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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部分

美人如钩-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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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段臻突然从梦中惊醒,冒了一身的冷汗,枕边许贤妃迷迷糊糊地随之坐起,发语问外边的人:“什么事呀,慌慌张张的?”
  “启禀……启禀陛下,启禀贤妃,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崩了!”
  寝殿里灯火暗灭,只有外阁里一盏壁灯,将那沉沉光束透过数重昏黄纱帘递了进来,照到这大床上时,只如鬼火般无定飘荡。许贤妃不由转头看了段臻一眼,只见他的脸色平静得令人骇异,只有单薄的身躯在轻微地发抖。
  他总是这样的,从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而只有离他最近的人,才能感觉到他是痛苦的。
  痛苦,却不得不压抑住痛苦。
  许贤妃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段臻那在锦被上攥紧的拳头,发觉他的手湿冷一片。她转头道:“怎的这样突然?让有司去备奠仪,也好生查查怎么回事。”
  那宦官领命出去了。许贤妃又低声问道:“陛下,可要起身更衣?”
  段臻茫然地看向她,喉头滚动了一下,才道:“皇祖母崩了?”
  许贤妃咬着唇点了点头。
  段臻道:“不该的。”
  许贤妃一怔。
  “此事有人捣鬼。”段臻的话音听起来很冷静,可许贤妃却在他眼里看见了一片阴燃的惨白磷光,“即算是皇祖母发了急病,也该一早来禀报与朕,哪有人死才报的道理?”
  分明已经撑不住了,却偏能如此清醒地分析计算。许贤妃恍惚间想起了不知是多久以前,他好像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慕知的病不是一两日了,为何封棺如此仓促?这背后捣鬼的人,还在害怕什么不成?”
  ——或许也只有在这种濒临崩溃的时刻,平素那温柔和蔼的表象才会剥落,而露出他那冷锐的真容吧?
  许贤妃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给他捂着冰冷的手,但听他又道:“没了。”
  “全都没了。”他看着她温顺的模样,一头乌黑的长发披落在枕褥之间,“慕知和素书都去了,如今连皇祖母也去了。朕如今,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了。”
  她没有说话。
  “这样你可满意了,临漪?”
  ***
  至正二十二年五月初九,太皇太后齐氏崩,天下举丧。
  圣人一早就离开了。
  许贤妃在床上又躺了片刻,才起身更衣。眼中的水意早已干涸,她仍然是这后宫里最富贵端方的女人。
  那一架流黄顶子的肩舆摇摇荡荡,三年之后,再度停在了承香殿前。
  “本宫真没想到,”许贤妃端坐在妆镜之前,手中的木梳狠狠地绞着头发,“本宫真没想到公公如此大胆……”
  隔着帘幕屏风,高仲甫的声音听起来慵懒不经意:“娘子放心,这回不脏您的手。”
  “呲啦”刺耳之声,许贤妃扯下了一把头发,冷笑道:“我没什么放不放心的,只是圣人心绪太差,公公就不怕鱼死网破?”
  高仲甫反而也笑了:“鱼死网破?他有什么本钱同而公鱼死网破?我就跟您直说了吧,他没有军队,您知不知道?真要鱼死网破了,他能指望谁?”
  许贤妃过去都不过在宫闱里下些阴毒伎俩而已,哪里想得到前朝政事险恶得如此直白。全天下都晓得圣人受制于宦官,却不曾晓得圣人究竟为何要受制于宦官,便她自己,也以为不过是因高仲甫当年扶立圣人登基,势力渐渐盘踞朝中以至尾大不掉——但高仲甫最大的筹码,其实是他手中的禁军。
  有了禁军,才有了内宫的势力网,才有了藩镇上的眼线,里应外合,首尾相继,不论圣人想在哪个环节突围,都势必要头破血流。
  许贤妃只觉头痛欲裂,捂着头撑在了镜台前,“他分明还让二郎和五郎各领着羽林营……”
  “羽林军的确要紧,二殿下和五殿下也当真不蠢。”高仲甫笑道,“可惜英明的圣人却不肯信他们。圣人让他们做左右羽林大将军,手底下的裨将却都不是自己人,兵卒更不听话,圣人是摆明了要他俩互相牵制。说句无聊话,兵将不合,可比无兵无将来得更糟呐。”
  许贤妃听得怔怔然,神色仍是难受的:“可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当年含辛茹苦将圣人养大……这一回,圣人是动了真脾气了……”
  “那又怎样?”高仲甫的话音却骤然冷厉下来,“你道我是为了谁犯这个险?太皇太后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许贤妃浑身一颤。
  “你一介妇人,我也懒得多说。我现在才真是后悔,”高仲甫冷冷地道,“早晓得你二十多年生不出一个儿子,我当年何必帮你!”
  许贤妃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却只看见屏风外那一个冷漠的影子,像鬼魅一样欺压过来,四方天空都变得晦暗……
  她低着头,咬着牙,惶恐之间,手指硬生生掰断了一根梳齿,指甲缝里鲜血都涌了出来,“还是高公公神机妙算……往后的事情,我都听您的。”

  ☆、第108章

  第108章——轻尘弱草(二)
  “陛下!陛下慢些!”
  周镜的呼喊没能拦得住他,段臻一步闯进了积庆殿偏殿,而后便突然顿住了。<し
  夜已深了,黑暗压顶,殿里已是一片雪白陈设,重重叠叠帷幔之间,停着太皇太后的棺椁,端等明日时辰一到,便要启程去葬入城郊皇陵。
  黑与白的交际里,河山死寂。
  跪在柩前烧纸的是一个小宫女,在她旁边站着一个身材昂藏的侍卫。隐隐约约,段臻听见那小宫女在啜泣,令他有些烦躁。
  而后帘帷忽动,却是段云琅,仍穿着当值的甲胄,怀中抱着熟睡的小七,走了出来。
  父子俩在这种情形下打了个照面,两人俱是一怔。
  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段云琅,他走近来,也不行礼,便将小七往圣人身上递去,“他睡着了,您小心些。”
  段臻措手不及,连忙接下了孩子。小七已快四岁了,个子却很矮小,身子也有些孱弱,只睡着的时候,呼吸匀停,面色红润,仍现出几分婴儿时候的玉雪可爱。段臻看着小七,心里莫名地平静了,面对着太皇太后的棺椁,也不那么悲伤了。
  一代代人,生死轮回,不外如是。
  他走到太皇太后柩前,哑声道:“皇祖母,孙儿来看您了。您去得急,孙儿……一定会还您一个公道。”
  灵前烧纸的鹊儿浑身一颤,而后,哭得更伤心了。
  ***
  段臻走入后边的寝殿,段云琅温顺地跟了进来。
  今晚难得这儿子没有同自己摆脸色,段臻想,这也许是个不错的开头。
  谁料段云琅进来以后,就径自开了口:“太…祖母死得不对。”
  段臻被他那大咧咧一个“死”字激得皱了眉头,半晌才道:“你什么意思?”
  “太…祖母虽一向耳聋眼花,可大毛病是没有的。”段云琅话音干脆,“无声无息就这么死了,我怀疑有人下毒。”
  段臻缓缓点头,“但……”
  “但我们没有证据。”段云琅嘴角微勾,“而况那人手眼通天,连太医都不敢说真话,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段臻诧异地看他一眼——他倒是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心头又冒出来无名火,“朕会查清楚的。”
  “查,是没有用的。”段云琅毫不避忌地与父亲对视,“只有忍。”
  “你什么意思?”这话段臻已问到第二遍。
  “太…祖母只能入土为安;我们得忍,忍到那人在其他事情上露出马脚——”
  “五郎,”段臻却恍然道,“朕依稀记得,你处还有许多东西,没有交上来的吧?”
  段云琅忽然静住。
  段臻微微眯起眼睛打量他的神色,心中只有冷笑:自己当初让他去查高仲甫的劣迹,这人查是查了,手底把柄扣了一堆,却竟然不肯全部吐给君父,只一件一件地用来挟君自重,这是什么居心?心底越是寒凉,他面上的微笑反而越是温和:“你将它们都给朕,朕来日要对付那几个阉竖,也有几分底气不是?不瞒你说,朕心中确有计划……”
  他却不往下说了。
  段云琅瞥了他一眼,转过头,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他真是累极了。
  每一次和这个父亲对话,他都要强力忍耐住直接砸他一拳的冲动。
  他与他,永远在互相刺探,永远在互相防备,从不敢信任对方,从不敢依赖对方,因而即令在合作之中,也绝不会无条件向对方交底——
  这哪里还是父子,这分明只剩了君臣。
  段云琅想到刘嗣贞说的,“既有高仲甫这么一个大障碍摆在眼前,殿下缘何还不能同圣人好好相处呢?”
  就算他想……这个惺惺作态的父亲,难道还真会对自己实诚么?
  他咬了咬牙,终于说出了口:“我怀疑,太…祖母的死,与……高公公有关。”
  ***
  圣人在太皇太后灵前守了大半夜,到四更上,周镜来将他接走了。
  段云琅向他坦白了自己的怀疑后,一如所料地,他没有发话,没有作一个字的评价。
  夜幕之下,遥远的东方天际露出了些许微光。段云琅站在积庆殿廊下,看着圣人的车驾起行,他不明白,自己心里怎么还是会有失落和沮丧。
  他早该习惯了的,不是么?
  这个男人,永远只能是这副寡淡、懦弱、畏缩、无所作为的样子了,不是么?
  段云琅瞧不起他,这样的仁君,和庸君有何差别?
  夜露微凉,鹊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件大氅,声音是已经哭哑了:“殿下,披上吧。”
  段云琅收回了目光,一边披上大氅一边道:“钟侍卫呢?”
  “婢子让他去歇息一会。”鹊儿回答。
  段云琅失笑,“他是男人,是兴庆宫的侍卫,你让他去歇息?”
  “他很累了。”鹊儿静了片刻,又道,“而且,婢子想同您说几句话。”
  段云琅抬眼,沉默地端详着她,“你说。”
  “婢子……”鹊儿顿了顿,“婢子想出宫。”
  段云琅微微挑眉,“这个不难。”
  鹊儿低下头,脚尖无意识地蹭着地,“太皇太后不在了,我觉得……我留在这宫里,也没多大意思了。殿下的事情……殿下放心,婢子不会多嘴多舌。”
  段云琅道:“难道我还会怀疑你?”
  鹊儿飞快地掠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却避开了他的问题,反而道:“殿下,婢子虽不预朝事,但也相信,几位殿下里,您是最出息的。难得的是,您对殷娘子还一心一意……”鹊儿看见段云琅脸色变了,却还是咬牙说了下去,“婢子一直都很服您。”
  “你到底想说什么?”
  “殿下……您是高高在上的人,您大约不懂得底下人的难处。您欢喜殷娘子,想起来便去找她,忙起来便搁置了她,您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她为着您,成日里提心吊胆,您想想,这事情若果真闹将出来,没人敢拿您怎样的,但殷娘子可就得受大苦……”
  “你到底想说什么?”段云琅重复了一遍,一双冷亮的眸子直盯着她。
  鹊儿苦笑一声,“婢子只想劝您对她好一些,婢子同她都是女子,大约能明白她心中有多难……殿下您烦我也好,这总之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僭越了……”
  段云琅缓缓道:“你要出宫,你可知道你家人在何处?”
  鹊儿摇了摇头,默了片刻,泪水就那样自眼中涌溢出来了,“我不知道,殿下!我在宫里十多年了,我已经分不清楚宫里宫外,究竟哪个才是我的家了……可是殿下,我总还是想出去瞧一眼……”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便瞧一眼也好啊。”
  段云琅不做声了。
  鹊儿抬起手捂住了汹涌的泪水,许久,许久,直到那月亮都将沉没了,才沙哑着嗓子道:“殿下,我只盼您和殷娘子好好的。这世上啊,两情相悦太难了……”

  ☆、第109章

  第109章——既老而悲
  太皇太后突然崩逝,天子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与往常二十余年似乎并无二致的早朝,泱泱众臣僚无言跪伏在地,夏日的天空澄澈如明镜,没有人注意到段臻鬓边新添的白发。
  他今年四十四岁,可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去死了。
  这江山早已不在自己手里,自己却还坐在这御座上,有什么意义呢?
  高仲甫提出要彻查武宁节度使朱桓谋逆一案,段臻挥挥手,准了。刘嗣贞上奏简省后宫用度以赈河北旱情,段臻亦是挥挥手,准了。他只觉自己好似成了戏台子上的偶人,竟是半点不由自主的,巍巍楼阁,堂堂殿阙,看起来是天下第一的富贵,其实却都不是他的。
  下朝之后,他屏退车马,一个人慢慢踱回清思殿。六月天气晴柔,只是丧期未过,四方都是压抑的黑白之色。大明宫规制平整,宫墙错落,行走于这横平竖直之间,难免感到压迫。段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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