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巨匠-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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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逃跑失败之后了呢？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这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于是他开始排斥、开始愤怒、开始憎恨，甚至开始孩子气地反抗。即使如此，文森特还是不愿意放过他，文森特又一次把他推到了悬崖边缘——菲利克斯不是文森特，文森特还需要他继续开出租车，载着他到城市的各个角落去执行任务，至少他对文森特还有一点点用途；但菲利克斯不需要，他是冷血残忍的黑帮老大，视生命如草芥，一点点的失误，就可以让他坠入深渊、堕入黑暗。
胆战心惊的恐惧让他的双腿开始颤颤巍巍，即使他想要故作镇定，但身体却不听使唤；愤世嫉俗的厌恶让他的心脏犹如萧瑟秋风之中的枯叶，主动权已经彻底不再自己的手中。对生命的渴望，对文森特的愤怒，对菲利克斯的恐惧和排斥……所有情绪在胸腔里碰撞着，击溃着他的防线，也在击溃着他的理智。
“文森特只见那些在克利亚的人，但他不会亲自见你的。”韦德没有给兰斯太多的反应机会，只是一目十行地扫视了一下台词，然后就直接开口了。他可不是做慈善的，既然兰斯把主动权交了出来，他完全不介意成为行刑的刽子手——他从来不认为兰斯有资格和汤姆演对手戏。“好，现在你在这里了。为什么？”
兰斯抬起了视线，并没有立刻开始表演，而是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视线在彼得、雪莉、韦德身上一一掠过，他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眼里的宽容和体贴，不是因为他们满怀希望，而是因为怜悯——彷佛看到死刑犯站上了绞刑架时的同情。
韦德已经开始念台词了，但兰斯依旧没有准备好，如此试镜着实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不过，雪莉却不会考虑，韦德几乎没有给兰斯留下准备时间；她只会看到兰斯的慌张和迟钝，这也意味着兰斯的希望正在一点一点掐灭。
有时候，欣赏一场死刑，甚至比潮起潮落、日升日落还要恢弘盛大。
兰斯的视线最后落在了布拉德身上，压低了声音，“你的眼镜能借我一下吗？”布拉德不由愣了愣，但还是把自己西装上衣口袋里的眼镜拿了出来，递给了兰斯。这是一副金丝眼镜，和布拉德的年龄十分相符，但却不太适合兰斯，不过兰斯还是低头戴上了眼镜。
兰斯并没有近视，戴上眼镜之后，脑袋不由有些晕晕乎乎的，还好不是十分严重。
韦德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兰斯的动作在他看来只是垂死挣扎而已，根本就是多此一举，他斜眼瞥了雪莉和彼得一眼，暂时压下了内心的烦躁，再次扬声说到，“为什么？”似乎是在提醒着兰斯：轮到你的戏份了。
然后，韦德就看到兰斯有些局促不安地移了移牙床，那微微颤抖的下巴和伴随着唾沫滚动的喉结泄露了他的慌乱，就连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可以清晰看到他用鼻子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连带着身体都控制不住地前后轻轻颤抖了一下，那种准备不足的慌乱压抑而骚乱地在视线里缓缓弥漫。
这让韦德心底不由嗤笑了一声，此前还以为兰斯是一个人物，足够沉着冷静。但现在看来，他终究还是高估了，仅仅是这一刻的慌乱就已经把兰斯此前在谈判过程中表现出来的形象全部摧毁。
韦德就看到兰斯缓缓抬起了眼睛，那双湛蓝色的眼眸隐藏在了金丝眼镜的厚厚镜片之后，蒙上了一层薄雾，惶恐不安的瞳孔故作镇定地看向了韦德，可是那汪蓝色深处的颤抖和退缩却彷佛隐藏在浓雾之中的野牛，若隐若现的轮廓将雾气搅乱起来，彷佛可以看到些许动静，却又无法确定。
这不是兰斯。
韦德只觉得心脏猛然一收缩，眼前的这个男人绝对不是兰斯，虽然他依旧西装革履，虽然他依旧整洁体面，可是浑身上下的所有气势都收敛了起来，那耀眼的光芒全部都遮掩在了那副眼镜之下，普通而平凡，甚至就连那硬朗的脸部线条都变得模糊起来，此时的兰斯丢到一个百人聚会的场合里，即使是站在正中央也没有人会注意，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韦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之人明明就是兰斯，却又不是兰斯，那种诡异的触感刹那间掐住了他的喉咙，只觉得整个后背都浮现起一片鸡皮疙瘩，偏偏冷颤都打不出来，只有肌肉在逐渐变得僵硬。
“我不见了东西。”兰斯开口了，那声音彷佛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一般，轻飘飘地没有任何重量，甚至让人怀疑尾音都快要被吞下去了，那小心翼翼的谨慎和一触即发的恐惧被隐藏在了含糊不清的语音之中。如果闭上眼睛，这似乎就是另外一个人。
然后，就可以隐约听见牙齿轻轻碰撞的声音，不是因为恐惧而牙齿上下打架的那种，而是毅然决然咬紧牙关的那种，那强迫自己冷静、强迫自己强势的压力在空气里弥漫开来，可是当声音再次溢出嘴唇时，依旧没有太大的改变，“那张名单。”宛若一缕青烟一般，一吹就散。
这，不是兰斯；这是麦克斯。
第249章 瞬间爆发
韦德看着眼前的兰斯，那种游走于陌生和熟悉之间的生疏感让他愣住了——他毕竟只是经纪人而已，不是演员，他几乎没有这种机会进行面对面表演，平时的所谓对戏也只是帮忙演员熟悉台词而已。所以，当表演的力量猛然爆发出来，眼前熟悉之人开始变得陌生时，他刹那间就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了。
韦德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双湛蓝色的眸子，试图重新寻找到属于兰斯的自信和从容，但他却失望了，那隐藏在眸子之中的闪躲让眼前之人变得面目全非。然后他就再次听到了那句台词，“那张名单”，犹豫不决之中的不确定越发显得气弱下来。
然后韦德这才意识到：轮到他的台词了，但他却走神了。
韦德慌张地低下头开始念起了台词，“我要你听清楚，这个名单，呃……这个名单是Dedos特地找出来的……Dedos……”韦德发现自己的视线似乎没有办法瞄准，两句台词说的支离破碎，甚至还出现了他根本不认识的单词。菲利克斯的霸气完完全全被韦德毁于一旦。
“Dedos？”麦克斯也下意识地反应了一句，轻轻地扬起了疑惑的尾音。
“呃……手指，卧底！”韦德解释了一番，这才转过弯来，Dedos是西班牙语，手指的意思，在黑帮内部指代卧底。韦德抬起头看向了兰斯——看向了麦克斯，然后努力镇定下来，平铺直叙地念着台词，“用辨声软件接收讯号、监视等等，要取得那些资料是非常昂贵的。那是个很重要的名单，你认为呢？”
麦克斯似懂非懂地闪烁着视线，然后下意识地点点头，就像是学校课堂里的好好学生一般，回应着老师的每一个问题。
韦德敏锐地就抓住了麦克斯这刹那间的懵懂和茫然，声音直接就扬了起来，“而你却把它丢了？”彷佛不是菲利克斯在压制麦克斯，而是韦德在压制兰斯，这种居高临下的主宰感让他重新找回了自信。
麦克斯被压制住了。他垂下了视线，避开了韦德的眼神，然后低头看向了桌面上的烟灰缸，他试图辩解一番，偷偷地抬起视线瞥了韦德一眼，但却发现韦德那犹如鹰隼般的锐利视线牢牢锁定住了他的一举一动，这让他仅有的一点狡辩来到嘴边时，也变成了一句有气无力的“是的”，他轻轻摇了摇头，觉得这句话还是太过没力，试图再说点什么改变一下情况，但脑袋的条件反射却是，“对不起。”
麦克斯再次抬起头看向了韦德，可是仅仅只是停留了不到半秒，又一次心虚地转开了视线，以近乎呢喃的声音说到，“对不起。”
如果被对方知道，文森特的名单是被自己扔下大桥，这才被损毁的，那么他是不是会被直接格杀在座位上，然后脑浆迸发得到处都是，就像昆汀·塔伦蒂诺的电影一般。麦克斯脑海里的浮想联翩让他垂下了视线，试图把那个烟灰缸看穿，唯恐对方就这样阅读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韦德却得理不饶人，直接扬声说到，“对不起？”那得意洋洋的语气溢于言表，可是随后韦德就有些愣住了，因为后面的台词似乎不是这样的情绪，这让他不得不轻咳了两声，缓解了自己的情绪，然后再次说到，“对不起也没有办法让矮胖子（Humpty Dumpty）重新弥补起来。”
矮胖子是来自于童谣“鹅妈妈”的人物，这句话的典故也是来自这个童谣。
“你相信矮胖子那个故事吗？”韦德的咄咄逼人让麦克斯无所适从，几乎抬不起头来，时不时就偷偷抬起视线去偷瞄一些韦德，但很快就被那锐利的视线重新逼退，只能窘迫而狼狈地看着桌面上的烟灰缸，麦克斯摇了摇头，怯生生地说到，“不。”就像是被困在一个粉笔画出来的小圆圈里一般，寸步无法动弹。
“你相信圣诞老人吗？”
“不。”麦克斯的声音几乎就要消失在喉咙里了，韦德的气势更是此消彼长，冷笑地摇了摇头，“我也不信。但我的孩子信，他们还小。”
“但你知道他们比圣诞老人更喜欢谁吗？他的帮手，黑人佩德罗，对，黑彼得。”韦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剧本，发现这段话很长，所以他不得不低下头开始念了起来，“有个墨西哥传说描述圣诞老人，因为寻找好孩子而太忙碌，所以他不得不找一个帮手来帮忙寻找坏孩子。所以，他请了佩德罗。圣诞老人交了一张写满了坏孩子名字的名单给他，佩德罗每晚都会去检查他们，那些顽皮的、不祈祷的孩子，佩德罗便会放一只玩具小驴在他们的窗前，一只小驴子，如果他再回来，看见孩子还顽皮，他就把孩子带走，再也没有人能够看见他们。现在，如果我是圣诞老人，你是佩德罗，你说圣诞老人会怎么想，如果有天佩德罗进来说名单不见了。你觉得他会多么生气？”
韦德是一个糟糕的对戏帮手，他平铺直叙的台词就像是流水账，没有任何情感，也没有任何起伏，完完全全把气氛都毁掉了。但是，布拉德却丝毫不在意，因为他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韦德对面的那个男人身上。
伴随着韦德的话语，那个男人的身体开始瑟瑟发抖，那坐立不安的忐忑彷佛是在暴雨之中频临凋零的落叶，在树梢上风雨飘摇，彷佛只需要再多一点点的力量就会彻底毁灭。没有太多的动作，仅仅只是眼神的晃动、身体的颤抖和唇瓣的干涩，就深刻地让人感受到内心的涌动和紧绷，那右手始终不知所措地试图做出一点动作，但却又彷佛被手铐束缚在身体的两掌距离之内一般，屡屡做出一点动作随即就又放了下去，那细微到几乎无法令人察觉的动作——至少韦德就没有察觉，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开始紧绷起来，有种令人窒息的紧绷感。
就好像……就好像麦克斯的生命已经危在旦夕了，就好像菲利克斯说完这番话之后就会直接掏出一把手枪来解决一切，就好像周围被无数个黑西装大汉所包围，就好像麦克斯的伪装下一秒就要被识破了。
那种掉在悬崖上的恐惧和惊慌让布拉德不由就屏住了呼吸，他开始担心麦克斯的命运，麦克斯不过是一个出租车司机而已，在黑社会老大面前完全没有任何抵抗能力，那彷佛随时都会支离破碎的情绪在巨大的压力之下让人喘不过气来。
韦德终于念完了一大段台词，抬起头来，厉声说到，“告诉我，文森特，告诉我，你觉得怎么样？”
麦克斯的瞳孔惊慌到了极致，那支离破碎的恐惧犹如天崩地裂一般，在眼前生动上演，但他及时闭上了眼睛，刹那间将所有的恢弘和壮烈都掩盖在了眼皮之下，可是他的呼吸却也紧跟着停止了，那瞬间的凝固彷佛让时间和空间都停止了——而这停止的瞬间，就是他生命的终点。
由于呼吸的停止，麦克斯直接就被自己呛到了，但他却强忍着咳嗽，脸庞不由微微泛红起来，他不得不轻轻咳嗽了两声，试图放松一下自己的喉咙。但韦德却不给他机会，高高扬起了自己的尾音，“嗯？怎样？”这就彷佛是最后一把推手，试图将对方推下万丈深渊。
那千钧一发的紧绷感伴随着麦克斯的再次停止呼吸而凝固住了，布拉德甚至没有感觉到自己心脏停止了跳动，只感觉到周围的气温已经紧绷到了极致，彷佛下一秒就会爆炸一般。
就在此时，麦克斯轻轻摇了摇下巴，结结巴巴地说到，“我……”然后他再次摇了摇头，似乎想要把脑海里的恐惧甩出去一般，“我觉得……”麦克斯抓住了最后推自己掉下深渊的那只手，浑身的肌肉紧绷之后瞬间放松，把自己重新拉了回来，顿了顿，他睁开了眼睛，让呼吸缓缓恢复了正常，嘴角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
麦克斯抬起头看向了韦德，那湛蓝色的眸子一点一点褪去了胆怯和恐惧，波澜不惊地迎向了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