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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部分

掌珠-第1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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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彧老老实实一一作答:“是连家的三姑娘。”
    苏老夫人笑呵呵地看着他:“连家?哪个连家?”
    苏彧道:“是云甄夫人嫡亲的侄女。”
    “云甄夫人?”苏老夫人自然是知道云甄夫人的,她脸上笑意不减,再次发问,“是哪一房的姑娘?”
    连家四房早已分了家出去单过,若是四房的姑娘,那他应当就不会特地提起云甄夫人来。
    所以剩下的就只有大房、二房和三房。
    但三房是庶出的,论理也称不上“嫡亲”二字。
    她猜着,恐怕是连家大房的姑娘。
    可苏彧却说,是二房的大姑娘,在家中行三的那一位。
    苏老夫人近些年已是鲜少在外走动。因此也不知道他说的连三姑娘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可她的父亲连二爷,她却多少还记得些。
    她颊边的微笑淡了一点下去:“原来是连二爷的千金。”
    苏彧眸子漆黑,望着她。声音平静地说道:“儿子想娶她。”
    苏老夫人笑盈盈看着他没答话。
    苏彧便也不再言语,只安安静静地候着。
    空气里弥漫的檀香味似乎愈发得浓郁了。
    苏老夫人将手中端着的茶碗往案几上轻轻一顿,而后捋下自己腕上戴着的蜜蜡十八子手串慢慢捻了两圈,才终于出声问道:“多大了?”
    “尚不满十四。”
    苏老夫人轻笑了一声:“这还没及笄呢。”
    “未及笄成亲的也不罕见,订亲更是无妨了。”他不能告诉母亲若生的年纪比明面上瞧着大多了。便只好语声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可苏老夫人却像是钉死了这一点,摇头道:“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你若如今同人订了亲,过得两年等她及笄长大却不喜欢了,该如何是好?”
    “难道要退婚?”
    “女儿家的名声,可禁不住这么糟蹋。”
    她一连说了好几句,眉眼间的笑意已换上了忧虑。
    苏彧却不以为然地道:“儿子认定了人,怎是儿戏。”
    这一回,他的声音听上去十分的坚定有力。
    苏老夫人将手中的十八子手串往掌心里一攥,沉下了面色。也蹙起了眉头:“我不答应!”
    苏彧不觉微微一愣。
    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想过母亲竟然会说出“我不答应”四个字来。
    母亲并不是那样浅薄的人,所谓的家世门第、身份、权势于她而言,理应远不及他是否真心喜欢对方来得要紧。
    可她不但说了,而且面色相当不虞。
    苏彧的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
    母子俩互相皱着眉看对方,不觉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决绝意味。
    ——他是真心喜欢连家二房的那个姑娘。
    苏老夫人看得清清楚楚。
    可她仍然一点也不想让儿子娶她。
    于是心念一动,苏老夫人便先行开了口:“左右也不急在这一时,你先回去好好地想一想,想明白想透彻了,再来同我说!”
    她一说完。便站起身来重新走到蒲团跟前,跪倒了下去,随即闭眼诵念起了经文: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竟是一副不管你走不走,我都不会再搭理你一字半句的模样。
    苏彧的眉头不由越皱越紧。
    这样态度强硬的母亲,他从来也没有见过。
    记忆里,母亲本就是个言谈温柔的人。
    尤其是待他,比待其余几个哥哥还要温和上许多。他长至这般大,也从未听她同自己说过一句重话,这般要赶他走,更是此生头一遭。
    苏彧心中奇怪,忍不住叫了她一声:“娘……”
    可回应他的只有母亲跪在蒲团上的背影和她的诵经声。
    甚至于,她连声音都没有半点波动。
    苏彧来时的内心焦灼和热切,在这一瞬间彻底冷却了下来。
    他不明白。
    但他也无可奈何。
    略微等候一阵后,他终究还是起身离开了小佛堂。
    外边的雪依旧下得很大。
    他走到廊下,苏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青鸯便双手递上了伞来,恭敬地道:“五爷路上好走。”
    片刻后,苏彧的身影消失在了茫茫大雪里,小佛堂里的诵经声便也慢慢停了下来。
    又过一会,苏老夫人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佛堂门口。
    青鸯急急忙忙迎了上去,展开自己手里捧着的大氅为她仔细披上。
    苏老夫人笑了笑,轻声同她道:“去请表小姐来。”
    青鸯闻言迟疑了一下,斟酌着道:“……表小姐的病还没好全呢。”
    苏老夫人看她一眼,依旧笑着道:“不过是偶感风寒罢了,又吃了好些天的药,纵是没好全,又能过多少病气给我,只管去请来就是。”
   
  第290章 训斥

    青鸯便不敢再说,只喏喏应是退了下去。
    苏老夫人则望着她的背影定定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半响后才转身回了小佛堂。
    窗纸上风雪扑簌。
    过了约莫两刻钟,表小姐夏柔裹得严严实实地走进来喊了一声“姨母”。
    外边天气寒冷,室内却烧了地龙,暖融融的。她往门内刚走了两步,就叫这暖意熏得重重打了个喷嚏。
    苏老夫人便回头来看她,声音里带了两分担心:“怎地这身子骨这般薄弱,吃了好几服药也不见好。”
    夏柔握着帕子捂住了鼻子,闷声说道:“已是好得差不多了,等天气再暖和些就好。”
    苏老夫人闻言抿了抿嘴角,视线一晃,落在了香龛上,轻声道:“既来了,就给菩萨上柱香吧。”
    “是。”夏柔放下帕子,轻车熟路地上前拣起三炷香来,就着一旁的香烛明火点燃后,神色恭敬地拜了三拜,将香插到了香炉里。
    苏老夫人一直看着她的动作,见状微笑起来:“来,我让人备了你喜欢的茶点,咱们回房说话去。”
    夏柔便也就笑着挽住了她的胳膊,并肩朝暖阁里走去。
    但走在路上,她心里却有些惴惴的。
    她自幼长在定国公府,定国公府里又只有少爷没有小姐,是以若论谁和姨母亲近,几位表兄还不一定能比得上她。她几乎是在苏老夫人跟前长大的,姨母的性子纵然不说全摸透了,却也多少知道一些。
    如果不是什么要紧的话,方才她在佛堂里时便能说了。
    可姨母并没有说。
    夏柔走在庑廊上的脚步不觉比先前沉重了不少。
    到了暖阁里,苏老夫人先行落了座,一面让屋子里伺候的丫鬟们见茶点端上来,一面又招呼夏柔坐到自己身侧来。
    夏柔闻言微微偏了偏头,望向了另一侧的红漆冰裂纹花窗,心里渐渐升起一股不安。
    而软榻上端端正正坐着的苏老夫人见她不动,便又催促了一声。
    夏柔只好收回视线。笑着走上前去,亲亲热热地坐在了她边上,问道:“姨母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同我说?”
    苏老夫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头上绾着的双螺髻,道:“我先前给你的那套头面呢?可是不中意?怎地不见你戴上。这模样也太素净了些。”
    “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会不中意。”夏柔笑盈盈摇了摇头,“这不是来见您了么,又不是见外人,哪里就需要上什么钗环首饰了。”
    苏老夫人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终于说起了正事:“你五表哥方才来见我了。”
    夏柔原本还提心吊胆地听着,结果听到了“五表哥”三个字,登时松懈下来,口气也变得心不在焉的:“哦?”
    苏老夫人见状,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道:“哦什么,你也不问问他是来做什么的吗?”
    “做什么?他不是来见您的吗?”
    苏老夫人很不高兴:“那他来见我做什么?”
    夏柔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地道:“您是他的母亲,他来见您难道还非得有什么事不可吗?”
    苏老夫人皱起了眉头,一字一顿地道:“他说他有喜欢的姑娘了,想娶她。”
    夏柔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道:“哦。是这样。”
    “你便半点也不在乎这事?”苏老夫人眉间紧紧皱成了一个川字,瞧着平白多了两分凌厉。
    夏柔脸上终于多了一点关切之色,用十分惋惜的口气道:“不知是谁家的姑娘叫五表哥喜欢上了,真是可怜……”
    苏老夫人急了:“可怜?我瞧你才是真可怜!”
    她一把褪下自己腕上的十八子手串重重拍在了软榻上,沉声说道:“一直以来,我虽然不曾同你明明白白地说过,可我始终是盼着你做我儿媳妇的。”
    夏柔闻言唬了一跳,连坐也不敢坐了,赶忙站直了身子,将头摇成拨浪鼓:“我对五表哥绝对没有半点旖旎心思!”
    苏老夫人气极。重重喊了一声:“柔姐儿!”
    夏柔一惊,又灰溜溜坐回了原处。
    但她仍然是摇头不止:“姨母,五表哥他也不喜欢我呀。”
    苏老夫人听到这,面色好看了一点。口气也柔和了一些:“虽然他眼下不喜欢,可保不齐哪天他就喜欢上了。”
    夏柔垂下眼帘看向了自己的脚尖,满腔郁郁地道:“姨母,五表哥和我那就是天生的八字不合,实在是成不了的事儿,更何况。他如今不是已经有了喜欢的姑娘么?您不如就高高兴兴地成全了他吧。”
    “成全?”苏老夫人声音一轻,将这二字在口中来来回回反复咀嚼了好几遍。
    夏柔抬起头来,面露喜色道:“是啊,到时候五表哥高兴,您有了好儿媳妇也高兴,我也高兴,大家都高兴了,可不是极好的事儿?”
    苏老夫人却不言语了。
    屋子里顿时一寂。
    风雪交相扑打在门窗上的声音便变得响亮起来。
    簌簌、簌簌。
    像是有人在外头拖着鞋底子走路。
    听得人头疼。
    半响,苏老夫人终于出了声。
    她就这么看着夏柔,看着自己从小带大的外甥女,看着那张同自己至少有四五分相像的面孔,声音低沉,意味深长地道:“我盼着你能做我的儿媳妇,是两分为了我自己,八分为了你呀。”
    “我做了这么多,全是为了你,你个糊涂孩子,你五表哥有哪里不好?”
    “他自幼早慧,待人接物上稍有不足,可天性纯良,是个真君子,年纪轻轻又已官至三品,前途不可限量。”
    “再看苏家的家世门第,不论拔尖,却也是京中有声望有根基的人家,多少人挤破了头盼着嫁进苏家来?你当我黄婆卖瓜也好,可这话我还是得说,你若能嫁给小五,京里得有多少姑娘艳羡你啊?”
    “你素来聪明,自己掂量掂量,这又是你自幼住惯的地方,上上下下都熟悉,哪里还有比这更好的亲事?你不要犯傻,姨母全是为了你好,你娘去的早,你到我跟前的时候,才这么点大……”她比划着,眼泪就落了下来,“我拿你当亲闺女看待,哪里舍得叫你去旁人家吃苦?”
   
    第291章 坚定

    眼泪一点一点变得稠密。
    她逐渐泣不成声。
    夏柔在旁也不由得跟着红了眼眶,声带哽咽地喊她:“姨母,我知道您一直待我视若己出,我也知道您这般做都是为了我好,可我和五表哥并不曾互相倾慕,强扭的瓜又怎么会甜呢?”
    苏老夫人别过脸去,掏出帕子压到了自己眼睛上,仍然十分伤心地道:“多少人婚前连面也不曾见过,更枉论喜欢倾慕了,可是婚后不也过得和和美美的?”
    这话不假,因而她的底气愈发足了:“你若不信,只管去问,这婚姻大事自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曾非得二人互相倾慕喜欢了才能成亲?”
    说着,她又举出明证来:“便是我自己,当年媒人上门之前,我也是连你姨父生得什么模样也不清楚的,哪里谈得上喜欢,可后来还不是恩恩爱爱地过了一辈子?若不是……若不是老天爷太早将他带走了……”说到伤心处,她话音一哽,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夏柔不由讷讷无言。
    姨父和姨母之间的感情,是她用自己的双眼明确看见过的。
    虽则姨父常年带兵在外,可哪一次回来不是高高兴兴的?
    再者二人成亲多年,姨父身边连一个通房丫鬟也不曾有过,更不要说什么妾室了。
    而他的同僚们,哪一个身边没有红袖添香的美人?
    风流但不下流,是时人自以为趣的事儿,若非真心恩爱,谁又能抵挡得住这花花世界?
    夏柔垂下了头。久久未曾说话。
    苏老夫人便慢慢将手中的帕子放了下来,然后暗暗长舒了一口气。
    她以为自己多少说动了些外甥女。
    可没想到,夏柔油盐不进,并无半分妥协之意。
    很快,她便将头抬了起来。
    神色比之先前,更为坚定。
    她清清楚楚、明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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