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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掌珠-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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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大人小声喊他:“苏大人,尸体已运回去了。”
    苏彧转过脸看向他,眉微挑:“这次,张大人可别胡乱就让人埋了。”
    “不敢不敢,下官再也不敢了……”张大人连忙摇头。
    望湖镇只是个镇子,几十年都不见几桩命案,衙门里的仵作,从任职开始就没见过一具尸体,而今见着了,那也是手足无措。而且凶手残暴,尸体皆令人不忍目睹,仵作哆哆嗦嗦看过,只草草记录一番,便罢了。
    苏彧到后,要了书吏作的记录来看,只看了一眼就冷了脸。

  第066章 还你人情

    上头所书,皆无甚用处。
    他便又让人传了仵作来问话,一句句细细问过后,愈发面沉如水。
    知县张大人一直在边上作陪,见状也渐渐慌张起来。他一开始惦记着苏彧是京里来的人,一路风尘仆仆,怎么着也得好好款待一番,尽尽地主之谊才是,然而谁曾想苏彧一来就要先看过尸体。
    他自是想应好的,可最开始的那几具尸首当然留不久,因着天气日渐热了起来,早早下地埋葬了,后头出事的那一位,又因为仵作没什么经验,保管不善,已腐败得厉害,不大能看出最开始的模样了。
    偏偏经了第一手的仵作又没能仔细验尸,书吏记下的东西根本不中看。
    张大人心知这是自己失职所至,便也不敢再当着苏彧的面提那上酒楼吃饭的事,但不提,似乎又显得自己为人不够通透。
    他翻来覆去挣扎了许久,到底还是忍不住笑着同苏彧说了,原想着终究都是官场上打转的人,这会心里头就是再不痛快,也不能当着他的面给他难堪才是,情面上的事总还是要顾及的。
    但他说完后,苏彧却只微蹙着眉头,反问了句,张大人眼下还有心思吃酒?
    张大人讪讪然退散,再不敢邀他吃酒去,回头一想这人虽则官位比自己高,可却只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还不及他儿子年长,当下又觉得不悦起来。
    加上仵作不得用,命案一桩接一桩,这凶手却还在外头逍遥法外,上头又催得紧,短短几日,他就差点连头发都给愁白了。
    此刻苏彧一提及尸首该如何处置。他这心就怦怦乱跳。
    那尸体他也亲眼去见过,只瞥了一眼就飞扑去墙角狂吐,直吐得翻江倒海。几要将胆汁都给吐出来。
    他抹着额上的汗珠子,忍不住暗暗地想。怪不得仵作是贱籍呢,寻常人家如何愿意去做这个?
    正想着,他听见苏彧低低问道,“吴亮可寻着了?”
    “找到了,在赌坊里一夜都没出来过。”张大人忙答,说完又道,“吴郑氏的两个儿子,眼下都在衙门里。”
    他们既是人证又是嫌犯。省不得要寻空另外问话。
    苏彧便点了点头。
    一行人仔细看过凶案现场,打发了几个衙役在此团团守着,这便先行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张大人一直蠢蠢欲动,想要问上一句,这凶手跟前头的几个是不是同一人,但这问了,难免显得他蠢笨,不问又挂心得很。这天还未热极,张大人便是一身一脸的汗。全是急出来的。
    是以到了地方一进门,他就急急命人将吴亮父子三人带了上来问话。
    吴亮赌了一晚上,哈欠连天。到这会还没反应过来是为的什么事,他跟郑氏的两个儿子,却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战战兢兢的。
    衙役押着人带了进来。
    苏彧一眼就看到了吴亮两个儿子的腿,一瘸一拐的,分明两个都是跛子,不觉微微敛目。仔细一看,他就发现两人腿上都是新伤。
    “将你们如何发现的尸体,又是为何不肯报官。皆细细说来。”张大人藏了帕子,端起架子来。
    吴亮的大儿子吴秦怔怔的。而后忽然磕头道:“大人,原不是小民不肯报官。乃是不敢啊!”
    发现了自家母亲的尸体后,他跟弟弟先是被骇糊涂了,失声尖叫引来了街坊邻居围看,将这事闹大了。等到俩人醒过神来,第一个念头就是跑。谁知这杀了他娘的人,会不会转头就又摸回来将他们兄弟也给杀了?
    想逃,分明是人之常情嘛!
    他就推了推弟弟的胳膊。
    吴家老二就也回过神来,赶忙磕头分辩:“父亲欠下大笔赌债,我娘定然就是叫那追债的给杀害了!大人不知,我跟哥哥这腿,也是才叫那追债的给打断了的!”言罢,他将身旁的拐棍急急忙忙举了起来,“您看看这,再看看小民这腿,还有我娘那模样,您说小民怎能不怕不跑?”
    张大人听到他说起郑氏的死状,胃中忍不住一阵翻涌,扭头去看苏彧。
    苏彧没动,似漫不经心般缓缓道:“张大人只管继续问。”
    “既如此,那债主姓甚名谁,是哪里人士,何等模样?”张大人只得咬咬牙又转过去看着吴家父子继续问。
    吴家兄弟却一齐摇了摇头:“小民只见过那被派来追债的,却是不曾见过债主。”
    张大人就看吴亮,“你借的银子,你总不会也不知吧?”
    吴亮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将那日在赌坊里见过的人说了一遍。
    张大人便问:“借了多少银子?”
    “二百两……”
    “两千两……”
    三道声音一齐响起,而后吴亮父子三人互相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吴家大郎斩钉截铁地道:“就是两千两!”
    吴亮却恼了,终于清醒了些,骂道:“屙出来的屎也不配吃的小畜生,哪来的两千两,那就是二百两!”
    “胡闹!”张大人猛地一拍案几,“当着本官的面尔等也敢满嘴污言秽语!”
    底下顿时一静。
    他才一面留心着苏彧面上神情,一面让人领了吴亮父子下去,将那债主跟追债的人的画像描出来。
    苏彧并没阻拦。
    张大人心头愈松,待到四下无人时便道:“苏大人,你说那凶手不是女子,这吴亮父子口中说的债主又正好是个男子,近日来的这些命案,必都是此人犯下的吧?”
    一开始,众人并没有将头两桩命案联系在一起,只当不过是巧合罢了。
    可慢慢的,众人便发现,这几桩凶案的死者,死状都几乎一模一样。
    死者皆是三十余岁到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被发现时,双手俱都齐腕被砍断,遍体鳞伤。浑身是血,最重要的一点。是每位死者的嘴巴,都被红线给缝合了起来,针脚细密有秩。
    加上尸体刚刚被发现的时候,身上除了血腥味外,还带着浓郁的廉价脂粉香气,所以一开始众人都在猜测这凶手是个女子。
    带胭脂水粉的香气,又会针线,不论怎么看。都应该是个女子。
    所以张大人跟主簿几个商议过后,这查案的方向也都是往女子去的。
    直到苏彧一行人到了望湖镇,他看过验尸记录,再问过仵作等人后,便说这凶手应是男人。
    仵作验尸虽则草率不够细致,但关键的伤处,尸体的模样他都还是一一让书吏记下了的。
    尸体皆是女子,身上伤痕累累,可殴打的痕迹最严重的,却是胸前跟下身。
    苏彧随后便问了仵作。死者可有遭人奸污的痕迹。
    仵作沉思良久,答没有。
    他心中便有了一个模糊的凶手身影。
    凶手的此等行为,尽管并非奸污之举。却实则同奸污无疑。此人必然对女死者有种极度的愤怒,才会做出这样的侮辱举动来。
    所以凶手只能是男子,且是必然对龙阳之好毫无兴趣的男子!
    但凶手是不是吴亮父子口中的债主,苏彧却不敢苟同。
    他望着窗扇上镂着的团团祥云瑞草,面无表情地道:“去验过尸体,就知凶手究竟是何种模样了。”
    张大人闻言就用一种看神棍的眼神瞄了他一眼,嘴上却连声说着,好好,苏大人请。
    二人就移步去仵作那。
    张大人心中害怕。半道上便没话找话说,轻声问道:“苏大人。为何这凶手前几次皆在杀人后弃尸花丛,这一回却将尸体留在了家中?”
    苏彧冷笑:“杀了一个又一个。官府却一直无能为力,他自然得意,一得意便自以为是更猖狂了。这一回,他就是杀给你看的!让你看看他入室行凶,扬长而去,你却只能在后头跳脚有多可笑。”
    张大人被他一句“杀给你看的”,骇得心都漏跳了一拍,半天说不上话来。
    到了门前,仵作迎出来,张大人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不敢靠近。
    苏彧则拾了姜片含于舌下,大步往里走。
    谁知进去后还来不及看一眼,外头就有人来禀,说衙门外来了辆马车,里头的人说是找苏大人有要事。
    苏彧打里头走出来,皱眉问:“是何人?”
    衙役表情古怪,答:“说是叫元宝……”
    苏彧神色微变,转身吩咐仵作继续,他稍后即回,而后便撇下张大人自行往衙门外去了。
    出得门去,他就瞧见不远处的墙根底下停了架马车,也不见车夫,周围更是不见人。
    苏彧默然无声,缓步靠近。
    只见眼前的车帘子轻晃,后面探出张他已十分眼熟的面孔。
    ——连三姑娘。
    他在车前站定:“连姑娘有何要事寻在下?”
    若生正色道:“来还你人情。”
    “哦?”苏彧挑眉。
    若生便将吴亮怎么欠的银子,她又是如何舍不得那白花花的钱,派人日夜守着那巷子出口防他逃走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道:“昨儿个午后吴郑氏还活着,据闻她是半夜里遇的害,可那巷子夜间无人离开过,所以这凶手,势必就住在巷子里。”
    “你难道不知,吴亮的债主是眼下疑点最大的嫌犯?”苏彧唇角轻挑,似笑非笑,“你大可以瞒着不说,等风头一过,这事自然了结,你也早已回了京城,谁还能奈何?”
    “苏大人,你别诓我,这背着黑锅逃跑,可远不如坦白从宽呀……”若生微微偏过脸,学着他的模样轻轻地笑。
    这笑容落在苏彧眼里,就模糊成了一团柔软的白云,拂过心尖,酥麻麻的……

  第067章 胆大

    凤目微敛,苏彧忽然将手按在了车壁上,“这是连姑娘第几次牵扯上命案?”
    若生仰头看他,却见他面上是笑着的。
    他说:“连姑娘走哪死哪,往后还是轻易不要出门了吧。”语气轻浅,意味不明,也不知是讥讽还是真心建议。
    若生的视线沿着他高挺笔直的鼻梁慢慢往上,最后落在了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睛上。这个人不管是说好话还是说坏话,怎么听上去都是一个感觉?她暗暗咬了咬牙,随即笑开了去,“苏大人言之有理!”
    而后,她笑着说:“既如此,那我也就不耽误苏大人办案了。”
    府里的人将东西也都收拾得差不离,只等能顺顺利利离开望湖镇,就立刻启程。她先前心中便隐隐有些不安,遂让扈秋娘吩咐了人去打探打探,结果一打探,近日进望湖镇不难,想出却是不容易了。
    因着望湖镇的凶案闹得大,上头也发了话,知县张大人便日夜寝食难安,只盼着能早日抓到凶手交差。所以进出望湖镇的几条主干,都有人守着。若生想走,也不是走不得,可就这么走了,心里难免不痛快。
    何况郑氏虽然该死,却也是一条命,望湖镇里死的也不只她一个人。
    凶手一日不能被官府捉拿归案,这镇子上就一日不得太平。她既知线索,却瞒着不提,将来万一叫这凶手溜了跑了,也是一桩憾事。
    她同苏彧并不十分熟悉,数一数拢共也只见过三面,但二人第一次见面时,苏彧浑身浴血,奄奄一息。是个十足的怪人;第二次见面时,于苏彧而言,却只是第一次见她。不过是个陌生人,但当三表姐妄图诬陷她的时候。苏彧却主动出言为她洗清了疑点;第三次见面,她差点落水,他救了她。
    仔细一想,她欠他的人情,也不是那点银子买了药就能还清的。
    前世苏彧离世后,她同雀奴埋了他,顺带还当了他身上的一枚玉扳指……
    想来她们俩那会也是雁过拔毛的性子,若不是他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不成样子了。就冲着那身好料子,她也得让雀奴去悄悄当了换几个大钱回来买米吃。
    她说着话,目光悄悄落在了苏彧的手上。
    不管是左手还是右手,都不见玉扳指。
    “苏大人请回吧。”她笑吟吟说着,就要将帘子放下。她已从郑氏口中得知了最开始买下雀奴的人,而今郑氏也死了,她继续留在望湖镇也没有任何意义。
    苏彧却在静了须臾后,突然问道:“有件事,连姑娘忘了提。”
    “不知是何事?”若生一手攥着帘子,狐疑反问。
    苏彧唇角浮起一丝凉凉的笑意:“连姑娘一路车马劳顿赶来望湖镇。不知所为何事?”
    初夏明媚的日光透过青碧树枝,落在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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