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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部分

男儿行-第342部分

小说: 男儿行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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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伯温微笑着摇了摇纸扇,满脸傲然地补充道,“诸君对主公忠心耿耿,唯恐有些许闪失。所以只看到了此行所隐藏着的危险,却忘了主公若是慨然应之,可给我淮扬带来的的巨大好处。试问,连脱脱这种被蒙元朝廷自己抛弃了的人,主公都不肯毁诺。那主公将来,岂会对天下人失信?!昔商鞅徙木立信,新法遂行。主公淮扬所行之法大一异于先前任何一朝,世人乍闻之,心中无不惶恐。而脱脱自己送上门来做那根木头柱子,主公又何吝区区五十金?!”(注1)这句话,可的确是全心全意在替朱重九而谋了。淮扬新法大兴工商,限制田租,打击宗族势力,让全天下的士绅阶层都为之侧目。但新法的推行,却着实给两淮各地带来了勃勃生机。大总管府能在蒙元大军压境的情况下,先后救济了扬州和睢、徐、宿等地两百余万灾民,而自身还没被拖垮的事实,就是最好的明证。

    所以现在的刘伯温承认,新法的确有可取之处。但是他却不认为,光凭着淮安军的武力,日后就能成功地将新法推行到全国。于是,他干脆建议朱重九依照昔日商鞅变法的经验,先立信于天下,然后再徐徐图之。

    而脱脱此番派人下书来要求朱重九兑现当初碰面的承诺,恰恰是送上门来立信机会。只要朱重九慨然赴约,事情传扬出去以后,在全天下的人,特别是士大夫眼里,他的形像就焕然一新。毕竟,“仁义礼智信”乃为儒家推崇的“五常”,非但平头百姓受其影响巨大,士大夫们,在明面上,也皆以这五项为做人的标准。跟着一个言出必践的君主,比跟着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君主要安全得多,也光彩得多。

    “这个。。。。。。”淮安大总管府的文职幕僚中,从逯鲁曾往下,包括苏先生在内,学问都不太差。听了刘伯温的剖析,立刻明白了其良苦用心。然而朱重九的性命,当然不仅值区区五十斤铜。所以大伙明白归明白,内心深处,却依旧不愿意让自家主公去冒险。

    “温曾经听闻,主公昔日于两军阵前,凭一把短刀,手刃阿速军大将数员,而自身毫发无伤,然否?”没等苏先生、逯鲁曾等文官转过弯子来,刘基又朝着在座的武将们轻轻拱手。

    “当然是真的,我等当时都亲眼目睹!”徐达、吴良谋、刘子云等,立刻大声回应。被日光晒成古铜色的脸上,写满了自豪。

    胡大海、耿再成等人,则纷纷笑着点头。他们加入淮安军徐达等人晚,虽然未曾看到当时朱重九如何骁勇,可也在黄河边上跟后者亲自交过手。知道自家主公的真实斤两。说是万夫不当之勇肯定夸张,但真的同场竞技,整个淮安军内,恐怕只有胡大海、陈德、傅友德等区区五、六人能强过他。这还是在不拼命的情况下,如果拼起命来,数量还要再打个对折。

    “那诸君以为,与主公单独相对之时,脱脱行得了专诸、聂政之事否?。!”刘基把纸扇猛地一收,继续大声追问。

    “哈哈哈。。。。。。”不待胡大海等人反应过来,文官们已经笑成了一团。专诸、聂政是历史上两个著名的刺客,前者在酒宴上刺杀了吴王僚,而后者,则从目标的家门口一路杀进去,接连杀死了韩相侠累及其身边侍卫数十人。

    脱脱要是想跟自家主公单打独斗的话,恐怕一个照面不到就得被直接用拳头捶死。毕竟自家主公当初那十几年的猪不是白宰的,几千条性命累积下来,光是身上的杀气,就能让对手扑面生寒。(注2)“恐怕,脱脱只有挨揍的份!白刃对空手都赢不了!”众武将们在互相提醒下,很快也想起了专诸和聂政的典故,哭笑不得地回应。

    “既然主公之勇力,不在脱脱之下。我淮安水师,战斗力又远在蒙元之上。双方约好了在黄河上相见,主公何险之有?只要不让脱脱的船靠近,即便是准许他本人上船来饮一杯送行酒,那脱脱还能翻到天上去?况且此刻脱脱落难,身边的死士未必能剩下几个,而主公这边,却还可以带上傅将军、陈将军和丁将军。只要我等小心谨慎,脱脱连出招的机会都找不到。又何必纠结见与不见,好像主公怕了他一般?!”

    最后这几句话,则是从实战角度,分析双方的力量对比。结论是,无论单挑还是群殴,脱脱都没有任何翻本的机会。所以大伙根本不用太紧张,做好充足准备,见招拆招就行。只要不故意出现疏漏,就根本不存在太大的危险。

    在场的一干文武听完,大部分都纷纷含笑点头。一些心中还有疑虑的,如苏先生和逯鲁曾两个,也只能接受刘伯温的意见。但是他们两个,却立刻提议,由刘伯温亲自来操办此事。若是出现任何纰漏,提头来见!

    那刘伯温骨子里其实也是个爽利人,以前跟大伙道不同不相为谋,如今既然已经上了淮安军的大船,就巴不得能有更多机会一展身手。当即,冲着苏明哲拱了拱手,大声回应,“愿立军令状!”

    “胡闹!”朱重九站起身,轻轻横了苏明哲一眼,阻止他继续顺水推舟。“伯温肯为朱某而谋,乃朱某之福。还说什么军令状不军令状?我信你,你尽管放手去做便是。这几天需要用到谁,从两位长史以下,尽管调遣!”

    说着话,竟直接将自己的佩刀解了下来,绕过帅案,亲手递将过去,“就以此为凭证,除了在座众人之外,水师四艘战舰为限,陆营以一旅兵马为限。需要用到,你只管去调。哪个敢不服,我亲自去收拾他!”

    “这。。。。。”满座文武,包括刘伯温自己,都被朱重九的出格举动给惊呆了。一个个瞪圆了眼睛,无法相信自己正在看到的事实!解刀相赐,自打徐州举事以来,谁曾经受到过如此礼遇?包括苏先生、逯鲁曾和徐达,恐怕都是想都不敢去想吧?

    “朱某得伯温,如鱼得水!”兴奋之余,朱重九未免有些得意忘形。在刘伯温肩膀上用力拍了两下,大声宣布。

    刘伯温,这可是有名的后诸葛亮刘伯温呐!要是连个落了势的脱脱都对付不了,他在另外一个时空的历史上,怎么可能留下如此大的名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他给拐到手了,朱某人怎么可能不给他充分的施展空间?甭说是把佩刀暂时借他用几天,就是永远都给了他,朱某都绝对不会有任何迟疑!

    “啊——!”刘伯温的那小身子板儿,怎禁得住朱重九的反复拍打。大叫一声,蹬蹬蹬倒退数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注1:徙木立信,是商鞅变法中的典故。出自《史记》,孝公既用卫鞅,鞅欲变法,恐天下议己。令既具,未布,恐民之不信,已乃立三丈之木于国都市南门,募民有能徙置北门者予十金。民怪之,莫敢徙。复曰:“能徙者予五十金。”有一人徙之,辄予五十金,以明不欺。卒下令。

    注2:虽然不像荆轲一样有名,但聂政的战绩和武艺,恐怕远远超过的荆轲。荆轲在秦始皇没有防备的情况下,都未能得手。而聂政则是直接从大门口往里杀,杀死目标为止。

第九章 赴会 (下 二)

    第九章赴会(下二)

    “哈哈哈。。。。。”在一片善意的哄笑声,刘伯温红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四下轻轻拱手。“见笑了,见笑了。早闻大总管膂力非凡,却未料其大如斯!”

    众人闻听,笑得愈发酣畅,七嘴八舌的打趣道:“老刘,你可得好好去打熬一下身体了。咱家主公,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拍人肩膀!”

    “是啊,刘参军,就你这小身板,没准哪天就被主公一不留神给拍吐了血!”

    “刘参军,咱们这儿可不比别处,文臣武将分得没那么清楚。就你这一拍便倒的身子骨儿,哪天要是遇上急行军,岂不得累趴在半路上?”

    “青田先生,君子六艺,可不只是礼乐书数!”

    。。。。。。。

    林林总总,其中有些话隐隐还带着一点点酸溜溜的味道。但无论是善意的提醒,还是带着几分嫉妒的打趣,说过之后,都将彼此之间的距离拉近了数分。

    “应该的,应该的。某明天就去拜师学艺,绝不再做文弱书生!”刘伯温曾经在大元朝的官场混过不少年,当然知道如何应对这种情况。一边笑着拱手,一边自我解嘲,很快,就跟众人打成了一片。

    接下来他再做事情,就容易了许多。凭着朱重九的全力支持和他自己娴熟的待人接物手段,很快,就将与朱重九前往徐州,与脱脱在黄河上会面的事情安排得八(九)不离十。然而,令谁也没想到的是,最后关头,却突然横生枝节。原本内定要在会面当日担任贴身侍卫的丁德兴,接到命令之后非但没有丝毫感到荣幸,反而直接跟刘伯温拍起了桌子,“启禀参军,此事恕难从命。那脱脱老贼不让丁某看见则已,只要在丁某眼前出现,丁某必亲手将其千刀万剐!”

    “黑丁,别胡闹,刘参军是奉大总管的命令而来!!”专门负责陪同刘伯温四下安排人手的李喜喜见状个,赶紧杆在刘伯温发怒之前,大声提醒。一边说,他一边给丁德兴使眼色。示意后者不要过于任性,没等在淮安军中站稳脚跟就得罪大总管身边的臂膀。

    然而丁德兴却根本不接受他的好心,冲着刘伯温拱了下手,继续冷着脸补充,“即便是大总管亲自点将,丁某也是这么答复。若是刘参军觉得丁某有罪,尽管按照军法处置好了。丁某绝不皱一下眉头!”

    “丁将军言重了!”第一次独立执行一项任务,就遇到了个硬坎儿,刘伯温心中的感觉可想而知。但是,他却不能直接拿着朱重九的佩刀去威逼对方,那样的话,即便丁德兴最后不得不屈服,也会显得他这个参军太没本事。并且万一关键时刻丁德兴出工不出力,他可就要百死莫赎!

    “刘某只是听禄长史推崇你的武艺,所以才想劳烦你暂且替主公做一次贴身护卫。”轻轻吸了口气,他继续笑着补充,“如果丁将军觉得刘某的安排不够妥当,或者将军自己最近公务繁忙脱不开身,尽管对刘某直说。刘某也好再去安排他人!”

    一番话,说得不带半点疏漏,让别人想挑刺都挑不出来。丁德兴闻听,心中的火头顿时就弱了许多,皱了皱眉,哑着嗓子解释:“参军大人勿怪,丁某不是针对你。不知道哪个酸丁,居然给主公出了如此馊的主意?唆使主公去河面上见那脱脱!见什么见?那老匹夫一场大水,令我徐宿多少弟兄和百姓葬身鱼腹?他如今落了势,主公不派遣人手沿途取他狗命,已经是足够宽容。凭什么还要对他以礼相待?难道说,他脱脱是人,我徐宿那些惨死的军民,就全不是人么?”

    他最近几天一直按照淮安军的规矩在讲武堂受训,没有参加当日的议事。所以也不清楚,极力促成朱重九去与脱脱会面的那个“酸丁”,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结果他骂是骂痛快了,却把个李喜喜吓得汗流浃背。

    不同于丁德兴,李喜喜可是知道,是谁最先答应要跟脱脱会面的。细究起来,刘伯温顶多是个帮朱重九说服了众人,而真正该被丁德兴骂个狗血喷头的,恰恰是朱重九自己!

    想到此节,李喜喜急得用力跺脚眨眼,“黑丁,你胡说些什么?当时咱们跟脱脱是两军争锋,所有手段无不用其极!当年关老爷还曾经水淹七军呢!我就不信,他事先都让百姓搬了家!”

    然而,丁德兴正在火头上,根本没心思理睬李喜喜的暗示。撇了撇嘴,冷笑着道:“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从前关老爷那会儿,可有什么高邮之约?既然主公凭着高邮之约宰了张明鉴,凭什么就放过脱脱?一样是滥杀无辜,火烧扬州和水淹归德府,其中有什么分别?莫非就因为他脱脱是蒙古人,就非得网开一面么?那我等有何必要推翻大元,继续低着头,做四等奴才便是!”

    “你,你这厮知道不知道好歹?!”李喜喜被气得两眼冒火,大声呵斥。这回,他可不是光着想替丁德兴找台阶下了。刚才后者的那番话,已经直接指向了朱重九本人。搁在过去大元朝那边,就是诽谤朝政,攻击上官。最宽,也是个流放千里的罪名。

    “不知道,我就是不服。你把我拉到朱总管面前,我也照样是这几句话,不服,就是不服!”丁德兴梗起脖子,黑色的面孔因为愤怒而变成了紫里透红。

    “行了,行了,是刘某唐突了!”到了这个时候,刘伯温才明白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凭心而论,他先前还真没觉得脱脱罪孽深重。相反,因为推脱脱在大元朝那边的遭遇心生同情,在他眼里,脱脱的形象反而更加高大。隐隐的,已经能与平话里的岳武穆相比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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