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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美人如钩-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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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道:“雪后的天气,总是最冷的。”
  她不答话。
  他又道:“你的脚这样挨着冰,会落下病根。”
  她说:“疼。”
  “什么?”他一怔。
  她慢慢将双足从冰面上缩回来,撑着树干站起身,道:“我脚底有伤,裂了,疼。”
  他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好像非要从中挖出些陈旧的意味来,可她竟全都掩饰下了,分毫讯息也不透露给他,他的语气于是变硬了:“疼就该上药,好好治了。这样贴着冰,不疼了,便以为好了?”
  她笑笑,“可不是么,殿下说的有理。”
  她绕过他,往回走,脚步颇滞涩,积雪濡湿的草地几次险些绊倒她。忽然肋下加了一只臂膀,是他搀住了她,她惊得往后跌出半步,脸色煞白道:“殿下请自重!”
  他轻笑道:“你心里清楚得很,还装什么傻?”
  她将那湿漉漉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夕阳的辉光投在那眼底,冷成了一片碎金。她说:“我当年并不曾对不起殿下。”
  他的眸光一黯。
  她终于说了,她将当年的事情扯出来说了。
  他毫无欢喜,亦绝不轻松。
  “好端端的,提那些作甚?”他沉默半晌,俄而吐出轻飘飘的一口气,“我早都忘了,偏你记得却紧。”

  ☆、第8章 隔夜香(一)

  段云琅后来想,他那一日,若是没有回头再“走上一走”,或许一切麻烦事都不会有了。
  或者,当她说出当年的事情时,他便坦率认了,不要说“我早都忘了”这样的话,或许一切伤心事都不会有了。
  可是少年脾性,总要赌一口气。有时是他赌赢了,有时是她赌赢了,最后他发现,他们两个,谁都没有能赢。
  时光的重压下,所有人都是输家。
  他们究竟是何时开始纠缠在一起的?是去年六月的那个大雨夜吗?不,也许是更早以前。也许是当他还是一个纨绔小太子的时候,偷溜到秘书省去扒拉着官舍的窗,看见那个似有若无的柔软杏红的影子的时候——
  他就已万劫不复。
  ***
  那时他才十三岁,还是幼童的年纪。
  这样的年岁,仿佛一切的任性妄为都可以被一句“顽童无知”所宽宥。他在一个个幽暗的清晨或黄昏溜出少阳院,在大明宫的千门万户间徘徊逡巡,他知道他的母妃再也不会在他身后安静地等他归去。
  五年了,母妃死了五年了。
  宫里的女人都说,太子是个没心没肺没脸没皮的孩子,颜德妃在的时候他不尽孝,颜德妃死了以后他还贪玩,虽则偶尔见他独个在颜德妃生前最爱的百草庭中流连,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说得没错啊。他问自己。
  那又有什么用呢?
  横竖太阳还是东升西落,横竖大明宫不会塌,曲江水不会倒流,而他每日里穿的衣裳都不能透出分毫的悲伤reads;'综英美剧'跃动的灵魂。
  他就是这样一个无药可救的孩子。
  这个无药可救的十三岁的孩子,在一个烂漫的春日里,在秘书省窗外的柳荫下,遇见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你为何不让我见见你的模样?”
  “我阿家说,女孩子不兴给外面男人瞧的。”
  “你真听你阿家的话。”
  “难道你不听?”
  “我阿家死了。”
  那少女不再说话了。他趴在窗沿上望过去,只看见她的侧影,长发掩了她的脸容,只露出尖尖的下颌与纤白的颈,像传说中的狐狸精。她的襦裙是娇艳的杏红,衣料贴着窗儿,他好几次想伸出手去触碰一下,却又猝然收回。
  她就像一幅画,他害怕自己将她惊动了,这画里的人就消失了。
  融融泄泄的春日,酥风中的柳条拂得人心发软,那大约是男孩第一次感受到*的疼痛。由潜滋暗长,渐至澎湃汹涌,他却连她的脸都不曾见过。
  他刚来的时候,还需踮着脚。大半年过去,那窗台已矮至他的胸口。
  当他终于长至可以轻松看见窗内情形的高度,她不再来了。
  她错待过他么?不,不曾的。只是他自己揣错了心思。在她眼里,自己是不是始终没有长大?始终是她窗下,那个巴巴望着她背影的孩子。始终是在她窗下放了许多奇怪物事,又每每谎称与己无干的孩子。
  他放过死了的蝉,他从大夏天的香樟树杈上抓下来的。他放过五颜六色的蝴蝶翅膀,他在御花园里扑了整整三日才集齐的。他放过一壶夜火虫1,盖紧了,大白天里她拿过去,什么也没看见,还说:“你总算不送活物了。”
  结果第二日他来时,官舍里乱成一团糟,下人们都在抓虫子。
  ……最后,他放了一管白玉笛。
  她为何要走?就如母妃一样,无视他的守候与挽留。他后来在书里读到了宋玉的两篇赋,说楚襄王半夜遇见了神女,夜半来、天明去,做了一场了无痕迹的春梦。
  他便觉她也是自己的一场春梦。
  她也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春梦。
  好端端的人,为什么要为一场春梦费神?
  他发笑,一旁的刘嗣贞看得愣住。寒冬的雪影里,少年团着暖炉,笼着白裘,厚厚袖底一卷书,也不怎么翻,只一个人发笑。
  “刘公公,”他笑道,“你说怎么就有人,偏爱同别人去争去抢,也不要到手的好货呢?”
  刘嗣贞凝着他道:“那所争抢的东西,该当更好上十倍吧。”
  他拍手大笑:“不错,你说的不错。”
  后宫名位,君父枕边——
  可不正比他这个废太子好上了十倍?
  可他偏不甘心。
  他偏要去招惹她reads;'综'赤司家的平和岛。
  那一日撕破了往事,段云琅也就不再遮掩。从此总借着些奇怪的由头来看望殷染,其中最奇怪的,就是总托他大兄东平王的名。宫里不多久全都知道了,东平王与含冰殿的殷宝林眉目传情,全靠陈留王在其中牵线搭桥。这事情渐而传到了圣人耳中,圣人不以为忤,只是好笑:“原来朕的大郎,也是有人欢喜的。”
  许贤妃柔声道:“大郎虽然性子钝了些,却也一表人才,还是个顶听话的。可见殷宝林的眼光,着实不差。”
  这话说得婉转,两面奉承,滴水不漏。段臻笑道:“只怕委屈了殷少监。朕的儿子底细如何,朕可是清楚的。”
  这话隐隐却是拒绝给两人定亲了。许贤妃只抿唇陪笑,不再说话,回到承香殿,便着人将张士昭传了来。
  “禀娘子,”张士昭说话极慢,每个字都拖得很长,尾音还会发颤,“陈留王这几日只在左翊卫处当值,并不曾入内宫来。”
  许贤妃轻抚着那团雪白猫儿,曼声道:“他与那殷宝林,过去可认识?”
  “这老奴可不清楚。”张士昭赔笑,“只听闻殷宝林是殷少监一个妾室所生,绝未见过多少世面的……哎呀,老奴该死!该死!”说着他已自己掌起嘴来,“老奴怎么敢嚼殷家的舌头,老奴该死!”
  许贤妃纤纤五指都陷在白猫柔软的皮毛里,许久,才挪开,“张公公记性倒好。”
  张士昭已仓皇跪下,连连叩首,只恨自己口无遮拦,一时竟忘了殷少监是许贤妃的姊夫。许贤妃斜眼看他,“便是圣人都要卖你们这些公公三分薄面,张公公如此,本宫实在承受不起。”
  张士昭忙道:“娘子说哪里话来,老奴只想一心一意侍奉圣人和娘子,至如高公公那样封侯拜相的富贵,老奴是没那个缘法的。”
  听见了高仲甫的名号,许贤妃忽而抬头看了他一眼。老宦官谦卑地弓着身,表情高深莫测。她移开目光,淡淡道:“我也不指望你一心一意侍奉我,只求你一心一意侍奉好凝碧殿那个最金贵的主子,我也便宽心了。”
  ***
  沈素书素来体弱,每到了冬日,手脚生寒。今次怀了身子,圣人一早便吩咐在凝碧殿生起地龙,又命大内多添好炭过去。于是整座凝碧殿便如冰雪中的火炉子,进去不嫌冷,只嫌热。
  这些都是殷染听戚冰说的。戚冰与沈素书住得近,时常往凝碧殿去走动,偶尔带些药材。殷染看戚冰一袭水红的襦裙,眉间花钿轻绽,容色端丽无双,也不说她什么。
  日头往西边去了,殷染听着戚冰闲话,心中盘算着她何时才走。戚冰却好像越说越起劲,她是教坊司出身,本就最伶俐的,此刻已从宫中岁月讲到了教坊辰光,还说起一个乐工来。
  “哎,那人模样倒是兴和署里最周正的一个,只可惜是个戏子。”戚冰叹道。
  “乐工而已,也不是戏子。”殷染心不在焉地接话,又往门外望了一眼。红烟会意,先出去了,万一人过来,她还能堵上一堵。
  戚冰半晌没说话,直到殷染都生出了好奇心了,才道:“总之教坊司中都是下九流的人,谁也不能瞧不起谁。”
  说完,她便起身告辞。殷染长出了一口气,着戚冰认真盯了一眼,心又刹那提了上来。好不容易将这祖宗送出了含冰殿的门,回头望一庭积雪,半轮残日,却是连红烟也找不见了。
  不来也好。免我白惦记。
  “你在望什么?”一个声音忽然如藤蔓自她身后缠绕住她,“是不是惦记我了?”

  ☆、第9章 隔夜香(二)

  她目不斜视地回到房间里,关上了门,才转过身来,道:“你可闹够了没有?”
  “没有没有。”段云琅笑得眯了一双桃花眼,雪白的衣裘衬得他的瞳色更清,粼粼如水波荡漾,“今日我大兄又说了,娘子冬日手冷,这有一只银香球,置入卧褥之中,夜半不寒……”
  殷染无话可说地看着他将银锁链轻轻一抖,便垂下一只镂空雕缠枝并蒂莲纹银香球,内中已点了火,香气透过精巧的镂空纹路一层一层地漫漶出来,腻得人心发皱。
  这是放入床上、被中的东西。
  这种暧昧不明的东西,他也敢送。
  他不仅是太子做腻味了,他恐怕做人也做腻味了。
  殷染道:“你只管送,你前脚走,我后脚便扔了它。”
  “是是,所以我只送两种东西。”
  “什么两种?”
  “要么送金石,要么送活物。”他笑道,“叫你扔也扔不掉,烧也烧不坏,煮也煮不烂,吃也吃不下。”
  她转头望着堂上的鹦鹉,轻轻哼了一声,“那莫不是牛皮癣子了。”
  这一晚,红烟给殷染整理床榻,摸出那只银香球时,脸色极难看。
  “娘子往日收他些乱七八糟的,婢子也未计较了。”她说,“怎么这种闺阁中物,您也收?”
  殷染正拿细草茎逗着鹦鹉,懒懒道了声:“推不掉。”
  红烟将银香球掖进褥子底下藏住,走过来,朝殷染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殷染终于停了动作,却仍不看她,“好端端的,闹这些作甚?”
  红烟道:“陈留王殿下许是娘子前世的冤家,但无论如何不能是娘子今世的良人。娘子是顶聪明的,还是早做决断吧。”
  殷染道:“这是东平王送的。”
  红烟咬了咬牙,又道:“婢子知道娘子不爱听这话,但婢子得说,花楹娘子之所以死得那样惨,便是因为与殷少监好了。不该在一起的人就不该在一起,娘子看着自己的阿耶阿家,还没明白这个道理么?”
  这回她鼓起勇气提了殷染的母亲,殷染却没有很大的反应。
  殷染只是,仿佛有些冷了,将外袍往肩上拢了拢,眼睛底里光芒细碎,像中夜微雪,转瞬融化,“我知道了。多大点事,值得你这样。”
  ***
  仔细想来,殷染其实不能明白段云琅对自己的执念。
  他不过是在作弄她,就像他小时候作弄蝉和蝴蝶一样。当初自己不告而别,他心中想必有怨,于是本着一腔子顽童脾性,一定要在这深宫里拖她下水。可是她并未觉得自己亏待过他。
  她的母亲已为此事而死了。
  为着她每日里“幽会”小太子的事,死了。
  他怎么还能逼着她陪他玩?
  她在寒冷的深夜的庭院里踱了一圈又一圈步,似个老人般抱紧双臂,白惨惨的月盘上斑痕错布,她望了许久,心中想的是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她想,那个春日窗下的小友,那个百草庭中的废太子,他要何时才长大呢?
  总要长大了,才会知晓克制reads;夜天传。亦或许知晓克制了,才能渐渐长大。
  而在这漫长的光景迁延之中,她自己的心情如何,并不重要,不是么?
  ***
  那日之后,段云琅再来,殷染全都拒而不见,出外挡人的都是红烟。
  段云琅在殷染面前没脸没皮,可到了外人处,却变作风流端正样,银青斗篷金丝冠,真诚个十分,只道:“小王来一趟内宫不容易,还请娘子开恩。”
  红烟脸都臊了,“我也不是娘子,也没得恩给你开。你也莫给我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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