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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部分

为君-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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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昭站在门口,打量拢着熏炉的卢老夫人和跪坐熏炉旁边闭目念佛的李氏,轻轻皱了皱轩长的眉。
    “寄奴来了啊,去跪着吧,也算给你外祖尽一份心。”卢老夫人斜倚在靠背上,对着身后的老仆妇点点头。
    楚昭没有动。一个谢家积年的老仆妇庄重地走上前来,递给他一支朴素古雅的毛笔,一个仿圈,都用红纸条缠着。
    卢氏慈祥地声音传过来:“别的孩子也就罢了,你外祖自小最疼你,寄奴不会不愿意尽这点孝心吧?”
    谢棠担心表弟犯浑,在背后捅了捅楚昭的腰眼,轻声说:“两只手拿着,谢谢外祖母。”
    楚昭赶忙双手捧着,跪下去。
    这边刚跪下去,那头谢棣忽然直挺挺倒了下去,浑身都在打摆子。
    长公主尖叫着冲了上去,场面一时乱作一团。有的人跑去请来了给谢晋看病的周大夫。楚昭也跟着过去看热闹,悄悄攥紧了袖子里的四板药。

  ☆、第六十五章

这个冬天,建业城弥漫着大雾,雾气中似乎滋养了数不清的病菌。时疫随着难民的步伐,加速潜入都城,把疫症传播进城中的每个角落。
    如今外面已经停战,喻王的军队里同样爆发了可怕的瘟疫。就连深得喻王信重的二子楚昱也染上了瘟疫,在军医的精心调护之下仍不见好。楚悼作为父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王若谷这边的情况略微好些,但也有人染病,所以双方暂时停战。
    在天灾的威胁面前,凡人间的恩怨纠葛显得无足轻重。
    百姓素来半饥半饱,得了病症无人过问。染病的就送出城等死,已经死去的便草草埋掉,这种病的特性决定了容不得半点拖延。而斜桥的世家里,也有一些生病的子弟,崔彧将他们集中在一起治疗。这位是崔景深的小叔叔,隐居东山的医术天才,著有《素问》《甲乙》传世,对伤寒之症也有研究。但就目前的形式来看看来,即便是他也只能控制病人的死亡速度,不能完全治愈疫病。
    阴郁和恐怖的云层笼罩在都城上空。
    对于大楚人民而言,朝廷能够提供的最基本公共服务就是:维护一个相对稳定的社会秩序,提供社会救济,然而如今的朝堂在这两方面都做的很不好。走投无路的百姓渐渐对朝廷漠不关心起来,疫病的大规模流行将这种漠然转变为一种无言的愤怒。本来销声匿迹的天师道似乎又有死灰复燃之势。
    相比之下,谢阀因为在山中,情况反而好了许多。虽然谢棣病倒了,但是疫病的可能不大,也没有传染给身边的人。
    听了下人的回报,长公主不可置信地问道:“这么说,崔彧不肯立即过来?”
    仆人吓得瑟瑟发抖,生怕酷烈的女主人把气撒到自己身上,跪雪地上哆哆嗦嗦回禀:“也……也不是,小的去之时,崔大家正在出义诊,给一个老百姓看诊,只说看完就过来。那些人都把崔大家当成神明一样膜拜侍奉,可见大家的医术必定高妙。”
    长公主怒道:“居然因为几个贱民耽误我儿……”
    周大夫从内间走了出来,劝道:“公主殿下不必动怒,依老夫看来,小公子未必是伤寒。”
    长公主脸上浮现出希望的神色:“不是犯了时疫就好。那么,我儿究竟是什么病症?”
    周大夫的神情并不见轻松,依旧严肃地说道:“依老夫之见,小公子咳嗽不止,伴有发热迹象……只怕……只怕是肺痨。只是到底如何,还需要崔先生过来,我二人共同参详。”
    崔彧虽然只是一个隐士,但是社会名望不在谢铭之下。因为他的老师是大名鼎鼎的医圣殷仲堪,崔彧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仅著有《素问》《甲乙》传世,还广教门徒,开设义诊。其弟子清河赵跃、渤海道文法这些徒弟都非常的有名。虽然年纪不算很大,但已经称得上是德高望重了,所以周大夫尊其为先生。
    听了周大夫的话,长公主发出一声痛苦的啜泣,用帕子握住了脸。
    楚昭在旁边站着,忽而捕捉到周大夫心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其他也就罢了,只是心肺间似有一股火毒难消,这可怎生是好。
    听了周大夫的心声,楚昭反而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谢铭真的不是伤寒,很可能只是感冒没及时治疗转成的肺炎初期。当然,古代没有抗生素,体内的炎症便消不下去,这样的疾病也属于不治之症,但楚昭来自现代,对感冒病毒缺乏基本的敬畏之心,再说他手里也并不缺消炎药。
    过了一阵,谢棣住的院子便渐渐安静下来,只余下中草药袅袅的清香。别的人都走了,只有楚昭还坐在堂中,磨磨蹭蹭不肯离去。
    有仆人看到楚昭,就过来给他行礼。长公主一眼瞥到楚昭,慌忙搽干净眼泪,端起公主的架子问道:“是寄奴啊,来这里做什么。”
    楚昭上前行礼:“寄奴来看看表哥。舅母,我可以去陪表哥说说话吗”
    听闻此言,长公主对楚昭的印象顿时好了不止一点,她难得和颜悦色地说道:“也就我们寄奴还想着这个哥哥,可见是有真心实意的。”因为害怕谢棣得了疫症传染自己,所以来看望谢棣的人虽多,却没有一个敢进门去,连谢棣的表妹谢冉冉也不敢。
    正在说话,就听见屋中传来瓷器清脆的碎裂声,一个面目清秀的侍女慌慌张张跑出来,跪在长公主面前,哭道:“公……公子不肯喝药。”
    长公主勃然大怒,下令扒了这个婢女的衣服锁在空房里,使她冻饿而死。
    楚昭在旁边倒吸一口凉气,面色却只做无所谓地劝道:“舅母别生气,这些丫鬟不值什么,气坏您的身体就不好了。再说,如今正该给表哥积福,何必多造杀孽?表哥不肯吃药,好好劝就是,想来是侍女哪里不称心,不如让我去吧。”
    长公主刚才还凶神恶煞要杀人,此时却红了眼圈:“棣儿这是怪我把他身边那群狐狸精撵走呢。罢了,罢了。可见患难见真情,寄奴去见你那个混账表哥吧,也是见一面就少一面。如今本宫还能指望什么呢?”说着就落下泪来,看上去就是一个柔弱贵妇,慈爱的母亲了。
    楚昭跟着侍女走进房间,屋子里很暗,也很暖和,一直蜡烛幽幽地在桌子上燃着。
    卧房中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谢棣的咳嗽声。楚昭走近一看,谢棣满脸通红,嘴唇都烧出了干壳。他不懂医术,也看不出谢棣得了什么病,就是觉得看着样子像是在发烧。
    “表哥!”楚昭轻声耳语道:“你醒着吗?”
    帐幔里的谢铭动弹了一下,让侍女将他缓缓扶了起来。这时候楚昭才看清楚他的整张脸,和记忆里的模样依稀仿佛,就是成熟了很多,也不复神采飞扬,十分的苍白,憔悴。
    谢棣迷迷糊糊见到小表弟往自己床上爬,赶忙推他:“我生病了,快下去。”
    他的手也是软弱无力的,楚昭心里泛起一阵难过,并不敢在面上显现出来,只龇着小白牙笑:“我带了药来,表哥喝吗?”
    谢棣厌烦地挥了挥手:“不喝,都倒了吧,看着烦。”
    “哦。”楚昭点点头,乖乖跑过去倒掉了。
    谢棣还以为表弟怎么也要劝两句,谁知道他还真倒掉了。谢棣也是被人宠着长大,没见过这样照顾病人的,心里就有点懵。不过谢棣虽然脾气不好,但从小就疼爱这个表弟,当下就喝止住那个想要出去告状的侍女。
    楚昭笑嘻嘻的放好碗,回来拍拍表哥的手,安慰道:“没关系,我有药。”
    谢棣笑他说胡话:“你能有什么药?不许淘气,赶快出去,谁放你进来的,仔细染了病可不是玩的。”
    楚昭去倒了一杯水递给谢棣,从袖子里取出几片准备好的阿司匹林,一粒白加黑递过去,正色道:“真的有药,表哥吞下去。”
    “好,寄奴给的,就算是□□,表哥也甘之如饴。”都要死了,谢棣还是不改风流的性子。自忖左右也是死,还是别让表弟失望了。于是他一仰头,就把药吞了下去。
    楚昭紧张地看了看门外,小声道:“闭嘴吧,被舅母听见了,你想害死我吗?听说上回你屋子里还打死了一群宠姬,皆说是教坏了你。”
    谢棣苦笑一下,握着楚昭的手没再吱声。
    白加黑很快发挥作用,谢铭觉得自己身体里燃烧的那股火似乎温和了一些。脑中有奇怪的眩晕感,类似于吃了五石散之后的感觉,却比那个要温和很多。被子羽毛般覆盖上来,谢铭的眼睛闭了闭,终于睡着了。睡之前,他还伸手抓住楚昭的衣袖。
    “喂——放开啦。”楚昭很没有兄弟爱的甩着胳膊。
    可惜谢棣抓的那样紧,好像用尽所有的力气一样。楚昭努力了一会儿没掰开,担心吵醒病人,也就放弃了挣扎,脱了鞋子爬上去躺谢棣旁边。
    大概是屋子里光线太过幽暗,楚昭很快睡了过去。
    一个丫头进来看见,想要把世子殿下叫醒,却被长公主阻止了,她心里想着:我儿从小没什么玩伴,又最喜欢这个尊贵的表弟。儿子最后的时刻,身为母亲怎么会忍心他一个人走呢。”
    屋子里,楚昭压根不知道舅母已经把他当成个人殉殉儿子了,继续躺那里呼呼大睡,嘴角有一丝可疑的水渍。
    夜风吹开窗户,床帐轻轻拂动。守夜的丫头惊醒,赶忙过去关好窗户,摸了摸墙壁似乎不热了,赶忙披衣出去,让叫丫头吩咐厨房将火烧旺一些。
    如同一个幽灵般,韩起无声无息的进来,将熟睡的世子殿下抱回了他的房间。
    “阿起,我有药。”楚昭嘟囔了两句,放心地缩在韩起身边睡着了。
    俯身亲吻了一下床上的人,千里夜奔而来的韩起了无困意,只怀抱着剑,曲起一条腿靠着廊柱,守着自家宝贝殿下,心里默默倾听着屋外的风声。
    外面有窸窸窣窣的雪声,北风敲打窗户,还有世子殿下的呼吸声,不知何处传来飘渺的乐声,听着似乎很远,却又如同就在耳边。在沉浸的夜里,伴随着雪花温柔的飘落,将人代入最深最沉的梦中。韩起似乎也有了一霎那的松懈,原本停止的脊背往后靠了靠,低头抚摸着世子殿下宁静的睡颜。
    然而就在那一霎那,一道无匹的亮光在窗户外闪烁,直奔床上的世子殿下而来。
    韩起如同一只大鸟般飞腾而起,展开的披风收拢那道亮光,继而人剑合一,迅捷地朝外扑去。
    雪地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五条淡淡的黑影,很久就和韩起战作一团……
    当楚昭醒过来的时候,韩起已经不见了踪影,四周也半点看不出昨夜一场恶战的痕迹。撑起身的时候,楚昭忽然看到桌子上摆着一张字条和一包点心,走过去一看,上面写着“昨夜有刺客窥视在侧,我已处理,似为徐家效力?另外,天师道复苏或与崔彧有关,此人心思莫测,敌友难辨,前日派人窥视窗前,还望殿下小心。药我已经拿回军中。点心不要一次吃完。”
    楚昭憋了瘪嘴,打开点心一看,是蔚城的特产冻糕。韩起他们的军队,由周禄带着驻守蔚城,与公车丘明的左军护卫犄角,拱卫京城。
    韩起本在军中当值,必定是知晓自己现今身边的高手不多,忽闻密报有人预谋行刺自己,就星夜赶了回来。然后为了不违军纪,又半夜赶了回去。
    韩起真的是忠心耿耿,只是不知自己何德何能,得他这般看待。
    楚昭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心跳的简直就要失序一般地快,几日间的忧惧一扫而光。不论前路再艰难,只要两个人一起扶持着,就能永远走下去吧。陷入纯纯初恋中的世子殿下智商陡降,也有了诸如此类的奇怪想法。
    纵然世人口中的永远,本来就是一种错觉。然而在漫长的一生里,谁又愿意永远活得那样清醒呢?
    整个早晨世子殿下的心情都异乎寻常地好,连他身边早已练出免疫力的侍女们,也忍不住觉得世子殿下今日真是容光焕发,如同珠玉在侧,把自己映衬得像是一粒尘埃。
    到出门见谢棣的时候,楚昭嘴角还是微微上扬的。刚走到谢棣住的院落,就看到周大夫和崔彧一边交谈一边往内走。崔彧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绝色药童,面如凝脂,眼如点漆,顾盼有情。
    崔彧上下打量楚昭,笑道:“殿下气色不错,想来昨夜睡得很好。”
    楚昭心里嘀咕,这是当大夫的职业病还是什么。因为韩起提醒过自己此人深不可测,所以楚昭飞快地查看了系统面板,果不其然,虽然忠诚和好感并不算特别低,而且私心低清廉高,看上去属于可攻略对象,然而楚昭却发现此人的野心高达98,和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外表极不相符。莫非崔家专出腹黑吗?
    楚昭心内警惕,面上只是淡淡一笑,将本来拿在手里的药又收拢回袖子里。径直走去谢棣房中。
    可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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