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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部分

美人如钩-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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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他也就自自然然地迈步离去了。
  刘垂文原在打盹儿,没料到殿下这么快就出来了,连忙自车上坐直了身子唤:“殿下,回去?”
  段云琅却是脸色越来越冷,脚步越来越急,阴沉的天空下秋风卷起,冷青的袍角猎猎翻飞。他一个箭步踏上了马车,冷声道:“我要入宫一趟。”
  “入宫?”刘垂文下意识地问,“哪个宫?”
  段云琅将车帘子猛地一拽,织金的布帘好一阵晃荡,他在车厢里坐定,身子往后一靠,脚搭在了矮杌子上,闭了眼,迸出三个不耐烦的字眼:“大明宫!”
  ***
  大明宫,清思殿。
  仍是一样浓郁的熏香,袅袅萦绕满殿,无形无质,却营造出仙境一般恍惚的氛围。段臻斜坐榻上,手中拿着神策军递上的提审记录,漫不经心地翻了几页,就甩到了案上。
  “她这番话,当然是开脱得好。”段臻开了口,“神策军当初拿她,也不过因为她说过几句对太皇太后不敬的言语,高方进捕风捉影而已。她却聪明,不知从何处又拉出来一个乐工给她垫背。”
  他这话说得不温不火、不疾不徐,眼光表情,也俱都和蔼可亲,若不是那字字句句分明都带着讽刺,还真叫人以为他不过是在闲谈风月。他静了片刻,跪在殿中的人却不接他的话,于是他发问:“你是戚才人的老朋友,你如何看?”
  殷染回答:“婢子与戚才人已久未来往了。”
  段臻眸光微凝,她却也恰在这时候抬了头。尖尖的下颌旁垂落几缕发丝,衬出白皙的面孔,和那一双幽潭似的眼瞳。
  还未等他说话,她已接着说了下去:“婢子但知戚才人也不过一常人,既是常人,便当以常理常情度之。论常理,戚才人身怀龙种,锦绣前途近在眼前,如此紧要关头,她甚至无事绝不出门,怎可能还要无事生非,乃至犯下弑主大罪?论常情,戚才人与太皇太后素无过节,戚才人有孕在身,心焦气燥之下微词难免,但祖孙之情俱在,如何竟至于狠心杀人?而戚才人陡遇刑鞫,想必六神无主,数日之后,才想起那个……鬼鬼祟祟的乐工,她心中怕也不能肯定,但被逼无奈,不得不转供他人罢了。”
  段臻耐心地听她说完,才道:“那朕又如何知道那乐工有辜无辜?”
  “这个好办。”殷染冷静地道,“内宫的刑讯消息还不至那么快传到皇城去,陛下此刻就派人快马加鞭去搜查那个乐工的住处即可。”
  段臻打量着她。这目光让人很不好受,但是她受下了,还温和地道:“婢子还有一事不解。”
  段臻有些讶异,“何事?”
  “若戚才人没有招供,陛下原计如何处分她?谋弑大罪,抄家灭族?然而——”殷染的嘴角微微勾起,似嘲讽,又似只是凄凉,“若杀其母,将安措其子?”
  段臻安静地看了她一眼。她闭了嘴,眼观鼻鼻观心,表情滴水不漏。
  若杀其母,将安措其子?
  这一刻,段臻甚至觉得她所说的,并不是戚冰的事情。心肠里愈是发冷,他的笑容却愈是温和。
  “你所言都颇有道理。”段臻点点头,好整以暇地道,“朕却听闻,太皇太后出事之前,戚才人去找过你的。”

  ☆、第115章

  第115章——画地为牢(二)
  “——殿下!殿下不可!”
  周镜晃悠悠的声音,打断了清思殿中沉至窒息的寂静。
  段臻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便见自己的五儿子急急迈了进来,也不管殿中还有什么人,劈头就道:“让我去抓那个乐工!”
  “放肆!”段臻沉声喝道。
  段云琅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恰跪在殷染身边三步远,殷染都觉自己膝下的砖石地面狠狠一震。段云琅身子挺得笔直,仰着头大声道:“父皇!儿臣一定要将那害死□□母的凶手找出来!”
  段臻突然站了起来,殷染看见他的手在那明黄袍袖之下轻微地发着抖。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坐了回去,同样还是那只手,在空中挥了挥,“你去吧。”
  “得令!”段云琅立刻应下,转身又往外走去。段臻又看了殷染一眼,那一眼——不知为何,殷染觉得那一眼很复杂,好像圣人分明是什么都知道的,可是圣人累了,不想再多说一句话了。
  他终于道:“你也下去吧,等陈留王查出结果来。”
  ***
  殷染自北偏门走出清思殿,领着她的内官却倏忽不见了。她不得不沿着宫墙凭记忆走回去,脑袋却被一个轻飘飘的东西“砸”中了。
  一根嫋嫋娜娜的柳条从天而降,拨松了她的发髻,又摔到了地上。
  她抬起头,左侧宫墙之上,凸出来一座台榭,几株光秃秃的柳树正搭在那精致台榭的矮檐上,其中一枝柳条还被人抓在了手里。
  殷染都为那柳树感到头发疼。
  段云琅手扶着望仙台的红阑干,低下头带笑望着她,天色微凉,而少年眸光潋滟。
  就好像方才那个在清思殿中撒泼耍赖的人根本不是他。
  她只同他对了一眼,便知道他生气了。
  段五的生气是有层次高低的。若夫装傻乔癫、大叫大骂,那其实并非生气,只是着意现他的眼。至如冷眉冷眼、一声不吭,那才是真的动了肝火,十劝九不回。
  而到了这番模样,唇角衔笑、容色温柔……那就是地狱末日。
  殷染匆忙低下头去,往北直走。
  段云琅眉梢一挑,轻轻哼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地从望仙台上奔了下来,而后又放慢了步伐,负袖背后,优哉游哉地跟在她身后四五丈远。
  自珠镜殿侧边绕过,就入了御花园。初秋时节,百草凋敝,蓬莱亭边几本嫩黄早菊迎风而绽,层层叠叠的花瓣纤柔地低垂,倒映着亭下的脉脉泉流。那流水又沿着假山的皴纹汇到斜桥之下,汩汩流入了烟波浩淼的太液池。一阵风来,水动,花动,明明是冷淡的秋光,却偏偏万物生出了华彩。
  可惜天色阴沉,不然,蓬莱亭一贯是东内胜景的。
  也亏了天色阴沉,此处少人经过,殷染走到那蓬莱亭外的矮坡上,身畔就是那被风吹得风姿摇曳的早菊,面前就是那错落堆叠的假山,再放眼便见一望无际的太液池,心中一口浊气终于消散。
  有人走到了她的身边,她感觉到了,但没有转头。
  “我若不出来救你,你可得同戚才人一样地论罪了。”
  到底是少年人,沉不住气,一开口就兴师问罪。殷染低下头,脚尖蹭了蹭地上枯黄的小草,半晌才道:“今日多谢你了。”
  这是什么话?他气极反笑:“你我多久未见了,怎的如此生分?”
  殷染慢慢地呼出一口气,假山环抱之下,令人惘然生出一种身在五行之外的错觉,可惜她自己都知道这不过是错觉。“我心中难受得很,五郎。”她的嗓音有些干涩。
  听见她说“难受”,又听见她唤“五郎”,他不平的心境奇特地被抚平,伸出手去拉了下她的袖子,见她没有反应,便奓着胆子抓住了她的手臂,又慢慢摩挲上去。她却好像全没感觉,只道:“鹊儿没了,你知道么?”
  他的手僵住。
  “你说什么?”
  “鹊儿没了。”她终于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我看着她死的。她是被人杀死的,一刀割在了喉咙。”
  ***
  天色灰冷,坐在这草坡上望向天空,就好像是那假山被碾碎了,灰石碎渣子全都撒进了天空里。殷染慢慢地蜷起了腿,下巴一下一下地点着膝盖,将鹊儿的死给他描述了一遍。
  “我还想着找你拿主意的。”她道,“可巧碰上你了。”
  这话仿若无心,却暗藏依赖,他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慢慢地揉着,眼底的光芒渐渐地沉寂下去,仿佛是沉到了一个安稳的地方。“你如何看?”
  “鹊儿在来掖庭之前,是来了大明宫。她来大明宫会做什么?”殷染低声道,“她本在丧期之中,也不该四处走动,何况大明宫本不是个好进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她是有什么切迫的事情……那她为何不来找我,反而要来大明宫?”
  “那要看她所求为何了。”殷染顿了顿,“她不来找你,或许是因为你力量不够,或许是……或许是怕拖累你。”
  段云琅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站了起来。
  殷染迷惑地抬起头看着他。
  “她……她同我说过一番话。”段云琅艰难地措辞,“我该有感觉才是……她说,她留在宫里也没什么意思。我那时只道她是要回家……”
  那时候,鹊儿那绝望的眼神,分明是含了诀别的意味……
  殷染眼神一黯,“她如今确实是回家了。”
  “我去问我父皇。”段云琅冲动起来,拔腿便要走,殷染连忙拉住了他的衣角,横了他一眼。
  段云琅静了静,复坐回来,沉默一晌,道:“待我查明了□□母的案子,便去掖庭宫找你。”
  殷染没有接话,自往他身边靠了靠,而后伸出手来,还未碰到他便被他一把紧握住。
  天边密云不雨,时近黄昏,风从泥土底下一层层刮擦上来,像钝重的刀背扑打在脸上。殷染低下头,下意识地将自己埋进了他的怀里,道:“你今日演得也太好了。”
  段云琅冷哼一声,“我如不这样演,你还有命在?”
  兜兜转转,终于是回到了原先的话题,他的怒气还只多不少。想了想又实在不忿:“你为何一定要帮那个戚才人?你每回落难的时候,可没见她帮过你一把。”
  殷染淡淡地道:“她知道我们的事情,我如不帮她,她反咬一口我如何办?”
  段云琅的表情惊讶地僵住,“是……是在教坊司?那个宫女……”他努力回忆着自己与戚冰不多的几次见面,只觉心如乱麻。
  殷染又笑笑,“其实也不尽如此。我帮她,是因有人求我帮她。”
  段云琅问:“谁?”
  殷染不再回答了。
  她抬起目光,看那阴霾的天空渐渐被黑夜所蚕食,在太液池的尽头,三山隐没,日月无光,四海八荒都寂静下来,静得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不知道下一回,能这样安然地并肩坐在一起,看那没有日落的日落,该是什么时候了。
  明明是笼中鸟,却偏能看见广袤天空。明明是池中鱼,却偏能看见苍茫海面。大明宫中山海无缺,可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假的。
  可即便是假的,也不得不争抢得头破血流。
  夜幕终于在远方的水面上闭合的一瞬间,他吻住了她。
  丧志气的话不要说,煞风景的话不要说,秘密太多,浮出水面的一点点棱角都已可伤人。在这心照不宣的一刻,只要亲吻。
  只有亲吻。

  ☆、第116章

  第116章——虚空花(一)
  陈留王所领左羽林军,在这一夜的二更时分踢开了教坊司兴和署的大门。し
  根据戚才人的供词,他们抓住了兴和署的乐工离非,带到大理寺严加审问,同时亦派人搜查了离非的房间。在离非全盘招供的时候,那一包砒…霜、数锭黄金也从离非的床榻之下被翻了出来。
  证据确凿,以谋大逆论,在不赦之列,虽夷九族可也。
  天子在朝堂上痛哭失声,恨那贼人奸猾,先是害死了皇祖母,而后又险些讹死身怀龙种的戚才人,其心可诛。首倡抓人却抓错了人的神策军方面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圣人却还记着他们的好,说如果不是神策中尉当机立断,自己还不知道皇祖母真是死于非命的——于是又给高仲甫加了赏。
  三日后,乐工离非经不起严刑拷打,死在了大理寺狱中。
  殷染搬一把椅子坐在堂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梁上的鹦鹉,那鹦鹉也就面无表情地回看着她。
  她与离非不过两面之缘。
  第一面,她看着戚冰与离非笑闹不禁,冬日的暖阳透过窗牖,映照着两个年轻男女姣好的面庞。若不知底细的人看了,如何能猜出他们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皇妃,一个是卑微下贱的乐工?
  第二面,她看着离非对自己下跪磕头,苍白的脸,狭长的眉,冷定的眼。明明是举止都有几分柔弱女气的人,在说出那句“我可以为她去死”之时,却平静得令人绝望。
  她只是没有想到,没有想到戚冰会自己翻供。
  她难道不是爱着离非的吗?
  她已经知道自己错过了一段故事,一段已死的、再也无人会讲给她听的故事。它也许并不美丽,甚至它肮脏而疼痛,但它曾经那么真切,她对着它,仿佛临着水面,照见了自己恓惶的脸。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鹦鹉觑着她的脸色,慢悠悠地开了口,“菩萨无住相布施,福德亦复如是,不可思量……”
  ***
  当离非身死的消息传入大明宫,芷萝正扶着戚冰在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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