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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部分

盛华-第4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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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抖了几下,惊叫出声,“小爷呢?快起来,都快起来!不得了了!”
  巧云这一声尖叫,把屋里屋外全给惊醒了,黄嬷嬷和衣而睡,鞋子却脱了,根本顾不上鞋子了,一头扑进来,“你叫什么,看吓着……哥儿呢?唉哟!哥儿呢快找!快找!哥儿!唉哟,快去禀报老太爷,天哪!”
  黄嬷嬷这一嗓子,可比巧云叫的尖利惊恐多了。
  几乎立刻,陆老太爷这间清静严肃了几十年的院子,整个儿的都沸腾了。
  陆老太爷只穿了件半衣,光着两条腿就冲进了耳屋。
  耳屋就那么大,陆老太爷几个转身就看全了,自然没找到,急的叫声连连,“快去找,快去大门,角门,侧门,快去,都起来,去请三太太!赶紧找!快,凤哥儿,凤哥儿!”
  不到一刻钟,整个陆家大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姚先生昨晚上也跟着折腾到半夜,睡的正沉,听到动静,听说是陆仪不见了,圆瞪着眼睛呆了片刻,一步窜下床,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跑。
  “怎么能连个孩子也看不住?你们府上这是多少年没带过孩子了?你们这府上,后头还有个湖,连个栏杆都没有,我早说过,看看你们府上,你跟着我干嘛?是你们府上哥儿丢了,又不是我丢了,快去找人哪。”
  陆仪没能跑出多远,也就刚刚跑到院门口,听到动静,紧紧缩在高高的院门槛角落里,看到大门开了,门房一头冲出去,又急忙一个调头扎回来,一头扎进门房,陆仪比门房利落多了,连滚带爬滚出门槛,沿着台阶,叽里咕噜滚下去,在门房提了灯笼,再次冲出来之前,缩在了院门口那盆巨大的山茶花后面。
  院子里已经脚步乱响,院子外,灯笼也飞快亮起来,陆仪扁着嘴,紧紧缩在山茶花后,拧着头四下看了看,奔着离院门口十来步的那座瘦透漏俱全的太湖石冲过去,转了半圈,找了条能挤进去的缝隙里,用力挤进去,挪好,抓过旁边累累落落的藤萝,拦在自己前面,在衣服上蹭了蹭手上的泥,一口一口吃着手里的点心,愉快的听着一声一声的小爷哥儿阿凤。
  远处,曙光慢慢透出来,从巧云一摸没摸到陆仪,到这会儿,已经找了一个来时辰了,巧云和黄嬷嬷,以及屋里当值,和不当值,但点在陆仪身边侍候的所有人,都急的当场起了满嘴水泡,想哭又不敢,哥儿不见了,生死不知,哭声太不吉利了,可喊声里,满满的已经全是哭声了。
  小爷找不到,或是有点什么意外,她们都不用活了。
  陆老太爷急的只觉得头一阵接一阵的发懞,心里一阵接一阵的抽抽发紧,这都一个时辰了,还没找到,老姚说的对,那后湖,早就该在湖边围上一圈栏杆,天那么黑,凤哥儿那么小,万一跑的急了……
  陆老太爷越想越怕,直想的怕的手都发抖了,紧着声音吩咐叫船娘,把船撑出来,拿大网拿出来,下湖去找,赶紧撒网找!
  周三太太一冲进来,先问巧云摸头一把时,被窝是凉的还是热的,巧云张口结舌,她真是昏了头了,当时她竟然昏了头!
  周三太太也顾不上责备巧云了,满屋子翻找。
  凤哥儿那么大点儿,人小腿短,肯定跑不远,说不定还在这屋里,周三太太连床头的抽屉都抽开了一遍,一圈翻下来,几乎算是把整体耳屋给拆了一遍。
  拆完耳屋,周三太太冲出屋子,开始满院子翻。
  她觉得凤哥儿肯定没走远,再怎么聪明,毕竟太小,那么大点孩子,第一跑不远,第二,这府里这么大,她嫁进来头半年,几乎天天都有迷路的时候,凤哥儿再聪明,也只是个三周四岁的孩子,况且他进府根本没几天,他能记得这府里的路?不可能!绝大部分地方,他根本没去过!
  他能跑哪儿去?必定就在这院子里,在哪儿藏着,可是,到底藏哪儿了?怎么就找不到呢?
  周三太太急的快要烧起来了。
  陆仪饿坏了,一口一口吃的很急,很快就吃完了点心,把手也舔干净了,虽说没饱,当然更没吃好,不过至少不饿的肚子疼了,陆仪蜷缩在那道窄窄的假山缝里,又往里挤了挤,就开始一个接一个打起了呵欠,他没吃好,更没睡好,一个接一个呵欠打的很快眼皮就打起了架。
  眼皮打着一会儿架,渐渐就粘在一起睁不开了,眼看要睡着,陆仪用力睁开,很快又闭上,陆仪更加用力的睁开,可这回闭上的也更快,渐渐的,再用力也睁不开眼了,陆仪头往下垂,人往下坠,一头从假山缝里摔了出来。
  离假山最近的一个婆子一步冲上去,扑了满脸怀脸的泥,竟然接住了被藤蔓缠的一个滚身,直直倒下来的陆仪。激动的喊都喊不出来了,她头一回发现,自己这把年纪,竟然还能如何利落。
  陆仪一个机灵,用力睁了睁,却没能睁开眼,两只手胡乱扑腾了几下,就软软垂下,沉沉睡着了。
  陆老太爷连走带跑扑过来,看到陆仪全须全尾,完好无损,一口气松下来,伸手扶住老安顺,总算没软在地上。
  姚先生也冲了过来,陆老太爷喘着粗气,看看假山上那道缝隙,再看看满头青苔一身泥,在婆子怀里沉沉睡着的陆仪,看着姚先生,手指点点缝隙,再点点陆仪,再点点缝隙,再点向陆仪,却一句话没能说出来。
  周三太太提着裙子,从院子里一口气冲过来,瞪着那道缝隙,再看看陆仪,心情之复杂,无法言情。
  她光在院子里找,怎么忘了院子边上,可这座假山,连藏人都藏不住,那么点儿缝隙,他是怎么挤进去的?她头一回知道,这么块太湖石里,竟然能藏人!
  唉,这孩子,只怕比她所有的孩子加一起,还要难带好几倍,好几十倍!
  姚先生凑到那道缝隙前,转到这边,再转到那边,再从假山走到院门口,从院门口再走回来,围着太湖石又仔细看了一圈,又伸手进那道缝隙,这样比划那样比划一阵子,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不住口的夸赞,“这孩子真是难得,敏锐,聪明,冷静,有大毅力,真是难得难得,太难得了,陆老头,你好福气啊。”
  陆老太爷这会儿总算喘匀了气,却被姚先生这几声大笑,几句夸奖夸的猛抽了一口气,一把拍开姚先生的手,总算说出话了,“快去请大夫,快去!多请几个。”


第649章 师徒闲话
  崔太监背着手,不紧不慢的穿过文德殿,进了宣佑门,已经落钥的宣佑门,开了一条缝,崔太监闪身进去,厚重的大门悄无声息的重新又紧紧关上。
  宣佑门里,曹善迎上来,“师父。”
  “嗯,进去说话。”崔太监脚步依旧不紧不慢,和曹善一前一后,进了崔太监那间紧挨着皇上寝宫,只有中间三间上房,前后各有一小片金砖漫就的空地的小小院落。
  曹善随手掩了院门,跟在崔太监身后进了上房。
  老仆老章头扑扑踏踏送了一壶茶两个杯子上来,又送了个热帕子,打了个呵欠,顾自回去睡觉了。
  “没什么事吧?”曹善仔细看着崔太监的神色,关切道。
  “有。”崔太监一个有字,连着后面一长声叹气,“夜猫子进宅,哪能没事?无事不登三宝殿,唉!”崔太监再次长叹。
  “是大事?”曹善眉头皱起来。
  “唉。”崔太监示意曹善倒杯茶递给他,“阿善哪,你师爷的事儿,我跟你说过没有?”
  “说过,师父常说,这句话是师爷说的,那件事要是师爷该怎么办,常说。”曹善倒了茶,捧给崔太监。
  “你师爷是怎么死的,我跟你说过没有?”崔太监接过茶,却没喝,只一口接一口的叹气。
  曹善一个怔神,“这个倒没听师父提起过。”
  “先帝是怎么死的,我跟你说过没有?”崔太监却不理会刚才的话题了,岔开来说起了先帝。
  曹善犹豫了下,“病亡,说是病来得很急。”
  “唉,病亡,也算是病亡吧,来得急,倒真是急,唉。”
  崔太监不停的叹气,“先帝是个硬脾气,金贵妃走后,先帝痛心之极,说心死了,说心如死灰,十几年里,真就是,没近过女色。”
  曹善脸上闪过丝惊讶,不是为了他师父这些话,而是因为他师父这会儿的样子,刚才出去见的人,让师父心神动荡的很厉害。
  “先帝的病,太医说是马上风。”崔太监的话突然一转。
  曹善一个怔神,硬是没怔过来,相信了自己耳朵,却不敢相信自己头一个反应,“马上风?”
  他没听错吧?这个马上风,是那个马上风?还是,他听错了?这个马上风,肯定不是那个马上风!
  “就是马上风,赤着身子,是在皇后宫里,皇后床上,太医说是马上风,唉。”崔太监这一声叹息里,意味万千。
  “不管别人怎么说,师父他老人家自己是明明白白的,他没能护住先皇,他那一任,做差了,内侍卫,到了你师爷手里,头一回,砸了招牌……唉。”
  崔太监一声接一声的叹气,“师父他老人家把内侍卫交到我手里,当天,就坐化了,我把师父化成灰,撒在了后湖那片牡丹花底下。”
  曹善脸都青了。
  不是因为他师爷的死,而是因为先皇的死,先皇死在了皇后宫里,皇后床上,马上风。这背后的隐情无法多想哪怕一点点。
  那个皇后,就是后来的太后娘娘,七个月后,这位太后娘娘生下了秦王爷……
  “我十七岁就回到宫里当差了,那个时候,太后娘娘已经嫁进来,已经做了皇后娘娘了,刚刚做了皇后娘娘。”崔太监脸上布满了模糊的怀念。
  “十九岁的时候,我拜到师父门下,开始跟着师父,在皇上身边侍候。那个时候,皇后娘娘已经深居宫中,从不出门了。我跟着师父,头一回见到娘娘时……”
  崔太监的话戛然而止,目无焦距的看着前方,半晌,才接着道:“娘娘状若癫狂,厉鬼一般。”
  崔太监低低一声叹息。
  曹善看着他,跟着叹了口气。
  几十年前宫里那一场惨剧,他知道的很清楚,这件事,这样的事,从他拜到师父门下,师父就开始一点点和他讲,讲宫中旧事,讲宫中旧人。这一桩大事,是无论如何绕不过的。
  这些,都是他这个下一任内侍卫统领,需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知道的。
  但这样的细节,这样的观感,师父是头一次和他说起。
  “娘娘那个样子,一直疯了好几年,那个时候,我不常去她宫里,有一年,我又去了,娘娘不疯了,却瘦的象只骷髅,两只眼睛深陷下去,空空洞洞,空洞深处,却好象有团火在烧。
  那次我还是和师父一起去的,师父说,娘娘生了心魔。唉。”
  崔太监抿了口茶,放下杯子,两根手指一替一下,慢慢拍着桌子,好半天,才接着道:“后来,娘娘一天比一天好起来,我没亲见,只是听说,她一天比一天好了。
  后来,我再一回见到娘娘,已经又是好几年后了,她看起来是好了,就是老的厉害,和皇上比,她仿佛是皇上的长辈,看起来,好象跟先郑太后差不多年纪,那时候,她不管看什么,目光都是冷冷的,整个人,也冰冰冷冷透着寒意。”
  曹善叹了口气,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这一番轮回,金娘娘不知道疯过多少回,再醒过来多少回,崩塌了多少回,又重建了多少回。
  “再后来的金娘娘,唉,那时候,你就进宫了,后来,你自己也看到了,除了苍老些,她跟平常的老妇人没什么分别了,一派慈祥温和,一看就是母仪天下的太后。
  后来,有了秦王爷,好象一切都过去了。
  可我一直跟在皇上身边,紧跟在皇上身边,我看得到娘娘不常露出的目光,看得到娘娘不常露出的神情,或者说,只有对着皇上时,娘娘眼里才会偶尔有过一回两回的目光和神情。
  那目光里,有当年的冰,也有当年的火。
  阿善哪,我一直都很害怕,怕娘娘,怕得很。唉。”
  崔太监长长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在你师爷手里时,娘娘身边就有了陆仪,有了陆家,陆家,你是知道的,咱们内侍卫和陆家同出一源,和陆家比,内侍卫不算什么。
  我曾经问过陆仪,我就想不明白,他们陆家,该效忠的是江娘娘,怎么能是金娘娘呢,这不对!”
  “陆仪怎么说?因为陆明水的死?”
  陆明水死于郑太后一杯毒,这件事,是他拜在师父门下之后,师父和他说起的头一桩旧事。
  因为这件事,他心里别扭了很久。
  他们这些一直在阴暗中搏命的人,最悲伤,也最害怕的,莫过于死于背后捅出的刀,死于他们时刻拿命守护着的那些主上们的手。
  师父也是有想法的,他从师父的语调里听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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