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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一枝红杏纸上春-第38部分

小说: 一枝红杏纸上春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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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些年久在边境,对中原许多事或许有耳闻,却定不知形势已恶劣到何种地步。”云安澜苦笑摇头,轻垂的目光里有沉痛悲悯。
  新学如无形巨手压在中原的上空,已快要压断大缙一半的脊梁了。这,正是她急于尽快清扫新学积弊的原因。
  否则,再任由新学继续发展壮大、代代渗透,等到举国上下再无人记得女子也能顶天立地时,新学的拥趸们便可专心打压大缙曾赖以为生的尚武之风。到那时,一个柔弱的大缙,一个强邻环伺下早已断了一半脊梁的柔弱大缙,除了被蚕食鲸吞,还会有什么结局?
  她是真想……尽快将那些被按得跪下的姑娘们扶起来啊。
  云安澜叹气,举目望向前路,“原州在母亲治下十余年,是目前中原唯一还能公开任用女官女将的一州。可如今,原州的女官女将多是早已在位的年长者,后继无人,颓势毕现。”
  在新学一派的鼓吹下,朝廷及各藩王封地内的官学多年前就已公然拒收女生员了。
  到如今,“女子不必进学”似乎已成举国共识,连勋贵之家的姑娘们也只在家塾中略微开蒙,且仅止于能识字看些话本子打发闲暇时光的程度,更不说普通人家的姑娘。
  可,不能读书进学,便在实质上堵死了女子出仕之路。
  原州虽从未放弃任用女官女将,但想在众多脑中空空的姑娘们中挑出些能有所作为之人,谈何容易。
  “皇祖父诏令由我暂代原州后,我当即命原州府衙开了女子官学……我本以为,在原州率先开启女子官学,或许会较其它地方容易些。”云安澜缓缓走着,不住苦笑,摇头叹息。
  她知道这条路会难走,却没料到竟难到这般田地。
  当时她此令一出,新学一派的人对她大肆鞭挞,无所不用其极地煽动朝野舆论,一时万众哗然。若非她母亲是监国长公主,若非她的身份是武安郡主云安澜,只怕那些人能将她绑去游街示众。
  这些事倒并不出她意料,可竟连她想扶起来的女子们也跟着斥她为异端,这倒是叫她很有些震撼。
  原来,有些人在被迫跪久了之后,竟会觉得自己本就不该是站立的姿态。
  就像方才在凉云水榭内,她明白地告诉那两名姑娘,你们可以出去走走,她们却视她为离经叛道,避她如洪水猛兽,生怕被她带坏了闺誉。
  有时她真想登高一呼:你们也是人,只要你们想,你们也有权昂首挺胸走在大街上!只要不违律乱纪,你们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可她知道,这没用,要唤醒这些中毒已深的人,前路道阻且长,绝无一蹴而就之法,只能耐着性子缓缓而治。
  与她并肩而行的李崇琰只是挑了眉,双手负在身后,脚步沉徐。
  “我特意在榜文中说了,不拘是否原州籍贯,也无须缴纳学资,可由官学供给食宿,每月考核优异者,官学另发放补贴半两银,”云安澜笑得无奈极了,“可自三月起放出榜文至今,原州女子官学所进的生源尚不足二十人。”
  李崇琰双手负在身后,若有所思地皱眉,半晌后才徐徐轻道:“原州开女子官学的消息,是张榜放出去的?”
  云安澜点了点头。
  “急于求成,越慌越乱,”李崇琰扬唇嗤笑一声,“新学一派无孔不入,你却只会用这样僵化的手段。”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云安澜撇撇嘴,“原州也受京城及其他州的影响,女子轻易都不出门,能看到榜文的人自然不多……我眼下正在想其它的法子。”
  她也明白自己身在局中,细节处容易“当局者迷”,正想追问李崇琰可有什么建议,却眼尖的瞥见他身后的小动作,只能翻了个白眼,若无其事地将目光投向路旁。
  原来李崇琰一路同她说着话,背在身后的手却偷偷牵着顾春呢。
  顾春见云安澜将头扭向一边,就知她定是瞧见了,不免有些赧然发窘,手腕挣扎了几下,那钳在她腕间的手却就是不放。
  于是她只好尽力板着脸,强压下忍不住要往上翘的唇角,低声道:“李崇琰。”
  “嗯?”李崇琰回头冲她一笑,墨玉般的眸心迎着盛夏的阳光。
  顾春心下蓦地怦然,片刻后才浅声笑啐:“你遛谁呢?”
  她没好意思打断他与云安澜谈话,就一直没吱声,结果这混蛋就心安理得地遛了她一路。
  李崇琰抿唇望天,眨着眼想了想,这才放开了她的手腕,却又反手扣进她的指缝间。
  “那换你遛我好了,我不介意的。”他停下脚步,自觉地退到顾春身后,眼底眉梢都在笑,唇角微扬的模样,简直宠溺又乖顺。
  顾春咬唇笑得脸都红了,这幼稚鬼。
  忍无可忍地云安澜回头,跳脚笑斥:“你们两个够了啊!在小辈面前略微收敛些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前段时间修仙太频繁,月总痛定思痛,最近正在积极调整状态,争取尽快恢复稳定更新。
  谢谢大家一直不离不弃,遇见你们可真好。
  因为你们,感觉这个世界都是温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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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团山人活得自在、爽朗又随性; 无论本寨还是副寨; 总是洋溢着质朴热烈的人间烟火气; 使这片绵延的山脉宛如出离尘世的桃花源。
  可这支前无先锋后无支援的屯军,近百年来在这片绵延的青山之上葬了多少铮铮铁骨,除了这边境上沉默的山峦之外,便只有东山上的那些碉楼记得。
  东山顶上的碉楼巍然参天,俯视远近,互为犄角之势。明碉暗堡,冷峻而警惕地遥望着隔山强邻所在的方向。
  这是团山的另一副面孔。
  下山道上,云安澜再度回首遥望那些碉楼,若有所思。
  李崇琰忽然开口问道:“所以,让我来团山的那道口谕,其实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
  此前他让燕临进京,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要证实这个推测。
  既两人之间已达成盟约,云安澜也没什么好遮掩,笑得皮皮的捏了两个手指:“一点点小动作而已。”
  自司苓薨逝后,当今陛下本就一直不知该将李崇琰置于何处。
  毕竟,长公主李崇环为皇后所出,身后自有皇后母家扶持;多年前领兵收复原州失地有军功在身; 手握原州军,其封地原州在她的治下也算吏清民安;加之又有驸马家的颍川云氏做后盾……如此种种之下; 坐在监国的位子上,即便台面下时有非议,也无人敢轻易与她正面交手;
  而二皇子李崇玹的生母乃贤妃陈氏; 背后有洧川陈氏坐镇;五皇子李崇珩的母亲是淑妃冯氏,邵陵冯氏全力扶持自不待言。
  唯独李崇琰无所依凭,当今陛下就连放一支南军在他手上,也只能偷偷摸摸像做贼似的,仅仅封他一个“南军都司”,就怕他根基不稳却怀璧其罪,引来杀身之祸……毕竟今上早已被藩王与豪强外戚们架空,若真有人不管不顾撕破脸,今上手中那点微薄的家底根本护不住这个儿子。
  “虽算不得什么慈父之心,但你终究还是皇祖父的儿子。”云安澜自然清楚李崇琰这些年来在夹缝中生存的处境,也清楚自家皇祖父那懦弱的性子中尚存的一点为人父的本能。
  她在龙图阁的故纸堆中翻到叶明秀建团山屯军的记档,又让人偷偷查了兵部的旧卷宗,很快就明白陛下当初为什么会迎司苓进宫了。
  “他早年也曾有心一扫积弊,只是苦于手中无实权,大约也是忽然得知团山尚有一支早已脱离官军序列的屯军,便想用联姻的方式收为己用。”
  当他发现团山屯军其实是四大姓共掌,四大姓之间对是否回归官军序列又有分歧时,已是骑虎难下。
  当时他既无实力整合团山四族的分歧,又怕自己的举动引起藩王与外戚的忌惮,便只能硬着头皮将司苓迎回宫中,假作只是微服出宫到边地一游的风流余韵。
  司苓,算是为这位陛下懦弱与摇摆的心志,白白葬送了原本可以自在飞扬的一生。
  云安澜又道:“而我母亲怕的是,你手中仅暗中掌握南军还不足以自保,于是他们二人便都有心让你试试,看你有没有法子将团山这柄利剑收入囊中。我只是建议他们,务必让你在团山留上两年。”
  在她看来,她的母亲与皇祖父内里的心性根本一脉相承,骨子里仍是懦弱,心有余而胆气不足,做点事总是瞻前顾后、遮遮掩掩。想让李崇琰动手收团山屯军的兵权,台面上不给他任何支持也就罢了,竟连给道口谕都只敢语焉不详,生怕被人抓了把柄。
  好在她了解李崇琰,知道他治军的手段。两年时间,足够使他摸清团山屯军的底,找出一劳永逸的法子,彻底将团山兵权收入手中。
  “你要团山屯军来做何用?”李崇琰冷静扬眉,“助你揭竿而起,攻入京城?”
  若她的计划当真如此愚蠢又鲁莽,他决定与她之间的盟约立刻作废。
  云安澜甩个白眼给他:“怎么可能?我有那么蠢?只是待我在中原一开了反新学的头,中原的局势少不得会动荡……”
  她会尽量控制事态不要发展为兵戎相见,可也不得不防有些人狗急跳墙,所以她得有一个能威慑对方不敢轻举妄动的后手。
  “既你也说是‘威慑’,那兵权收与不收并不重要。你回去以后,团山这头的事就别再插手了,”李崇琰条理清晰地道,“既已清楚你想做什么,我便会有分寸,你别越搅越乱。”
  走到半山石屋前,原本与她并行的李崇琰一言不发地止了脚步,静静望着石屋外的小坝子。
  云安澜幸灾乐祸地笑了。
  先前上山时走到石屋这里,顾春忽然说有事找司凤林,便没同他们二人一道上山顶的碉楼。在那之后的路程里,云安澜就没见李崇琰再笑过。
  “我真是从没见你这样黏人过,”云安澜摇头叹气,嘲道,“人家就走开这么一会儿,你瞧你那是张什么脸啊,啧啧。”
  李崇琰没理她,垂眸望着脚边低低的草丛,抿唇不语。
  许是听到了这外头的动静,片刻后,顾春怀中抱着一个乌漆匣子自石屋里走出来,头也不回地扬声笑道:“林哥,多谢你啦!”
  石屋内传来司凤林乐呵呵的声音:“你拿人手软,明日一定要把肉干给我带来的啊!”
  “好,知道啦。”
  顾春一面应着司凤林的话,走到李崇琰跟前,无视他眼中那点幽怨的不豫,将怀中那乌漆匣子塞给他:“替我拿着。”
  李崇琰并没有拒绝她这没头没脑的使唤,替她将那匣子拿了,却也不同她说话,只是无声一哼,率先迈步走在了前头。
  云安澜望着他的背影偷笑,边走边凑近顾春低声道:“我真没想到,他竟也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顾春笑笑,低声应道:“是我没信用了,待会儿请郡主先回去,我……”昨日说好,他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你打算……哄哄他?”云安澜心领神会地挑眉,神色促狭。
  顾春望着前面那个连背影都透出“哼”字的人,但笑不语。
  ****
  自东山上下来后,三人回到本寨的石头主街上,在屏城忙了一整日才回来的隋峻已与燕临一道迎了出来。
  “我还有些事,就不过去了,请郡主自便,”顾春对云安澜歉意地笑笑,又转向李崇琰道,“我要去药庐,你有空一起去瞧瞧吗?”
  她此言一出,李崇琰更怄了,直直将怀中那个乌漆匣子递还给她。
  隋峻与燕临都不知这是在闹哪出,俱都不敢发声。云安澜却只在一旁看好戏。
  顾春笑着伸出手,见他立刻将那匣子偷偷往怀里收,心知若是自己真接了那匣子,这人肯定要气得转身就走,于是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
  见李崇琰一路抿成直线的唇终于有些微上扬,松了一口气的云安澜对隋峻与燕临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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