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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8部分

十国千娇-第568部分

小说: 十国千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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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处耘、史彦超、魏仁浦、昝居润等最高的大员呆在一个帐篷里,围着一座土灶煮肉汤。

    几个人看魏仁浦的目光有点奇怪,大概是因为白天发生的小事,但他此时已恢复了淡定。在火光中,两个士卒把卷着的厚纸草图在帐篷里展开。

    魏仁浦走过去,自己先看了一番,转过身道:“当年张骞出使、隋帝西巡,都走大斗拔谷(扁都口)至甘州(张掖)。不过现在陇右大部在吐蕃人手里,且咱们靠灵州粮道,故大军进河西得走北路。”

    他拿手指着泛黄的图面,“现在这里丰安、往西的媪围旧城(景泰县),两处筑堡垒,一来可沿途屯留军粮之需,二来有据点维持粮道通畅。

    党项部落逃走之后,若吐蕃人来见,则议和安抚,使其不会轻举妄动。我大军首要攻占者,河西凉州、甘州、肃州。筑堡期间,即可派密使西去联络归义军,约归义军东西夹击。”

    昝居润沉吟道:“魏副使此计甚妙,不过凉州首领是嗢末人,并有吐蕃六谷部。大许军攻打凉州吐蕃人,还能安抚南边的吐蕃部落么?”

    西北部族十分复杂,连李处耘也不太搞得清楚,听文官说才大致明白,那嗢末人就是凉州土人……以前是吐蕃贵族的奴隶,不仅有吐蕃人、还有汉人等各种奴隶混杂,后来河西这边的奴隶自由独立出来,被称作嗢末部。

    这时魏仁浦道:“嗢末是土人,吐蕃诸部根本不会管他们。六谷部虽是吐蕃部落,但现在吐蕃诸部早已分_裂,只要周旋得当,仍可安抚居住在青塘、兰州等地的吐蕃部落。”

    昝居润拜道:“魏副使所言极是。”

    魏仁浦说罢向李处耘执礼道:“李公以为如何?”

    李处耘道:“魏副使之方略甚妥,沿路的党项人可向青塘等地驱逐,避免他们恼怒之下袭扰粮道。”

    魏仁浦又转头看史彦超。

    史彦超一愣:“看我作甚?你们说咋干就咋干!”

    魏仁浦不动声色道:“‘驱逐’党项人必有无辜伤亡,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史公最好别去,改日等冯继业到丰安,叫冯继业去甚好。”

    史彦超哼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士卒上前,拿勺子搅拌铁锅里煮的汤,几个人也说的差不多了,便消停下来。李处耘踱步走出帐篷,顿时不禁抬头观望。

    西北晴空,漫天的星星非常明亮,李处耘顿时有浩瀚之感。此时此刻,好像大地也不那么踏实,如同漂浮在天空的错觉。苍茫大地,人在其间显得无比渺小。

    就在这时,两道破墙中的中军营门口,传来了一声马嘶,李处耘回过神来,望着动静传来的方向。马上的骑士来得急,坐骑忽然停下,前蹄腾空起来,接着就传来了询问嘈杂声。

    李处耘遂站在帐篷外等了一会儿,不多时亲兵带着一个牵马的汉子过来了,禀报道:“禀大帅,此人乃信使,从灵州过来的、带的是东京的消息。”

    信使听罢,便抱拳道:“小的拜见开国公、河西军大帅李公。”遂将漆封的信送了上来。

    李处耘看了一眼漆封,拿着东西转身进账。后面传来亲兵的声音:“你先在这里等着,若无招见,俺们带你去安顿。”

    李处耘走进帐篷,在北边的木案后坐下来,拔出小刀开封。魏仁浦见状立刻转头过来。

    “枢密院的信。”李处耘道,自己先看了一番,他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魏仁浦察之,上前问道:“枢密院说甚?”

    李处耘顺手将信纸递过来了。魏仁浦看罢,也是神色难看:“辽军在东北调兵遣将,可能大举入寇?”

    另外两个人也赶紧从魏仁浦手里接过书信传阅。

    魏仁浦沉吟道:“辽人数次在幽州大战,损耗不小,又在无定河大败;听说而今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为国主,还敢兴兵南下?”

    李处耘捋_着下巴的浓_黑胡须,一言不发。

    昝居润正在仔细瞧漆封的痕迹,看信纸上盖的印信,当然不会有假。魏仁浦就是枢密院的大员,若是书信有假,一点蛛丝马迹就会被识破。

    昝居润开口道:“据说李彝殷在党项部落联军之中,这厮早已与辽人勾结,此番辽军是声东击西、有备而来?”

    魏仁浦却也不吭声了,昝居润顿时有点尴尬。史彦超只是骂了一声:“他_娘_的,咱们大老远跑过来,西边究竟还打不打了?”

    昝居润趁机转头与史彦超说话:“枢密院信上没说,只知会消息。”

    这时李处耘终于一拍案板:“将今夜商议的方略拟成奏章,上奏朝廷。在没接到军令前,依计行事。”

    魏仁浦点头附议道:“李公与我部前营军府之职责乃西征,管不了东北的事儿。不过尽快联络东京朝廷是必要之举,朝廷若两面作战,咱们的方略又要多加考虑风险;同时写信给王使君(王朴),让他将兵曹司的消息尽快告知,咱们得弄清楚辽军有何动静。”

    李处耘道:“辽人在东北调集人马,会不会只是虚张声势?”

    魏仁浦道:“老夫说不准,实在难料……辽国虽失幽云,但骑兵依旧战力强盛,不然局面不是而今这样,草原上早乱了!”

    这时侍从上来,拿碗舀肉汤,又提来了一篮子火烤热的干麦饼。大伙儿便“稀里哗啦”大吃大喝起来,出征在外,每天都骑马活动,连文官的食欲都不错。

    帐篷里只剩下喝汤的哗啦声和咀嚼的悉索声音,变得安静又沉闷起来。

    李处耘追随郭绍多年了,南征北战经验丰富,他此时直觉事儿有点不太对劲,说不清楚为什么,只是靠直觉……

    此时打仗,斥候的情报不是很精准,很多事儿得靠猜。能够长期带兵独当一方的大将,李处耘可不是纯粹的莽夫,他的嗅觉非常敏感,不然多次战役中早就中计了。

    账外“哗啦啦”的风声响起,一股凉风从门口灌了进来,把铁锅下的火堆吹得火焰摇晃乱窜,火星飞溅。

    李处耘在明暗不定的火光中怔了一会儿,然后若无其事地端起碗“呼”地猛喝了一口,又用力将麦饼撕下一块放在嘴里咀嚼,军粮非常难嚼,不过多嚼一会儿味道香甜,倒也不算难吃。

    魏仁浦把碗丢在地上,站了起来道:“借李公的纸笔一用,老夫现在就写奏章,明日一早差遣快马回京。”请访问

第八百四十章 夏日暴雨() 
西北的盛夏,天气说变就变,一日之间,狂风暴雨交加,搭建在草地上的低矮帐篷几欲被刮上天。整个天地之间都仿若陷入风雨的肆虐中。

    仲离猫着身体钻进中军帐篷,把斗笠取下来,露出被风刮得乱蓬蓬的花白胡须,身上的蓑衣也在滴水。

    帐篷深处,李处耘正端坐在凳子上,埋头看着手里的纸,一手紧紧按着那张纸,防止被风吹动。他抬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仲离已脱下蓑衣,走到李处耘旁边,找条木凳坐下,欠了欠身体看了一眼李处耘面前按着的纸张。

    “仲先生来了。”李处耘头也不抬地招呼道。

    “来了。”仲离也简单地回应一声。呼呼哗啦的风雨声中,帐篷有飘摇之感。

    过得片刻,仲离又开口道:“东京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哦?”李处耘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抬头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仲离,“仲先生为何这般说?”

    仲离道:“不是李公这样觉得么?李公把这封信翻来覆去看很多遍了。”

    俩人顿时面面相觑。

    ……魏仁浦拿卷好的奏章放在蜡烛便烤一下,待上面的漆稍软,便取出印信在上面慎重其事地加盖印封,递给站在面前的甲士道:“暴雨稍停,即刻快马递送东京。”

    “得令!”

    ……

    大许都城东京大梁,此时也是大雨滂沱。宫阙重檐上的雨水,如同瀑布一般往下流淌,砖地上积水成片,整座皇城都仿佛泡在水里一般。

    “喀!”乌云密布的黯淡天空忽然一道闪电,天地间都是一慑!

    郭绍顿时抬起头,让他觉得这建在高台上宏伟的万岁殿都在颤栗的错觉。

    “奴婢拜见陛下。”宦官曹泰尖尖的声音在帷幔外传来。

    郭绍转过头,便看见半透明的落地帷幔外,一个弯着腰的恭敬单薄身影,他慢慢开口道:“这么大的雨……取消议政殿议事,以及早朝。”

    “奴婢遵旨。”曹泰道。

    “对了……”郭绍道,“派銮驾去,把陆娘子接来陪朕,让她打扮打扮。”

    曹泰忙道:“奴婢遵旨。”

    他没有多余的话,说完便倒退着小心离开了。郭绍看着人影消失,这才摸出手帕使劲按着嘴,隐忍地“咳咳咳”出了几声,拿下手帕,只见上面一块殷红的血迹。

    郭绍立刻一把将手帕抓紧在手心里,端坐在榻上良久,然后将手帕放到灯架上的蜡烛上一点,丢进下面的铜盆里。

    他想从榻上站起来,一下子才更强烈地察觉,身上的力量仿佛被抽干了,身体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而且心慌,那种难受不是疼痛,却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心里细细地撕咬。整个人都安心不下来。

    他慢慢站起来,觉得袍服里的双腿都在微微发抖。这两天下大雨,天气变化,身体好像恶化得很快,比前几天更明显地糟糕了。

    郭绍慢慢走到正中的一张写着“大许帝国版图”的古色古香的绸面大图前,抬头看着一动不动,良久,脑子中几乎是一片空白。

    半个时辰后,外面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妾身拜见陛下。”

    郭绍道:“你过来,别的人都退下罢。”

    “喏。”几个人的声音传进来。

    过得一会儿,郭绍感觉有人扶住他,立刻听到一声哽咽的呼唤:“陛下……”他转过头,见嘴唇上抹着朱红胭脂的陆娘子,打扮得十分艳丽,眼泪珠子却在脸上簌簌往下掉。

    郭绍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在椅子上坐下道:“再给朕把把脉……”他用很低声音又道,“今早咳出血了。”

    陆娘子咬了一下朱唇,脸上的脂粉已被泪水弄花了。她赶紧擦了一下眼睛,屏住呼吸将手指放在郭绍的腕上。

    左右手都把了,她又仔细观察郭绍的瞳孔、口腔。陆娘子努力克制住声音的颤抖:“陛下脉象很强,却非常乱,妾身才疏学浅实在不知是什么病。要不找其它名医一起会诊?”

    “不行。”郭绍断然道,他神情肃然,“陆娘子的医术,朕亲眼所见。如果连你诊治不了的病,朕也不相信别的御医有多高明。”

    陆娘子道:“陛下龙体要紧。”

    郭绍沉声道:“江山也很要紧。”

    陆娘子瞪着眉目看着郭绍,不知该如何作答。

    郭绍不动声色道:“朕还没准备好,此时若传出去朕得了重症,很多事都会难以掌控!”

    陆娘子道:“可是……照此下去,瞒不了多久。便是陛下不再见别人,也会有人关注猜测,您是天子,一国之君。”

    “再等等。”郭绍闭上眼睛。幸好他现在心里还一点都不糊涂……最少要让李处耘先回来,把兵权交出来。

    五万精锐在李处耘手里,远在国门之外,此时此刻这让郭绍很心慌。

    陆娘子的声音又道:“妾身为陛下开一些调养的方子。”

    郭绍一言不发,端坐在椅子上。

    忽然宫殿外一闪,然后喀喀两声巨响轰鸣,陆岚的肩膀顿时一颤,吓得失声出来。她看郭绍时,郭绍高大的身躯依旧稳稳地坐在椅子上不为所动,十分沉着镇定。

    郭绍再也没开口说话,他时不时睁开眼睛,时不时闭幕眼神,整个人好像入定了一般,宫殿中十分沉闷。只剩下大雨滂沱的哗哗声和风声呼啸,天地间一片喧嚣飘摇。

    ……曹泰到金祥殿传旨,办完事立刻急匆匆地往宣佑门走。他打着一把大伞,疾步之下,靴子和袍服下摆已被积水和雨水湿透。

    雷电交加,宏伟的宫室、高巧的檐牙在风雨中却有种可怕的模样,神秘又狰狞。

    他在雨中穿梭,赶到了滋德殿,疾步往里走,身上的雨水立刻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水渍。一道宫门前,几个穿着紫袍梳着发髻的女子侍立在那里。曹泰径直就往里走,那几个女人的目光注视在他身上,有的想阻拦,其中一个却微微摇头,把曹泰放进去了。

    金盏身边的人都认识这个宦官,几乎每天都要来见皇后,没人不知道他是大皇后的心腹。

    婀娜的身影出现在一扇窗户前,金盏的侧脸对着门口。她坐姿端庄,平稳地把手里茶杯轻轻放下,抬起手轻轻一挥,身边的几个宫妇立刻躬身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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