开门。 
  弗莱德,我的朋友,正趴倒在米莉娅小姐的膝盖上,沉沉地睡去了。在睡梦中,他仍然不时地发出啜泣声。他的睡相纯洁得可爱,就像是个贪恋母亲怀抱的孩子。 
  米莉娅的的左手搂住他的头,右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如同一个慈爱的母亲在哄她的孩子睡觉。她衣裙上肩头的部分已经被泪水打湿,显然,弗莱德已经敞开胸怀,痛快地大哭了一场。 
  这对于将悲伤压抑了太久的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米莉娅见我走进房间,轻轻地向我点了点头。她的表情和动作表达了很多的东西,足够让我能够了解,弗莱德的心结已经解开,当一觉醒来之后,我们会重新得到一个勇敢、智慧,能够带领我们赢得胜利的统帅和领袖。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如果弗莱德能够在某个人面前像一个孩子一样,将内心最软弱的东西拿出来给他看,在他面前大笑,在他面前痛哭,那么这个人无疑已经走进了弗莱德的心里。 
  我该恭喜你吗,我的朋友? 
  我识趣地退出了房间,并找来两个侍从,告诉他们任何人不得打扰将军的休息。门外,芬芳的野花在茂盛的草丛中一簇簇盛开,就如同众多明亮的星辰跳跃在这个让人感受到希望的季节,这正是它们的生命最旺盛最有活力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在这之前有多少曾经盛开的花朵枯萎、凋零在这片土地上,但这又有什么关系?这一季是属于它们的。若它们能在应该绽放的时候尽情绽放,在需要芬芳的时候四处芬芳,那当他们枯萎、凋零的时候,还用的着不相干的我们去替它们哭泣么? 
  …… 
  和所有美丽而壮烈的传说故事一样,英雄的葬礼总是发生在雨天。 
  卡尔森的葬礼,有雨。 
  就在一天以前,我们头上的天空还是一片晴朗,可是当葬礼的队伍抬着棺材走向墓地时,我们与一阵悄无声息的细雨不期而遇。 
  雨水打湿了我的衣衫,那冰凉的触觉就像我心中的哀痛,温柔而悠长,仿佛永远不能停歇。 
  很遗憾,我们没有在混乱的战阵中找到卡尔森的尸体,但幸运的是我们找到了他的双手剑。那剑锋已经开始被血迹锈蚀,不再像当它在它的主人手中时那么明亮犀利。失去了挥舞它的战士,那也不过是一柄砍出了缺口的重剑而已。 
  这柄剑代替了他的主人,安静地躺在一口特制的棺材里。弗莱德、我、达克拉、雷利、罗迪克和罗尔六个人分别抓住这棺材上的把手,向那块墓地走去。 
  我们来送我们的长官最后一程。 
  在卡尔森的墓地前,树着一座长剑模样的墓碑,这是达克拉花了整整七天时间亲手完成的最精美的作品,但他如果能够选择,他情愿永远没有做过这么精美的墓碑,因为在这之下长眠的,是他不愿失去的尊敬的人。 
  在卡尔森的坟墓之后,是大片的在战斗中牺牲的士兵的坟墓。他们有的还可以查出身份,有的人的名姓就再也不为人知。无论他们在战场上表现得是否勇敢,现在,他们都有理由在这里接受未亡者的悼念。我们的后辈要悼念的,并非是某人的音容笑貌,而是这场残酷的战争本身。 
  五千名士兵排列在目的前,和自己的战友道别。和那些躺在坟墓中无法再站起的人们相比,他们是幸运的。他们的队列整齐肃静,安静得甚至听不到一丝呼吸声。这说明他们已经不再是由一群杂牌军组合成的乌合之众,他们经历过沙场鲜血和战斗的磨砺,是一群真正的士兵,勇敢的军人。 
  “今天,我们在这里送别我们的战友。”当一切结束,弗莱德站在队伍之前,用他充满情感的声音向在场的每一个人表达着自己的感情。他的身体还很虚弱,面孔在雨中更显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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