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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部分

凤行-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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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来想去,她只当是在船里憋久了,容易胡思乱想。
  过了会儿,范晋川回来了,跟凤笙说了些大概的情况。这种运盐船经常被串联在一起前行,所以刘百户他们并没有费太多功夫,明显能感觉出这么一来,船稳当了不少,总算不晃晃悠悠了。
  凤笙见离晚饭时间还早,又不想下棋了,跟范晋川说她要去睡一会儿。
  范晋川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那你睡吧。”
  这一觉睡到天黑,还是有人来敲门叫她用晚饭,凤笙才醒。
  用过晚饭,继续回舱房睡觉,睡到半夜的时候,出事了。
  *
  没人知道火是什么时候烧起来的。
  似乎前一刻发现起火,后一刻火势就借着风往四周蔓延开来。
  一艘烧过一艘,入目之间似乎所有船都起火了,船上一片大乱,刘百户大声叫着让其他船只把相连的绳索砍掉,以免让火势蔓延,也不知有没有人听见,反正附近的几艘船没有动静,他只能派人或是坐船,或是顺着绳索过去探看情况。
  而与此同时,一批数量不明的黑衣人攻上了船。
  这些人出现得很突然,出手也十分狠辣,又逢上船上正乱,几乎是一面倒的局面。
  凤笙睡得迷迷糊糊,房门被敲响了。
  她打着哈欠去开门,看见门外站着的范晋川,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里不能待了,你快跟我走,先找个地方躲一躲。”
  凤笙只来得及穿上棉衣,就被范晋川拉走了。
  外面全是嗵嗵嗵的脚步声,喊杀声,惨叫声,到处都是火光,分不清敌我。凤笙刚被范晋川拉着跑出一条走廊,似乎能嗅到带着水气的风,突然一个黑影撞过来,惨叫声响起的同时是血雾漫天。
  他们该庆幸这条走廊没有灯,死的人太多,而刚死的那个人又挡住了他们。所以那两个黑衣人没有走进来,而是转身又投入厮杀之中。
  有人在喊,那个不男不女的公公坐船跑了。
  有人在喊追,还有人在喊还没找到姓范的和姓方的狗官。
  凤笙跑得肺都疼了,耳边的嘈杂声突然小了下来,原来他们进了一个房间。
  “看来我们都要死了,我从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范晋川苦笑道。
  凤笙此时依旧有些恍惚,她竭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却发现脑子里还是混乱一片。
  “贤弟,如果这次我们都死了,你会不会有所遗憾?”
  遗憾?当然有,两淮的改革只进行到一半,她还没替她爹翻案,还没让他爹进方家祖坟。
  鼻息之间,都是什么被烧焦的味道,凤笙却突然清醒了。
  “知道对我们下手的是哪路人马?”
  此时的范晋川十分狼狈,发髻乱了,脸上有血还有脏污,他摇摇头:“不知道,发现外面乱了,我先去找了刘百户。霍公公把所有人都聚到他的身边保护他,我命令不动那些人,没办法只能一个人来找你。刚才那些人喊霍公公跑了,我猜他肯定是坐备用船只跑了,这个老匹夫!”
  能让范晋川骂人的,估计霍公公是第一个,反正方凤笙是没见过。
  “他跑不掉的,对方能攻上这条船来,下面不可能不布网。”
  “是谁?竟敢如此胆大包天,袭击钦差。这么多艘船,不可能做到完全没有痕迹,他们就不怕陛下雷霆震怒?”
  “怕不怕又有什么关系,杀了你我,新政将会无疾而终,陛下再怎么恼怒,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杀了。为了不让两淮乱了,这里将会再回到从前。”
  凤笙叹着气,她早就该想到这点,只是一直顺风顺水,让她麻痹大意。包括这次,因为笃信这个‘宫里来人’霍公公,笃信这么旗帜鲜明的队伍,没人敢胆大包天,可偏偏对方就是敢了。
  是她低估了人濒临崩溃之前的疯狂。


第62章 
  外面杂乱的脚步声; 传到这里都成了闷响。
  像是敲击在人心口上; 让人闷得发慌。
  范晋川苦笑一声:“看来这次我们真的要死了。”
  “事情还没有发生,说什么死不死的?”凤笙道; 环视着这间屋子。
  刚才匆忙进来没注意; 现在才发现这是间女人住的屋子; 脂粉味儿很浓,妆台上散落着些胭脂水粉,屏风上还搭着几件女人换下的衣裳。
  嫣红水绿芙蓉色,薄纱轻拢雨过晴; 还有那大红色绣鸳鸯的肚兜; 引人无限遐思。
  这种地方不可能有女人,毕竟是来办事。不过也不是没有例外; 那就是霍公公。在泰州那几日; 龚同知送了霍公公一个女人; 不然霍公公不可能那么好说话; 具体的凤笙也不知; 反正霍公公临走时把那女人带上了。
  妖妖娆娆的; 满身风尘味儿; 凤笙见过一面; 那叫月红的女人眼睛里带着钩子,勾了她; 又去勾范晋川; 这也是凤笙在船上这几日不爱出去的原因之一。
  他们来到这间房时; 门是开着的; 月红也不知跑哪儿去了。
  “贤弟,如果这次我们都死了,你会不会有遗憾?”范晋川突然问。
  这问题之前他问过一次,不过凤笙没答他。
  这次,她想了想:“有吧。”
  “是什么?”不知为何,范晋川眼里有道光。
  “私事,跟我爹有关。”
  范晋川眼光暗了暗,他润了润嘴唇,道:“我也有遗憾的事,遗憾我们想做的事还没做完,遗憾两淮的河道还没治理,遗憾恐怕日后不能在娘膝前尽孝,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我现在就想说……”
  “说什么?”凤笙看过来。
  本来到嘴边的话,范晋川一瞬间觉得难以启齿。
  他和方贤弟都是男子,分桃断袖乃违背伦常之事,他一人违背伦常也就罢,何必要牵扯了他。可总是不甘心,忙碌之余,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想。
  日思夜想。
  梦里,他鼓起了无数次勇气,可每次都是话到嘴边梦醒了。
  隐隐的,似乎脚步声近了不少,这个地方再隐蔽,那些人也迟早会搜来。
  范晋川走到凤笙面前,拉住她手,语速很快:“贤弟,我也不知何时对你起了那种龌蹉的心思,我多次想告诉你,却难以启齿。今日,可能就是最后的机会了,所以请原谅的我的孟浪,也还请你不要厌恶我的唐突。你放心,今日无论如何,我也会护你周全,等会你藏起来,我主动出去,抓到了我,想必他们不会……”
  “等等。”凤笙突然打断他。
  她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转头看向范晋川,看得出她似乎下了什么决定,脸色十分凝重。
  从未有过的凝重,方凤笙一直是谈笑之间运筹帷幄,范晋川从没有见她这样过。他不太敢去看她的眼睛,怕在里面看到了嫌弃恶心。
  “你不是想知道我有没有遗憾?我的遗憾是还没有给我爹翻案。”
  “翻案?”范晋川一愣,抬起眼。
  “对,翻案。我爹姓方名彦,我方家乃绍兴一带有名的师爷世家,我爹在没死之前是前两淮盐运使周广瑞的师爷。”
  “两淮盐运使?周广瑞?”
  “数年前,本为山西按察使的周大人被调往两淮盐运司任盐运使,初来乍到的他……”
  凤笙没有任何隐瞒,将她所知道的都告诉了范晋川。
  “我本是想打探消息,没想到竟会与大人偶遇,获知你是宋阁老的学生,又将前往泰州任县令,我刻意去了你的身边,美曰其名是给你做师爷,实则是潜伏在你身边借机打探消息,另有意图。”
  范晋川整个人都懵了:“你说这一切都是你设计?”
  凤笙一笑:“一半巧合,一半有心。”
  “那我们的计划?也是……”
  “是的,甚至今日两淮乱成这样,也是起源于我的私心,我背着你还干了许多事,想让两淮乱。只有两淮乱了,你才可顺势而起,而我作为你最信赖倚重的人,自然也拥有了机会。待新政顺利推行,为了扫清盐政遗弊,圣上必然会授予你接管盐运司,我就可借着机会弄清楚周大人一案真相到底如何。即使查不清真相,我手握重权,有一个算一个,只要盐运司里贪赃枉法的,我一个也不会放过。是时,挖起萝卜带出泥,我不信背后那人能永远不露马脚。”
  凤笙一字一句,面带冷笑。
  这样的‘方贤弟’,也是范晋川从没有见过的。
  “所以,这样的一个人,你还想牺牲自己救我?不会觉得不值得?”她冷冷地看着他。
  “不,不是这样!我的眼睛不会骗我,你对那些贫苦的百姓,对那些被压榨的灶户是怜悯的,虽然你不说,但你做了很多事,其实都是在改变他们的处境。你心中是有大义的,虽然你总是用貌似愤世嫉俗,看惯了的冷漠去面对那些事情……”
  凤笙被范晋川气笑了,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这里歌咏。
  “范晋川,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迂腐?我有些时候跟你说话,特别的心累,你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幼童,天真无邪到让人觉得可笑。其实我还骗了你很多事,知道吗?”
  “你还骗了我?”范晋川道,怔怔地看着她泛着冷光的瞳子。
  凤笙去了屏风后,从动静来看,能看出她似乎在换衣裳。
  就在范晋川刚升起疑惑,她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本是一身男装,竟眨眼之间变成了女装。
  “你……”
  “是的,我是个女人。你眼中那种伤风败俗、有违世俗的女人。”会这么说是因为以前范晋川还任着县令时,曾发生过一个案子,是个叔父状告守灶女的案子。当时因为此案,凤笙和范晋川发生了很大的分歧。
  范晋川认为女子不该守灶,当遵循族里的意思过继,当然过继之人可由守灶女自己挑,可不用听从她叔父的,而她自己回归正途嫁人生子。凤笙却一力坚持既然守灶女父母及她自己都是这么决定,此事不该归官府插手,宗族也不该擅自擦手旁人的家事。
  俗话说,皇权不下县,县下惟宗族,宗族皆自治。
  这种和宗族有关的事情,一般是闹不到官府的,即使闹到官府,也都打回去了。其实范晋川插手会管,已经很出乎人意料了,大抵是无法身同感受,他的处理方式更为保守一些。
  可恰恰是这种保守变成了别人的武器,借此来利用想吞并守灶女及一家的家财。
  最后的结果是范晋川还是没拗过凤笙,此案按照凤笙的意思判了,当时引起了很大热议。范晋川确实说过伤风败俗、有违世俗的字眼,却并不是这种意思,只是被凤笙曲解了。
  可现在范晋川顾不上被曲解,今天一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一桩接一桩,但都没有眼前这桩让他震惊。
  女子穿了身嫣红色的长衫,大红色的肚兜,下面松松的系了条水绿色的裙子。这身衣裳并不是外衫,更接近寝衣的样式。她长发披散了下来,拢在单薄的肩上,明明还是那个眉眼,却一下子变得范晋川不敢认。
  “你……”
  “你跟我来。”
  柔荑般的纤手,拉住了他的大掌,范晋川顿时懵了,只看着自己的手发呆,就这样他愿意跟她去天涯海角。
  凤笙拉着他去了床榻前,只轻轻一推,他便跌倒在上面。
  芙蓉帐暖,软玉温香,范晋川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人面,那白皙纤柔的颈子,还有那惹眼的红唇。
  “范晋川。”
  “凤甫贤弟,我心悦……”
  手指轻覆上他的唇:“你听我说。”
  “我听。”
  “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话,记得我们的计划,你一定要完成它。”
  “我记……”
  再之后范晋川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最后看到的是她幽幽地看着自己,以及那早就被他屏蔽,此时却格外嘈杂的脚步声。
  ……
  门,嘭的一下被推开了。
  这些手提大刀的黑衣人,根本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画面。
  满船都在惨嚎,可这里却有一位美人儿正在对镜梳妆。
  “你们是来接我的人?”
  接我?
  几个大汉你看我我看你,直到后面突然走出来个光头脸上有一道刀疤的壮汉。
  “磨蹭什么,找到人没有?”
  “没、没……”
  这种说话方式让二帮主很不满,他扯开身前人,谁知一抬眼,也呆了。
  “二帮主,她问我们是不是来接她的人。”小喽啰甲说。
  “接她?接,爷就是来接她的!”二帮主克制不住笑了起来,下意识搓了搓手掌,却发现手里还拿着刀,刀上还滴着血。
  他把刀扔给手下,大步走了过去。
  “美人儿你……”
  “你是勾爷的人?”
  “勾爷?”二帮主一愣。
  凤笙扔了梳子,侧脸看过来,眉眼间全是不耐:“难道不是?事现在也办完了,他说好了会派人来接我,却派了你们这几个大傻子?!”
  这时,一个喽啰来到二帮主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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