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杀尽-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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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站直了身子，沈斯南向他伸过手想要扶他，池先轻轻闪身避了一下，从他一侧走出去。
沈斯南站在原地愣了一下，而后淡然一笑，跟在后面走进去。
“有什么事儿要说？”池先话音仍旧带着一点醉酒意思，发音有些慢，非自控的有点拖长了调子，只是走路仍旧沉稳有力，步伐一点不虚浮。
池先走起路来姿势总非常好看，他腰背挺得很直，衣服因为身体轮廓被撑出好看的形状，步子踏的沉稳且绝不拖沓。看着池先向自己走来，哪怕只是远观，都有种压迫感。
沈斯南跟在他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察觉他与之前的明显不同，也许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像一只眼前有猎物，随时保持着捕猎状态的矫健的猎豹，他平日并不会在沈斯南面前表现出来，只是在今夜酒后减去了掩饰。
“公司以前的财务是许记负责。”沈斯南淡淡说来，叙述句，池先知道他后面还有话，嗯了一声，坐在沈斯南的座位上，抬头看着他。
他眼中夜色深深，什么神色也看不分明。
沈斯南停顿了一下，把桌上整理好的一摞材料向他推了推：“我整理了一下以前的东西，发现很多账务不明。”
“所以呢？”池先一眼也没瞟向那些数据，仍旧直视沈斯南。
“资金流向出了问题，换言之，许记偷了你的钱。”
一瞬间的沉默。
两人四目对着，沈斯南轻轻的呼吸，池先微微皱起眉头，片刻后觉得十分可笑一般嗤了一声，挑着眉毛笑开，他转了一下椅子背对过沈斯南，看着窗外夜色。“别跟我开这种玩笑，我知道你和许记不和。”
“你不信我。”依旧是陈述句，淡淡一句道来，我已经将证据摆在你面前，这些复印件只要你想全都可以找得到原件，何况数据怎么能说谎话？
你却连看也不看就下了定夺。
你只是……不信我。
“信你？”池先食指一下一下扣着椅子扶手，“相信是许记背叛了我？”
“难道你自己用钱的时候没觉得不顺畅过？”
“沈斯南，许记跟我的时间远比你长，你还记得”我不记得……“我们曾经分开五年”原来如此……“权利对你很重要？”
……什么？
“为了获取更大的权利，这样陷害别人？”
更大的……权利？
“啊，或者是我之前举动让你产生什么误解？以至于你不满现在的身份，想要站到别的什么位置？
池先忽然低低笑开，他脚尖点地又转过来，微微偏着头，像是发觉了什么有趣事情似的，带着嘲讽望着沈斯南。
他的眼神非常凉薄。
他是……一贯如此么？我竟是才发现。沈斯南忽觉得心下一片冰凉。
然而仍旧试图挣扎，我不信，我不相信。
我不信，他不信我。
“池先你知道我不是这种人。”
“我并不知道，沈斯南，就如同你，是否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
心头忽然窜起怒火，沈斯南一把拿过桌上杯子扔向他，：“你王八蛋！”
我如果贪图权利，为何要来帮你？！
我如果改变了，为何在日本允你那般亲昵？！
我不曾懂过你吗？！我们何曾不是一个眼神就互相理解，是谁让我们走到了这一步？！
是谁背叛了？！
是谁辜负了？！
是谁抛下了谁？！
玻璃杯子里尚有水，在空中转了一转，水全都抛洒出来，映了泠泠月光，尽落在池先衣服上，余几滴打湿了沈斯南的手指，沾染了池先的睫毛。杯子击中了池先的胸膛，而后滚落下来，在地上砸碎成几片。
清脆的破碎声，像表明某种态度一般干脆。
池先连避都未避，眼睁睁的看着杯子砸过来，任由它砸到自己身上，跌落在地上碎开，破碎声音都沉寂下去，才无所谓的擦掉脸上的水珠，扯了扯嘴角：“沈斯南，太难看了。”
沈斯南指尖微微抖了一下，像是被水冰了一下。
是，太难看了。已经经历过一次的事情，再应对起来为何还是这样恶形恶状。
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敛了所有外漏的情绪，拿起桌上的一摞报表，“好，我辞职。”一面说着一面走到另一边，将东西全都扔进了碎纸机里。
成百上千的数字，日夜相处的信赖，顷刻间化为乌有。
池先一直一只手抵着额头，未说一字沉默看着。待纸张全部变为纸屑，方开口说：“我今晚有点喝高，明天我们再……”
“你太高看你自己了。”沈斯南清浅开口将他打断，而后挑了一下眉毛微微笑开，那是旖旎如春天，非常漂亮的一个笑容。两人隔着四五步距离，他双手插在兜里，定定看了池先一眼，耸耸肩重复了一遍，“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也未免……低看了我。
世上没有什么爱情，是让人甘愿踏着自尊也要攀上的。
第七十六章
经过一次经验教训，若说在临场反应上沈斯南没有明显进步，在收拾东西逃跑技巧上则升了不止一个level。
第二天早上池先正常点儿到公司，沈斯南的办公室里已经空了部分，那些带有他气息东西的消失，将他在此地的痕迹彻底抹去。池先脚步顿了一下，偏头想要询问的时候，秘书已经把辞呈递给他，“邵总说昨晚邮箱里就收到了辞呈，沈……沈斯南今早来的时候把这个留下了。”说着犹豫了一下，“而且说是因为身体原因，接下来的交接工作都会在通过网络完成。”
池先嗯了一声表明知道，摆了摆手没有接过辞呈。
无非是些诌的理由，沈斯南的借口……一向能写的非常漂亮。
他这段时间太忙，儿女情长之类完全顾不上，何况又到了过年的时候，家里面又试压让他回去，两边是压下来足以让他焦头烂额，沈斯南因昨晚那么一件事就贸贸然辞了职在他看来，也过于性情了些。
这么多年，他还没长大么？
不可否认他昨晚喝多了酒，反应举措都不够圆润。言语间可能是伤了情分，但，何至于此？
他并未觉得自己有错。
他也没意识到，五年时光一晃而过，沈斯南并未改变，变的是他自己。
“不出问题的话，今天上午九点和DH签约，通知负责人把材料都准备好。”“好。”“年前最后一件大事儿，跟他们说都打起精神来。”“嗯，那个……”
听着秘书拖长了调子支支吾吾地想说些什么，池先好奇瞟她一眼：“嗯？还有什么事？”
“我想问……”问一下沈斯南的事情，他怎么了？到底为什么忽然辞职？话到嘴边还是咽下，挤出了笑意跟人摇摇头，“没什么，那我去干活了。”“好。”
沈斯南的突然辞职，给整个公司都带来了一股低迷气息，尤其是对女职员而言，那个一笑起来简直能勾人魂魄的沈总监的离开，让她们魂不守舍了一上午。传言行政对沈斯南的第一评价是：“那个笑容啊，简直了。”行政尚且如此，财务更情何以堪。
签约时候连池先都感觉到了这阵隐隐约约的低气压，递合同书的时候池先手都伸过去了结果合同卡在空中一拍，回头瞥见姑娘正在发呆。……这时候发什么呆？！池先握拳遮唇咳嗽一声，看人慌忙缓过神来，一把把合同塞到他手里。
……这个力度也不对吧？！
沈斯南走了你们反应需要这么大吗？！
眼神一接触传递过去质问讯息，但是很可惜对方又陷入了某种放空状态，明显没有接收到。池先心里默默吐了个槽，果然是到了该给这群家伙放假的时候了。
低头签名，双方互相交换合同书，相视客气一笑，再是最后一个签名，秘书忽然穿过人群走到他身后，俯在他耳边低声说：“池总，医院的电话。”“嗯？”“一位叫林曦音的女士自杀……”
话未说完，她看见池先最后的一个落笔不可自控的划开出去。
站在池先身侧，她只瞧见他的侧脸，看他微微合了一下眼睛，喉结动了一下，而后非常缓慢的像是要平复心情似的呼出一口气。
将合同书合起来，站起身微笑着跟人握手。一切仿佛如旧，他偏过头叫过人：“后面你们负责。”然后一把拽起还未反应过来的秘书大步往外走。
“在哪个医院？！”
“诶？”
“问你在哪个医院？现在就去！”
没理会议室里的人被这一突然的举动弄的愣在原地瞧着他俩，池先只觉得心下一片焦虑。
他和林曦音也已有将近五年没有联系过。
这么多年来得知她的第一个消息竟然是……她自杀？！
她为什么要自杀？！
秘书一双高跟鞋跟在他身后略勉强，告诉了他医院病床，就被远远甩在身后，见他径直冲了出去。看着他的背影吃惊站在原地。
好久没见过池总这么……着急的样子啊……
那位林小姐是什么人？
“真是为不得了的人。”池先喘着粗气冲到病房门口，就听到两位护士闲聊着说出这么一句。
“里面是……林曦音？”
护士明显被突然冲出来的人吓了一跳，睁大眼打量着一面点点头，“啊，对。您是……池先生？”
“是。”
听他承认身份，护士表示出明显的可惜神色，“呦，那您得好好劝劝这位林小姐，这么好一年纪，又这么漂亮，怎么就能想不开呢。手腕割的那两刀诶，真狠……没见过女的割手腕能割这么深的。”
池先听着更觉心惊，也不耐再听下去，指了指里面：“我能进？”“能、能，您请，病人刚醒，还是保持安静，照顾病人情绪，不要……”这些嘱咐左耳进右耳出，池先已经绕过人推门走进去。
林曦音醒着，背枕着竖放的枕头，偏头望着窗外。
听到声音，转过头来。
依旧是一张素白无暇的脸，两点墨似的瞳子，唇色很淡，容貌依稀如故，是上天赐的一张好皮相。
只是神色淡淡，无悲无欢。
没有丝毫的生之欲望，确实是一个求死……而未得的人。
看见池先，倒是翘唇一笑：“你来了。”
池先走到她床边，犹豫片刻抬手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头发：“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没有责怪，只是怜惜。
“有点累。”林曦音半阖上眼睛，微微偏头，感受着池先掌心的温度。
“无论出了什么事情，你至少可以跟我说。”
“一晃儿都这么久了，你好像还没有变。”林曦音轻轻笑开。
“什么时候回来的？”池先想帮她倒杯热水，发现旁边的桌上除了医院本来的东西，什么都没有。没有探望人送的鲜花，也没有病人自己的私人用品。林曦音察觉到他的举动，拽了他衣角一下，让他坐下。
“前几天回来的，没想到是这样子见到你，真是太难堪了。”
“我们之间没有难堪这么一说。”
“到头来，还是回到你们身边有安全感……”林曦音拂了一下头发，略微低着头，轻轻笑开，“我以前一直不信，但现在才知道，爱也是可以死人的。”最后一个字淡淡吐出来，一丝怨恨也没有，只是可惜。
而池先在一旁看着她的模样，感觉仿若时光回溯，眼前的林曦音还是十七岁的样子，只是那样美好的林曦音……怎么会被人伤害至如此？
连我也悉心保护，只想让她开心的人，怎么能让别人欺负？
一时间，他心里升腾起怒火，但及时控制住，只是温柔将她圈入怀中：“没事，回来就好了。”
只看着还没有察觉，将她抱到怀里的时候才发现她非常瘦，肩膀和肘部关节甚至硌着他自己，脆弱让人不敢用力去抱。林曦音温顺的依靠着他，下巴抵在他的颈窝出，他说出话来后听她仿佛轻轻的笑了一声：“池先，你总是这么好。”
她的胳膊慢慢抚上他的肩膀，也想要抚慰他似的半环抱着：“你也应该对自己好一点。”
“嗯？”
“去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啊。”
第七十七章
临近过年，路灯下面都挂起大红灯笼，街上商铺装修焕然一新，学生早已放假，于是白天也路上熙攘，热热闹闹，年味十足。
沈斯南有些刻意忽略过年气息，尽管它们已经迫不及待的从每一处缝隙中钻进来。他辞职后除了隔两天去超市买个菜，一直没有出门。靠着安眠药的帮助，一天保持八个多小时睡眠，饭点就正常做饭吃饭，打扫屋子，然后拉了窗帘翻出影碟窝在沙发里看电影。
座机的电话线拔了，手机调了静音，扔在床头柜上，只在睡觉前翻看有没有什么重要的短信。
像是提前过上了退休后独居老人的生活，与世隔绝开来，他也觉得十分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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