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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部分

臣尽欢-第61部分

小说: 臣尽欢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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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蹙眉,边往外走边道:“毛手毛脚的,出了什么事?”
    金玉大汗淋漓,喘着气道:“姑姑,殿下,方才小顺子来报,说赵掌印和欣荣帝姬来了,带着一大帮人,气势汹汹,恐怕来者不善!”
    三更半夜的,还真是不肯消停!钰浅听了大惊失色,这么晚的时辰带着人来,这是什么意思?她有些惊慌,旋身朝阿九道:“欣荣帝姬带着赵宣,恐怕是得了风声来找茬儿的,咱们怎么办?”
    “慌什么?”她凛眸,伸手将袖袍挽到胳膊处,拿起桌上的剪子便往手臂上划了一刀。
    “帝姬这是做什么……”两个丫头掩口惊呼。
    阿九瞥了眼鲜血淋漓的伤处,面色仍旧平常,只吩咐道,“钰浅,你过来替我包扎。”又抬眼看金玉,“沐浴来不及了,你替我换身干净的衣裳。让小顺子去外头将人拦住,就说我身子不适已经歇了,无论有什么事,还请帝姬和掌印明日再来。”
    金玉急得都快哭了,跺着脚道:“拦得住还好说,可殿下您也知道那位帝姬的德行,耍起横来连万岁爷都得顾忌,要是咱们拦不住呢!”
    “拦不住,我自有法子应付。”
    两人闻言也不敢再耽搁,火急火燎替她包伤口换衣裳。将巾栉打湿,钰浅过去腿她的衣物,入目之处血迹斑斑,简直教人不忍直视。她鼻头一酸,一面替她擦拭一面道,“殿下受苦了。”
    阿九躺在绣床上,眸子木木地平视前方,面容沉静,看不出所思所想。待一切收拾妥当,她复散了发髻盖上锦被。钰浅垂下床幔,忽然想起了什么,因开口嘱咐道:“殿下,无论如何也别下地。女人这时候,想强装作若无其事都难。在紫禁城里待久了的人都是人精,一瞧就什么都明白了。”
    阿九颔首,“多谢姑姑提点,我都记住了。”
    那头金玉还忙着收拾残局,打开八宝斗柜,将沾了血污的衣物全都塞进去,转身的时候目光一扫,将好瞧见那柄沾了血的剪子。她心头一沉,连忙将那剪子扔进花盆里。
    方此时,殿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头推了开,连带着还有小顺子的声音,夹着哭腔:“公主,殿下真的歇了,真的歇了啊……”
    金玉和钰浅对视一眼,垂首跪伏了下去。
    “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拦本宫的路?”欣荣冷哼,对掖着双手提步进去。床曼被风掀起一角,缝隙里透出半张苍白的容颜。欣荣唇畔微扬,曼声道,“才刚回宫就歇了,看来欣和果然身子欠佳。”
    说着余光里映入一截带血的布条,因挑眉道:“这是什么?”
    钰浅因道:“回殿下,今日晨间,帝姬的手臂被花瓶碎片割了道口子,才刚换过药。”
    “……”欣荣冷笑,“衣服破了是树枝划的,身上有血腥味儿,又是被花瓶割的……我就不明白了,究竟是真的这么巧合,还是有人故弄玄虚,蓄意而为?”
    这个帝姬,寻衅滋事也便罢了,竟然还这样不分昼夜,简直是欺人太甚!金玉心头怒火翻涌,压抑了一阵儿还是没忍住,跪在地上自言自语地嘀咕:“这么晚了,你不在宫里好好休息,却来碎华轩扰人清梦,这才是蓄意而为吧!”
    钰浅皱紧了眉头,广袖底下的右手狠狠掐了她一把,压低声音道:“少说几句,仔细祸从口出!”
    欣荣挑眉,目光落在金玉身上,端详了一阵儿才长长地哦了一声,“又是你这丫头。方才你说什么来着,大点儿声,本宫没听清。”
    金玉却和她打起了哈哈,装傻充愣道:“奴婢什么都没说啊,帝姬听错了吧。”
    帝姬气结,眸光从绣床那方扫了一眼,曼声道:“妹妹这一觉睡得有些沉,恐怕没些响动是醒不过来的。”言罢冷冷一哂,“小郑子,给我掌这丫头的嘴,掌到欣和帝姬醒过来为止。”
    金玉一愣,猛地抬起头来,却见郑宝德也是大惊失色,抱着拂尘立在掌印身后,一脸的进退维艰。
    他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去,面上挤出个难看的笑容,朝欣荣试探道:“帝姬,金玉也没做错什么……”
    “让你去就去,哪儿来这么多废话?”帝姬似乎不耐烦了,又转头看向身旁的高个儿男人,“怎么,本宫使唤不动掌印的人?”
    春意笑缓缓捋着蜜蜡珠,闻言朝宝德瞥了一眼,面具后头传来一道沉闷的嗓音:“照帝姬的吩咐做。”
    督主发了话,这丝毫无异于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去则生,不去就是个死了。宝德脸上青红交错,又不敢违背,只能闷头应声是,步子挪腾着朝金玉那方走。忽然眼前一切变得模糊,包括她明快的脸,像隔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怎么看也看不清了。
    金玉也仰起脸来看他,目光里没有怨怼,更多的是一种怜悯和无奈,低低道:“公公动手吧。”
    听见脚步声,阿九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五指在锦被底下收拢,牙齿咬着下唇,用力到沁出血珠来。
    郑宝德别过头揩眼角,这才发觉自己泪水流了满面。抬手捋袖口,一只胳膊像有千斤重。心口那方难受得很,像被千万只虫子啃噬,这差事他熟门熟路,这回却像是能活生生要了他的命。
    身为奴才的悲哀就是这里,凡事由不得自己,主子说活就活,死就死,连性命都不是自己的,还有什么资格去妄想别的东西?
    他抽了抽鼻子合上眼,右手扬起来,然而怎么也放不下去。正是这千钧一发的当口儿,外头来了个救命的福星,高呼:“帝姬!帝姬不好了!皇后娘娘在坤宁宫里上吊了!”
    轰隆隆一声巨响,一道霹雳劈头盖脸砸下来,欣荣朝后踉跄,勉强让奈儿扶着站稳,颤声道:“你这该死的奴才!胡言乱语些什么!”
    那小太监重重磕了几个头,夹着哭腔道:“殿下明鉴!奴才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着殿下打诳语!皇后娘娘殁了,不知什么时候的事,让人发现的时候尸身都凉透了……”
    “好端端的,母后怎么会上吊?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不可能,绝不可能的……”她面上癫狂泪流成河,一时间什么也顾不上了,提了裙摆便朝外疾奔出去。
    后头一众宫人早吓懵了,回过神后连忙跟了上去。郑宝德抬起袖子抹脸,碍于人前也不敢和金玉说话,只能故作平常地看她一眼,回身缓缓走到了掌印边儿上站定,揖手低声道:“督主,咱们去坤宁宫么?”
    春意笑面上阴晴不定,也没说话,只是转身朝外走。宝德趁着这当口凑过去,朝金玉同钰浅低声道:“英华殿内堂里有血迹,趁着欣荣帝姬还没拿着证据,赶紧让人去料理了。”说完再不敢多留,大步追了出去。
    出得门,抬眼看,一个身量笔直的人影不声不响立在暗处。郑宝德吓了一大跳,提起风灯一照,登时诧异万分:“督主?”
    春意笑的目光落在远处,夜色中,起伏的山峦是迷蒙的,却隐约能瞧见几丝轮廓状貌。他沉默了一阵又提步朝前走,长街上空无一人,偶尔有夜风吹拂过来,树叶婆娑。
    他忽然道:“宝德,你也有在意的人。你说说,我做的是对还是错?”
    郑宝德一愣,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这么句话,琢磨了会子才道,“督主一门心思为了欣荣帝姬,谈不上对或错,凡事随心吧。”

第4章 。13#家

丧钟响彻天地,岑皇后死了,死在七夕乞巧节的深夜,无风无雨,波澜不惊。
    国母甍逝乃大丧,照着大凉的礼法,彼时当天下缟素,嫁娶作乐受妨,臣民皆须守孝二十七月。然而岑皇后的悲哀之处便是不得圣宠,大凉近年劳民伤财国库空虚,是以皇帝下了一道圣旨,“服丧者,凡内外百官,循以日易月之制,二十七日而释服。”
    大丧繁冗,事情又来得突然,教宫中上下都措手不及。八局忙得脚不沾地,替皇后打理遗容,入棺,停灵,请皇帝封谥词,接着便是安排内廷的一众娘子和皇子皇女们往奉天殿守孝。孝服由针工局连夜赶出来,再由司礼监的人分发往宫中各处。
    一直忙碌到第二天清晨,一切事宜才算安排妥当。天放亮,几缕霞光从层层云霭后头折射出来,阿九站在檐下仰头看天,这样的干净澄澈,像被冲刷了一遍的明镜,不染尘埃。
    正感叹好天气,天色却又突然阴了下去,几卷儿乌云从西南方气势汹汹地涌过来,太阳甚至还来不及露个脸,雨点子就落下来了。
    今儿是停灵头一天,除了皇帝太后,内廷上下都得去奉先殿替皇后守灵。钰浅替她换孝服,将麻长衫仔仔细细往她身上笼,穿好了,取来一顶麻布盖头覆在头上。
    金玉取来胭脂要往阿九脸上抹,被她侧身闪了过去,一脸疑惑的神态道:“大丧期间,女眷们不施脂粉不戴首饰,你这是做什么?”
    那丫头叹口气,“虽然皇后没了,您名义上也算个女儿,哀伤愁怨可以做样子,可您这气色也忒不好了。”边说边沾了胭脂伸手过来,“就擦一点,我这双手你还不放心么?不会让人看出来的!”
    阿九不依,一个劲儿往钰浅身后躲,说:“气色不好便不好吧,国母刚甍,我气色太好了才落人话柄呢。”
    金玉没了奈何,端着胭脂看了半天,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凑过去道:“待会儿子去守灵得哭丧,皇后在世时看你不顺眼,老折腾你,到时候你哭得出来么?要不往鼻头和眼皮上蹭点儿,神不知鬼不觉……”
    这丫头正经本事没有,偷奸耍滑倒是把好手。阿九没工夫和她瞎磨叽了,也不搭理她,只一面换麻鞋一面道:“我倒不担心自己能不能哭出来。逢场作戏,这点本事谁没有呢?只是一整天都得对着欣荣,想着都心焦。”
    钰浅替她捋了捋发髻,叹道:“昨儿夜里坤宁宫里哭嚎震天,那位帝姬晕过去好几遭,吓得太医们又是扎针又是掐人中,好一番功夫才将人救醒。”说着便扶她往外头走,“皇后自尽,欣荣帝姬倍受打击,说句大不敬的话,这对殿下未必不是好事。”
    阿九极缓慢地颔首,这话说得不无道理。前些日子,太后与皇后母女联手,步步紧逼,不让她有片刻喘息的机会。如今皇后死了,欣荣一蹶不振,倒正好给了她休养生息的机会。
    只是……皇后的死太蹊跷,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上吊自尽呢?
    她感到怪诞,将将跨出院门又猛然记起了什么,双颊蓦地便红了。思来想去似乎难以启齿,半晌才压着嗓子道:“昨日郑公公说的事情……派人去料理了么?没留下什么罪证吧?”
    钰浅道,“昨儿夜里是我亲自去了一趟,里头干干净净什么东西也没有。我估摸着是大人善了后,便打道回府了。”
    正说着,外头便来了个着丧服的太监,朝帝姬弓腰揖手,恭恭敬敬道:“殿下,老祖宗有旨意,传内廷女眷们往奉先殿。”
    阿九嗯一声,出了宫门朝外看,偌大的紫禁城化作了纯白一片,白幡迎风飘扬,哀乐梵音交相呼应,荡气回肠。人人着孝服,连畜生也不放过。拉车的马儿顶着朵布编的白花儿,风一吹,恍惚有种哀恸欲绝的意态。
    生老病死乃人之大事,皇后生前不得宠,死后的体面也算有了。尽管不是宠后,好歹与皇帝夫妻数年,背后又有太后支持,太敷衍是不行的。所以表面功夫得做足,当年风风光光迎过神武门,如今也风风光光走完最后一趟。
    阿九上了御辇,头靠着窗框幽幽叹息。岑皇后其实是个可怜的人物,彻头彻尾都是个悲剧。在世时不能得到皇帝的垂爱,死后的功夫都是做给活人看的,再怎么周全也是枉然。
    人死如灯灭,生前如何都烟消云散,爱与恨都被一座奈何桥隔断,谁都不欠谁什么了。
    驾辕而行,到奉先殿不过一刻钟。下了车打眼望,偌大的奉先殿里人影攒动,阿九看得一怔,听见钰浅在耳边道:“停灵头一天,不单是宫中娘子,朝中三品往上的命妇和大员们都得入宫祭拜。”
    她了然地颔首,随着司礼太监一道进殿,照例的漫天白幔烟雾袅绕,念诵经文的声音贴近了,愈发显得震耳欲聋。后殿里幡影幢幢,应当是装了皇后尸身的玉棺。夏天将尽的时候仍然天热,未免有蛇虫鼠蚁攀附,边上点了专门的熏香,还有几个胆大的宫女拿扇子立在两旁打风,情形看上去有些滑稽。
    垂眸子往下瞧,灵位前头的蒲团上跪着个单薄的背影,是欣荣帝姬。
    阿九定定神,挥退了身旁的宫人,在欣荣旁边的蒲团上跪下来。余光里映入帝姬的脸,苍白而憔悴,像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双目红肿,泪却已经不流了,见她来了也毫无反应,只木木地望着皇后的灵位。
    耳畔有哭声传来,阿九侧目,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多了几个内廷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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