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染春秋-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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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曲侯如此说话，已是当众羞辱大齐国，他向田七娘指定来年比赛的彩头，更是极其无礼的行为。尤其是田七娘已经点出了那只宝杯的名字：金瓯永固，既然取了这样一个名字，这只金杯就具有了十分重大的政治意义。
楚国人虽然被齐人称之为楚蛮子，可武曲侯是楚国代表团的团长，精通齐国文化，不可能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可他居然毫不犹豫，依旧想要以此杯为彩头，这就不仅仅是他目中无人了，而是一种有意的挑衅。
田七娘轻轻抚摸着那只金杯。那只杯子是纯金打造，三足鼎式，圆形直口。口沿錾回纹，中部錾篆书金瓯永固，外壁满錾宝相花，花蕊以珍珠及红、蓝宝石为原料。两侧各有一变形龙耳，龙头上有宝珠。
田七娘轻轻摩挲片刻，缓缓抬起头来，凤目含煞，轻轻地道：楚国武曲侯，认定了吐蕃一定会赢么？
武曲侯的脸上带着一种很傲娇的笑容，微微欠着身子，沉声道：“孤自信，明年蹴鞠，楚国队可以获胜，大齐内卫可没有便宜再捡，只要以后这三国蹴鞠大赛比下去，我楚国就可以一直赢下去！
武曲侯说到这里，双眼微微一抬，眸中隐隐透出一抹箭一般的寒芒。
这武曲侯名叫熊武，是当今楚君一母同胞的亲弟，位高权重，极有分量。
台下，内卫众人听了他这番狂妄之言，不由气炸了肺。在场的许多达官贵人，却渐渐品出了楚国武曲侯与田七娘之间这番言语的弦外之音。
他们其实不是在说蹴鞠。
其实武曲侯熊武影射的是两国的武力。而两国之所以争武，起因在于长江域，这源头，就在长江域的慕华四镇上面。
这慕华四镇，如今可是女大王的一块心病。
十五年前，楚国攻慕华，齐罢慕华四镇，慕华四镇落入大齐掌握之后，第一次丢掉了。五年后，大齐重新夺回了慕华四镇，这是田七娘登基以来最为只得夸耀的武功之一，夺回慕华四镇，让其女大王的执政之基巩固不少，但是仅仅两年后，便再一次落入楚国手中。又过了两年，齐军再度收复慕华四镇，四年后，慕华四镇第三次失守。
这一次失守就是年前的事，对于慕华四镇到底要不要收复回来，朝廷上意见一直不统一，以管伯为首的一批重臣认为慕华四镇是块鸡肋，得之无益，失之不惜，建议朝廷放弃慕华四镇，专心经营国内。而田七娘更倾向于重新夺回慕华四镇。
朝廷上的这些争执，熊武显然已有耳闻，他这是以蹴鞠暗喻军力，表示对大齐武力的不屑。
现场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田七娘的脸上也像挂上了一层寒霜，不复方才的淡定从容。
☆、第六十七章 巾帼轻眉
就在气氛一时紧张之时，一旁穆夫人一声娇哼，突然说道：“楚侯此言差矣。此番较技，我们夺得魁首并非是我大齐捡的便宜，而是你楚国技不如人，放弃比赛。”
熊武微微扬起下巴，一部直撅撅的大胡子傲然朝向穆夫人，道：“公主殿下，贵国击鞠最强的就是内卫队吧，我们虽然这次没有正式比过，但在去年比赛和今年热身赛之时，内卫队都败了，难道这不代表大齐败了吗？”
穆夫人莞尔道：当然……不算！
她张开手指，优雅地虚空一弹，慢条斯理地道：内卫队就是内卫队，既不代表大齐，也不代表大齐王宫中的禁军。你们每年赴我大齐参赛的蹴鞠队员是举国选拔的一流高手，而我大唐内卫选手，就是从王宫内卫中选出来的一些蹴鞠好手，明白么？
裴纨明白了穆夫人的意思，应声道：不错，蹴鞠嘛，应应节气图个喜庆，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君上自然不会为此大动干戈，从全国各郡各府挑选一流高手来与贵国较量击鞠。
裴纨这句话直接针对了熊武那段一语双关影射大唐军力的话。裴纨暗示，我大齐疆域广阔，精兵强将需要镇守四方，区区一个慕华四镇，不可能调拨我大齐所有的精锐过去，而你们夺慕华可是用了倾国之力。我们一旦集中精锐的话你们根本不是对手。
武曲侯自然听得懂他的暗示，不禁失笑道：哦？裴君既如此说，那在下斗胆，便把这刚刚得了的赏赐拿出来做个彩头，请齐君集中贵国第一流的蹴鞠高手，与我等再较量一番，如何？
田七娘眉头微微一皱，以她的身份，自然不可能跟熊武这么较真，大动干戈地从全国招募蹴鞠高手而且这旨意下去，能否找到比禁军内卫众高手更出色的蹴鞠高手殊未可知如果再比，胜了还好，一旦败了，那就真的颜面无存了。
田七娘的念头刚刚转至此处，穆夫人已然冷笑道：何须从我大齐全国招募高手，仅临安一地挑几个高手出来，要胜你们就足够了！
熊武听了惊笑道，怒极道：“好！好得很！那熊某愿意亲自领教！”说罢退后三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齐君，就请公主殿下挑选精兵良将，外臣愿意率领残部再比一场，有请君上做个公证！
知女莫若母，田七娘素知自己这个女儿聪慧伶俐，做事周详，她既然这么说，想必是有所恃的，不禁看向离姜。穆夫人长身而起，走到台边挺身站定，微微向下一扫。
全场数万人眼见穆夫人走到台边，似乎有话要说，嗡嗡然的私语声顿时为之一静，碎碎嘴的楚国人也闭上了嘴巴，纷纷向台上望来。
穆夫人提起嗓门，振声喝道：今日蹴鞠，大齐得胜，但楚国使者妄言我大齐胜之不武！本宫不以为然！蹴鞠之乐，在于普天同庆，人人同乐，游戏而已！故而，内卫队也不过就是从禁军内卫中选出的一些蹴鞠高手，不要说代表不了我大齐军队的水准、代表不了我整个大齐的水准，就是这个临安城，它也代表不了！如今，楚国武曲侯，欲与我大齐战一场！
穆夫人说到这里，声音顿了一顿，眉宇间渐渐生起肃杀之意，她缓缓环顾全场，声音突然再度拔高，隐隐生起金石之音：在场，有我禁军将士，亦有临安豪杰人，可有人愿与我穆离姜并肩一战！
某愿与公主并肩一战！
某愿与公主并肩一战！
应声高呼的，是薛丫、李光远，这两位禁军蹴鞠队员，本来今年是憋了一口气，要好好与楚蛮子战一场，但没料到来了白马观队这个“程咬金”，心中很是不爽，再听到这楚国人的猖狂之言，怒发冲冠，如今再听穆夫人这么一说，一个女儿家不让须眉，堂堂七尺男儿安能受此奇辱，是以纷纷请缨！
其实场地四周数万将士早就热血沸腾了，如果这时有百万敌军当前，他们也能毫不畏惧地冲上去搏斗，问题是，蹴鞠不是作战，徒有一腔热血是不成的，是以数万将士紧紧攥着双拳，鼻息咻咻地望着台前，虽不能应声，可那一声某愿与公主并肩一战！的话却憋在了他们的嗓子眼上，一张张年轻的脸庞胀红如鸡冠之血！
穆夫人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却只定在一个人身上，那个人正在球场的另一边，风把穆夫人的声音清晰地送进了他的耳朵，他颇为意外地看着台上这位高贵的公主，他看到这位公主也在看着他。
在他背后，有数万名将士，但他清楚，穆夫人看的就是他。
他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台上。
有些东西，确实只是一场游戏，正如虞七来到这蹴鞠场上，有他的打算，天诺来到这场上，也有所求；遥儿亦是这样，那他自己呢，是为了什么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用来搏美人一笑？
但是哪怕是一场游戏，当它与荣耀、尊严和血性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它都不再是可有可无的游戏，而是值得拿命去拼的目标！
沈人醉周游诸国，是一个大齐人，也是一个大齐男儿，这一刻，他的血沸腾了！
裴纨望向遥儿，也许是有所感应，遥儿一回首，正望见裴纨对她轻轻一点头。
不待遥儿反应，裴纨仲手一拍马鞍，纵身跃了上去。
这是一匹好马，护卫禁军所骑最好的战马，它的毛发缎子般乌黑发亮，四肢修长而有力。
裴纨骑上马，一手持缰，背挺得笔直，头高高昂起，双腿一磕马镫，骏马便迈着小碎步向前，遥儿还未反应，就被马上的裴纨一把抱起，驰到空荡荡的赛场中央。裴纨轻轻一勒缰绳，骏马就站住了，像它的主人一般，高高地昂起头。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微红的霞光映在裴纨英俊的脸庞和那英姿挺拔的身躯上，仿佛他是一尊镀了金的铜像。裴纨气沉丹田，用响彻全场的声音高声喊道：某和遥儿姑娘，愿与公主，并肩一战！
这裴纨好风。骚的表演。
然后，一匹枣红马轻驰入场，沈人醉同样舌绽春雷般大喝道：某，愿与公主，并肩一战！
穆夫人站在台上看着沈人醉，唇边绽开一丝开心的笑，笑如春花般灿烂。
沈人醉看看穆夫人，又看看遥儿，一时痴了，自动忽略掉抢戏的裴纨君。
天诺也立即一抱拳：愿与公主并肩一战！
“哈哈哈哈，豪迈！爽快！老夫多年不曾下场了，手脚痒痒得很，老夫，亦与公主并肩一战！”
随着这豁然大笑，仇神机长身而起，如一头猛虎般蹬蹬蹬地走下台去，径直走到场中，去势如风，身手之矫健，丝毫不逊于青壮少年。
遥儿轻轻一打眼，不露声色的瞥了一眼后，又若无其事的样子。
齐国队这边已经有穆夫人、裴纨、薛丫、李光远、沈人醉、遥儿、天诺七人。
楚国队残余四人，加上武曲侯熊武，以及他的两个彪悍贴身护卫，也刚好七人。
七vs七，一触即发！
田七娘双眉一轩，豁然大笑道：我儿，今日就点你为帅，打出我齐国的威风！一干人等，不管胜负都重重有赏！
☆、第六十八章 行云流水
穆夫人回身向田七娘施礼道：孩儿领旨，阿娘只管安坐，看孩儿替咱大唐打出一片威风来！
穆夫人转身下台，又有两个健妇拿了箭袖武服来帮她穿戴，云鬓打开……片刻之后，雍容高贵的穆夫人就变成了英姿飒爽的花木兰。
穆夫人走到薛丫面前时，向他一点，娇声喝道：你来！
薛丫精神一振，连忙应道：喏！志气昂扬地走到场中，与仇神机、天诺等并列而站。
其余的禁军将校都挺起了胸膛，等着穆夫人点将，穆夫人凤目微微一扫，便向场中走去。剩下的禁军将校尽皆一愣，面孔胀红起来，有人大声叫道：殿下，我等就如此不堪一用么？
穆夫人止住脚步，回眸一睇，朗声长笑道：非也！欲赢楚国，有我七人，足矣！
这句话震慑了全场，片刻之后，雷鸣般的喊声响彻云宵，将士们握紧手中的刀枪，高高举起，齐声呐呼道：威武！威武！威武！声音久久不息，传扬到极远之地。
穆离姜一介女儿身，又贵为大齐公主，竟悍然接受了楚国高手的挑战，只此一举，就点燃了所有大齐将士的勇气，一个个血气方刚的士兵两眼充血，太阳穴突突乱跳，要不是眼前这片战场不是斗人数斗血勇的地方，哪怕百万敌兵当面，他们也要嗷嗷叫着冲上去了。
更何况穆离姜居然不凑足十人之数居然只以七人就敢挑战楚国勇士，七对七，不占楚国队的一点便宜，如此胆略，如此气魄，更是令人为之折服。一时间，全场焕发的莫大气势竟令楚国人有些气色沮丧，斗志低昂。
穆夫人这一举动，倒令武曲侯熊武有些为难起来。他很想在此时显显他的风度，显显楚国的气魄，也以七人参战，但是又担心真的会输掉这场比赛，这本是他蓄意挑起的争端那脸就丢大了。
思来想去，熊武把牙一咬，心道：反正以十人对十人，本就是蹴鞠的定律，如今是你自己托大，我也未说只派齐人参赛，若是赢了你也不算我以多欺少！于是便一挥手，连他在内十名队员入场比赛。
其余三名是受轻伤的蹴鞠楚国队员，到这时也硬着头皮上了。
一见这副场面，围观的大齐将士立即嘘声四起，弄得那楚国蹴鞠高手颇有些颜面无光。
沈人醉看着对方队员入场，有些担心地对穆夫人道：殿下，咱们就以七人参赛么？禁军中还有不少高手啊！
仇神机捋须微笑道：公主虽是女流，却深谙兵法之道啊。呵呵，我们以七敌十，实是绝妙之策！
天诺讶然道：大将军何出此言？
仇神机道：你们还没看出来么？公主如此安排，大有深意。其一，乃是配合的问题。要说配合之妙，无疑是内卫十名高手之间配合最为默契如果只重配合，那就该让他们十人上场，加入我们几个反而破坏了这种默契。
但是毋庸置疑，实事求是，他们蹴鞠较楚国人还是略逊一筹，如果让他们太多人参赛，要么会让我们无法成为一个整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