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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部分

雀登枝-第193部分

小说: 雀登枝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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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出任东城兵马司指挥使的裴青。至于宋氏的女儿傅乡君,听说自幼气力极大,犹其擅长使一对双凤刀!”
    四皇子听得眉飞色舞。他天性禀弱自幼身子不济,平常孩子的游戏都是被禁止的,所以心中对于这些能高来高去的武人尤其佩服。傅百善的身手他是见识过的,没想到她的夫君也如此有名。闻听此言不由心生神往,“哦,不知傅乡君和裴指挥使两个打起架来,谁要更利害一些?”
    皇帝一听先是怔住,然后暴声大笑。心想以裴青那个沉闷至极又疼媳妇儿的孤拐性子,真要跟傅百善打起来也不知是否舍得出手?
    一行人吃完喝完看天色已经大亮,便抬脚往贡院走去。寻常人看不见的地方,也不知有多少暗卫紧随在一侧。自从去年在南苑红栌山庄险些出了庇漏之后,魏统领就再没放松过警戒。皇帝有时候还会当众抱怨几句,却越发彰显魏孟独一无二的恩宠。
    到了贡院门口,阮吉祥从袖中摸出一块赤金令牌。守卫一见大惊,忙小心地将人让进去,另又派人飞快地禀报。裴青得知讯息时也是一怔,九天八夜的春闱大考,他以为皇上即便要来看也必定过两天才来,没想到这位主子开考第一天就过来了。
    皇帝一行没有惊动余人,只在裴青的陪同下沿着外沿号舍徐徐走动。此时应试的举子们每人一间考棚、一盆炭火、数支蜡烛。待考题发下来,明远楼上响起鼓声,就开始冥思苦想做起八股文的举子们,甚至没有几个人发现外面路过的就是帝国最尊贵之人。
    京城这处贡院共设考舍七千八百间,取士三百人,可说是竞争相当激烈,有些老举子考得白发苍苍都不见得能中进士,可想而知其间的难度。考舍是去年刚刚翻新进的,桌椅都是新置,门廊还散发着淡淡的桐油清香。
    皇帝忽然发觉院内多了很多大缸,不觉停了脚步不满道:“去年直隶乡试时都没有这些个东西,怎么今年会试就多了这个,粗粗苯笨的放在那里实在是有碍观瞻!”
    裴青忙躬身请罪,“是微臣自作主张做的这件事,还请皇上不要怪罪他人。臣初掌东城兵马司诚惶诚恐,接到检临考场的差事后,生怕稍有差池。看朝廷邸报说徽正十年乡试时,江南贡院第一天应试,就因考生用烛不慎引起火灾伤了十数人。所以臣禀明主考官陈首辅,连夜搜罗附近的大缸盛水以备救火,以防万一!“
    随着裴青的阐述,皇帝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手在年青人劲瘦的肩膀处轻轻拍了两下以示嘉许。
    四皇子眼中更加热切,瞅了机会缀在后边,将裴青上下打量了个不停。见没人注意这边了才凑上去兴奋道:“刚才我在外边看傅乡君教训人了,几个巴掌下去,就将淮安侯府那个嚣张不已的奴才打得爹妈都认不得。又干净又利落,真是让人看得好生解气!”
    裴青心头一跳,先时还好好的,怎么这一会工夫就出去教训个人了?想想以媳妇的身手倒没怎么担心,于是含蓄笑道:“劳烦殿下告知,内子从来都是讲道理的人,想来定是淮安侯府的奴才不懂事让她撞见了,不得已才出手管教的!”
    四皇子见过护短的人,却没见过这般护短的人,闻言大张着嘴巴笑得眉眼弯弯,“傅乡君就是极有趣的人,没想到她的夫君也很有意思。从前你们都住在哪里呀,要是早些认识你们就好了。听说你俩的拳脚功夫都不错,不过谁更厉害一些呢?”
    说到这个裴青就有些尴尬了,微微苦笑一声道:“要是以技巧论,臣胜一筹。要是以气力论,内子胜一筹。她自幼臂力就过于常人,譬如射箭、击剑、角力之类的武技,臣一向甘拜下风。”
    四皇子见过诸多丈夫在妻子面前说一不二的例子,从没想过竟然有人会坦诚自己的身手比不过妻室。他双眼上下打量着一身锁子甲的年青将军,心里又惊骇又好笑,万万没想到这样一个生得英武至极的人,竟然是个怕老婆的人!
    前面皇帝走了几步没见人跟上来,回头正看到儿子围着裴青叽咕个不停,心里不禁一动。
    这个儿子虽是皇后嫡子,但是因为自幼身子娇弱,所以成长的这十几年里没有人对他刻意苛求。那些侍讲学士讲课时,诸位皇子背不出书来时都要挨竹鞭。只有这位主子爷愿意来就来,课业愿意交就交,从来都没有人严格规范过他。
    正因为如此,这孩子生了一副散漫甚至有点痞赖的性子。有时间就看看闲书,无事时就睡睡懒觉。偏偏皇后也纵着他,由着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朝臣们也都把他当成了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从未正经把他放在眼里。索性这孩子心宽性子又良善,竟是从未计较过这些。
    皇帝微微眯了眼,心想裴青性情严肃自律,傅百善性情赤诚积极,也许这两人可以让小四的性子变得上进一些。
    贡院高墙叠耸,众人沿着边角一路慢行。忽见一棵长势如卧龙的古槐横亘在面前,其根部生在路东,主干弯曲向西,树冠却略微在西南。相传这里是文光射斗牛的地方,与考生的文运有关,所以又叫文昌槐。
    皇帝站在枝干虬结的老槐前,也入乡随俗地拜了一拜,轻声祈求道:“希望文昌菩萨为我皇朝多多甄选重德笃行国之良才,祈望先祖神灵感念我等之诚孝,下降福祉永赐吉祥,保佑我族福禄永存世代荣昌。”
    此时鼓声响起,有兵士提着大木桶挨个挨个地给举子们送热水饮用。在这九天里,考生答题和食宿全在号舍里,不能轻易出入。白天就老老实实地答写考卷,晚上就蜷缩在逼仄的木板上休憩。其实不管能不能中进士,在这个修罗场里熬炼九天八夜已经算是出类拔萃了。
    四皇子毕竟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不由好奇问道:“吃的喝的可以从家里带来,睡觉也可以将就,那他们如何解决上茅房呢?”
    裴青吩咐手下拿了一块小小的木牌过来,那木牌形似小扁担,两头窄中间宽,牌子正反两面都有字,一面写着入敬,另一面写着出恭。这块出恭入敬牌就是考场中举子们上茅房的通行证。用时托于胸前,到每排号舍尽头的粪号去解决。
    四皇子拿在手里啧啧称奇,末了央求裴青送他一块留作纪念。裴青只觉这孩子性情率真可爱,自然满口答应。
    皇帝含笑看着儿子在裴青面前胡闹,也不出语阻拦。率先登上贡院高处的明远楼,负手向下张望四顾,见整个贡院秩序井然便微微点头。
    明远楼底层四面为墙各开有圆拱门,四檐柱从底层直通至楼顶,梁柱交织四面皆窗。其名称取自《大学》中慎终追远,明德而归厚矣。裴青的职责除了四处巡查之外,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固守在此处负责警戒发号施令。毕竟这么一块地界集中了这么多的人,万一有个差池就是成百上千条的性命。
    整个贡院分为内院和外院,外院就是众多举子的参考之地,内院则是钦命官员阅卷之地。两者之间横有一条宽约数丈的清水池,池水将贡院拦腰分作两段。池上架有一座石桥名为飞虹桥。
    贡院立有严格规定,考试期间任何人员不得逾越飞虹桥半步,即使是熟人隔桥打个招呼也不允许。举子们考卷经过监考官员的誉录,对读、初选、分卷、弥封之后送过飞虹桥,才能交到阅卷官员的手里,最大限度地杜绝监考与阅卷官员相互勾结营私舞弊。

262。第二六二章 齐王

  
    此次会试主考官是武英殿大学士首辅陈自庸; 副主考是户部尚书温尚杰; 同考官也尽是抽调了翰林院的资深博士。
    皇帝并没有惊动他们,非常低调地在明远楼上盘桓了一个时辰后; 一行人又悄悄地走了。但是消息多少还是泄露了出去; 于是一众翰林院进士出身的监考官并同考官,看向裴青的眼光是又羡又妒。谁曾想这么一个武人出身的楞头青,才入职不过半个月就在皇帝面前这么露脸!
    裴青心思细腻; 却从来不在乎不相干之人的眼光; 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吃完了自己的份饭之后又将考场巡视一遍; 入夜后才靠在一张窄榻上小憩,却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这木榻太窄,上面的木板太硬,最重要的是媳妇儿终于进了京; 两个人却始终没有机会坐在一起好好地说说话。
    对了; 听说今天媳妇儿出手把淮安侯府的奴才教训了。珍哥年纪稍长之后,从来都不会主动出手。想必是那奴才嘴巴太逊才招来祸事,只可惜自己没在当场。有些日子没看到珍哥直接跟人怼上了; 现在想来倒真有些想念。
    至于准安侯府,裴青眼中闪过一道莫名厌恶。
    今日最后一个进场的举子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时; 裴青依稀觉得有点眼熟,略一思忖就想起这人的确见过。十年前他意气丰发骑在一匹高头大马,在裴家宅子前迎娶新妇。现在这人身材发福; 满脸被酒色浸染的模样; 再无半点昔日的倜傥风流。原来; 这就是表姐裴凤英不惜一切一心想要嫁的人?
    被军士驱赶阻拦时表姐应该认出了自己,满脸的不可置信和张惶。裴青冷哼了两声,他曾想过遇到昔日故人时的情景,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让人兴味索然罢了。自己身边有珍哥,有了一处小宅子,有了待自己如亲子的岳父岳母,过去的一切真的可以放下了。
    裴青的肚子忽地咕咕叫唤,觉得先前的份饭太不经饿。也是,两个干瘪的馍馍,一碗只有几点油星的水煮菜,吃得饱才叫怪。
    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于是从角落里扯出一个食盒,大小规制和傅百善送予堂兄傅念祖的食盒一般模样。里面也是一层面饼一层卤肉,就是份量要多些。取出两个面饼,厚厚地夹上一层卤肉,几口就吃了个干干净净。想想还有八天呢,这点东西还是有些不够!
    贡院里为防火灾,所有的吃食都是半成品,像是大饼,馍馍,馓子之类的,至多拿进来用小碳炉烤一下,又干又硬又难吃。珍哥听说后,跟厨子捣鼓了好几天才弄的这个又抗饥又下口的吃食出来。裴青心想,那些小吏羡慕傅念祖作甚,他的那盒吃食只是媳妇儿顺手捎带的而已!
    裴青忽然想到四皇子问自己打不打得过珍哥,心里不禁有些好笑。媳妇儿是用来疼的,怎么能用来对打呢?虽然很不想承认,自己大多时候真的打不羸。
    四皇子年岁还小,等以后娶了媳妇儿进门就晓得个中滋味了。裴青忽地一怔,怎么老觉得四皇子年岁小,他是徽正元年所生,算起来只比珍哥小一岁。但是朝臣们提起他时,总是一副孺子难教的轻忽和无奈。
    今天跟四皇子一接触,其才干先放在一边,最起码性子良善热忱待人真诚有礼。不象其余几个皇子,脸上总好似带了好几层面具一般。秦王晋王在外开府多年自有一番城府不必多说,就连最小的五皇子楚王当着诸位兄长唯唯诺诺,背过身去就敢把气撒在服侍自己的宫人身上。
    倒是这位四皇子听说因为身子弱,在开蒙之前连坤宁宫的大门都没有出过,却依旧长成这派天然烂漫的模样,想来皇后娘娘用了不少的心思在他身上。
    想到这里裴青心中又是一动,朝堂上下很少谈及这位四皇子,因为一直传说这位四皇子身子弱。可今日一见除了面色稍稍苍白了一点之外,也看不出他哪里弱了。相反,贡院这么宽的地界,这位皇子一路走得兴高彩烈的,气息也未见如何紊乱。
    难不成,四皇子身子文弱只是个传闻?
    裴青猛地坐直身子,总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想起在明远楼上皇帝时时把四皇子唤在身边,问他一些看法。诸如这趟春闱为何要选首辅陈自庸做主考,为何要选户部尚书温尚杰做副主考。明明陈首辅今年都七十了,还年老体弱兼耳背。
    四皇子当时正在好奇地研究明远楼上的更漏。那是江南织造局巧匠仰制,徽正四年赐予贡院。整个更漏是个龙船,每隔一个时辰就自动响一次,精准无比。
    四皇子被问到话,先是有点莫名其妙的样子,半晌才懵懂答道:“干嘛选他?我听说内阁里为了这个主考官的位置,各位大人斗得跟乌鸡眼儿一样。父皇难道不是因为他德高望重平息事端才选了他吗?”
    这话是不错,但说得如此直白就是错了,什么叫各位大人斗得跟乌鸡眼儿一样,简直叫人无语至极。皇帝让四皇子的话噎了一回,半晌才挥手让他退在一边。
    四皇子却半点没有反省的模样,又趴在那座龙船更漏前细细研究了。还说若是工具称手,他也能做一个差不多的出来,只是没有这般精细而已。
    裴青当时只觉这位齐王真不象天家人,此时细细回忆皇帝脸上的表情,尽是欣慰无奈纵容,还有一点不大明显的失望。怎么还会有失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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