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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恣欢-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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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风雨更大了,天色更为阴沉,室内光线十分昏暗。
  董夫人落座后,觉得氛围阴森森的,坐姿不自主地显得有点儿局促不安。
  陈嫣望着她,“许久没见了,夫人似乎苍老了几分。”
  董夫人抚了抚鬓角,强笑道:“年纪本就不小了,日子又不安生,如何能不苍老。”
  陈嫣道:“我请您来,是要说几句体己话。”至于是不是隔墙有耳,甚至房内是不是有人聆听,她不清楚——心神紊乱,感觉不再如平日灵敏。
  董夫人会意,虽然心里不踏实,还是摆手遣了随侍在侧的下人。
  陈嫣语气波澜不惊:“前几日,请了一位道士来看风水。那道士说,此处是凶宅,阴盛阳衰,而且,出过横死之人。”
  董夫人好一阵心惊肉跳,“那么,一定有化解的法子吧?”
  “难。”陈嫣凝视着董夫人,“就算可以轻易化解,也无必要。鬼吓不死人,有些人,远比厉鬼可怖。”
  黯淡的光线之中,被陈嫣这样盯着,董夫人浑身都不自在,如坐针毡。
  “董飞卿回京没多久,董家如临大敌,想尽法子聘请高手,到府中看家护院。”陈嫣语声仍是平静地近乎刻板,“我不知因何而起,却知晓您对此事,比董阁老更上心,请娘家帮衬,为自己、亲生儿子请来十名高手。”
  “没错。”董夫人也不瞒她,“陷入水深火热的人,不止你。这一阵我无暇留心你这边的动静,这一切,因何而起?”
  “您不知道么?”陈嫣反问。
  董夫人压下心头那份不适,坚定地摇头,“我不知道。”
  陈嫣逸出意味深长的笑,“真不知道,何需冒雨前来?”
  董夫人也笑了笑,“你与董家渊源颇深,又说处境堪忧,于情于理,我都该来探望。”
  “想撇清干系?”陈嫣挑了挑眉,“您当初交给我的那些东西,我一样不落地收着。若是不认账,眼前事便好说了,我直接把那些东西送给董飞卿、蒋徽就好。您意下如何?”
  董夫人凝望着她,眼神复杂。
  “拨五个身怀绝技的人来曾府,确保我安然无恙。但凡我性命不保,您与我之间的秘辛,便更藏不住了。不信,只管试试。”陈嫣语气不容置疑,“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挑拨董飞卿、蒋徽,或者,让他们从速离开京城。”
  “那怎么可能?”董夫人心绪焦虑烦躁至极,却要拼尽力气,维持面上的镇定,“很多是非,你不知内情,不知道他有多可怕……”
  陈嫣语气平缓地打断她:“不需要知道。我只需记住,您才是全心全意帮衬我的人。堂堂次辅夫人,整治不了文武双全的董飞卿,也整治不了一个只有才名没有尊贵地位的女子么?”
  董夫人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便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索性不再掩饰心头的不满,冷笑一声,道:“这么久了,你没把人伤及分毫,却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样子,可见真是无能。”
  陈嫣不动声色,“您要怪,只能怪自己当初眼瞎,选错了人。我是无能,可我豁得出去。您呢?富贵荣华、亲生骨肉,哪一样都抛不下吧?不过是个躲在暗中的贪婪小人,从何处来的贬低我的底气?”
  董夫人面色微变,“这般牙尖嘴利,怨不得命途多舛!”
  “这一关,您要是不陪着我渡过去,下场一定比我惨。”陈嫣目光冷冰冰的,“您其实是妨子克夫、尖酸刻薄的面相,年轻时还能修饰,如今是怎么也藏不住了。董家那两个眼瞎的老糊涂,让次辅娶你,也算是明智之举,他们就缺这样一个丧门星钝刀子磨着他们。”
  “你你你……”这样歹毒的言语,董夫人是第一次听人当面道出,气得眼前直冒金星,“我只是训斥两句,你竟恶语相向。你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你情我愿的事儿,我可曾勉强、开罪过你?”
  陈嫣无声地笑了笑,“不需要谁开罪,我看谁都不顺眼。”
  言行上,两人不需以礼相待,却也绝不会反目。她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就算相互憎恨,也要继续联手,为曾经所作的一切善后。不然,都会葬送手中一切。
  陈嫣望着门口,散漫地道:“我过继的那个儿子,没什么可取之处,但他毕竟还小,理应置身事外。
  “家中被盗了,缺银子,这儿又闹鬼,得让孩子换个住处——你快些送一万两银子过来,再给他物色个风水好、地段好的宅子。
  “三日内办妥吧。”
  明明有求于人,用的却是吩咐下人的语气。董夫人气得胸口隐隐作痛。
  。
  翌日一早,朱玉那边的眼线前来报信,董飞卿、蒋徽得知董夫人、陈嫣会面的事,“……近日因为闹鬼的事,内宅堪用的那些管事、丫鬟,都装病或故意病倒,请假回家将养。曾太太倒也没说什么,随她们去。
  “因此,朱家安排在内宅的眼线便得了空子,能到太太近前服侍着。
  “昨日董夫人到访,与曾太太说过的话,听了个大概。”停一停,把二人言语复述一遍。其中,包括陈嫣那句“您才是全心全意帮衬我的人”。
  董飞卿目光瞬时冰冷如霜雪。
  蒋徽示意郭妈妈打赏、送走报信的人,对他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当下别对董家做什么工夫。”
  董飞卿沉了片刻,才敛去眼中寒意,“我知道。”董志和到底是当朝次辅,对付董家的人,必须思虑周全、一击即中。
  随即,蒋徽轻轻地笑起来,“陈嫣对付董夫人的做派,倒是挺有意思的。”
  董飞卿凝了她一眼,然后把她带到怀里,紧紧地拥住。
  蒋徽拍着他的背,“不关你的事。次辅娶谁,又不是你能做主的。”
  对,娶谁不是董志和能做主的,但能不能吃一堑长一智、整顿乌烟瘴气的门风?
  不能治家,何以治天下?倒台是迟早的事。
  “现在想想,还是换个人跟叔父作对的好。”他说。
  。
  上午,晴空万里,下午便又下起了大雨。
  董飞卿坐在炕桌前,帮蒋徽做珍珠手串,用的是作为聘礼的那一小袋珍珠。
  这情形,似曾相识。
  他回忆着,好像早在她十来岁的时候,曾帮她做过一个手串。
  那日,他去叶先生那里借书,径自去了书房。但是先生不在,只看到她站在大画案前,小心翼翼地给珍珠打孔。
  他问:“先生怎么不在?”
  她分明是全神贯注,没留意到他进门,手里的钻孔针立时偏离方向,刺入了指尖。“你倒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都不让人通禀一声。”她面无表情地放下东西,取过帕子,缠住沁出鲜红血珠的手指。
  见她受了伤,他心生歉疚,“以前不也都这样么?鼓捣这些做什么?”
  她气呼呼的,横了他一眼,“不行么?”
  他笑着走过去,主动将功补过,“我帮你。”
  “你会么?”
  “……”他睨了她一眼,“反正比你强。哪儿有把珍珠拿在手里打孔的?笨。”说着走到她跟前,在椅子上落座,“用心看,学着点儿。”
  她这才没了脾气,匆匆包扎了手指,真就乖乖地站在一旁看着。
  珍珠一颗一颗地打了孔,他也顺道查看了一下质地,“这些珠子不错,谁送你的?”
  她没应声。
  “水晶、钻石不也很好看么?”他继续说道,“你怎么打小只喜欢珍珠?”
  “珍珠来得更不容易。”她说。
  “也对。”
  谈话到此为止。直到他做好手串,递给她,让她戴上试试。
  焕发着莹莹珠光的手串,松松地在纤细的手腕上绕了两环。
  “哥,好看么?”她心情转好,笑盈盈地问他。
  “好看。”他由衷地说,“你戴珍珠,的确比那些小石头更好看。”
  她绽放出璀璨单纯的笑靥,“你这样挑剔的人都这样说,我戴着就更有底气了。”
  他笑起来,“以后再送你东西,就只送珍珠了。”
  她笑说:“本来你就没怎么送过别的。”随即问明他来意,给他找出要看的书,小手一挥,“走吧,不送了。”
  他又气又笑,道辞离开。从那之后,逢年过节的,送她的礼物,一概是珍珠或首饰铺子里像样的珍珠首饰。
  她回赠他的礼物,则是五花八门,与送给别人的大同小异,但从不管合不合他心意,从没问过他。
  征战几年,回到京城,她已经与丁杨定亲。他去叶先生那里看过师徒两个一次,之后再相见,也只是在一些场合不期而遇,话都说不上几句。
  但他留意到,她手上一直戴着一个珍珠手串。不好盯着她的手细看,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帮她做的那一个,只是觉得很像。
  从没问过。怕赶上她脾气不好,冷冰冰来一句“真看得起你自己”。
  蒋徽和郭妈妈一前一后走进门来,前者抱着一大堆画作,后者把一张宽大的竹席铺在地上,末了,两人一起把画作摊开在竹席上。
  那些画,都是在陈嫣密室中见过的。
  前两日,蒋徽让刘全去了叶先生在城中的居处一趟,取回几幅猫图。
  而董飞卿画过的那些猫图,就存在家中的小库房。
  蒋徽要认真比对一番,为的是弄清楚,陈嫣能从中看出什么。
  此刻,她绕着手臂,长时间地审视。
  郭妈妈自认帮不上忙,奉上两盏清茶,退了出去。
  董飞卿忙里偷闲地侧头看了几次,“这也用得着看这么久?”
  蒋徽抬手摸着下巴,“你看出来了?”
  他嗯了一声,“这些画各有千秋,布局笔触都不同,但是,都画了相同的一只白猫,它叫双福。我记得你也很喜欢它。”
  蒋徽沉默了一会儿,“的确。有时候与其说我画猫图,不如说画的是它。”
  双福并不乖,脾气不好的时候,坐在窗台或是桌案上,怎么叫都不肯理人;偶尔又特别活泼、黏人,一根红绳就能让它兴高采烈地玩儿大半晌,能趴在人腿上睡很久,人一动就要不满地哼哼唧唧。
  董飞卿说:“我知道你喜欢我养的那些猫,尤其喜欢双福。”
  “……你知道?”
  “嗯。”他眼神很柔软,“从军之前,画了不少猫图,总愿意画双福。大抵是觉得它跟你的脾性很像。我们画的双福,有两幅的神态几乎一模一样。”
  “……”
  “蒋徽。”
  她看着他。
  董飞卿神色拧巴了好一阵,说:“我四处游转的时候,试过很多次,画下你逗双福的情形。”停了停,他微笑,“可是,我画不出。”
  他似乎点明了一些事,可蒋徽却懵住了,不知道这出于直觉的判断从何而起。
  什么时候,他说过画得出画不出的话来着?
  她在炕桌另一侧落座,茫然地望着他。


第51章 深爱(1)
  又犯傻了。董飞卿笑着凝了她一眼; 细心地把一颗颗大小相同的珠子串起来。
  蒋徽看着他那双骨节修长的特别好看的手; 看着那一颗颗在他手中闪着莹润光泽的珍珠。
  这样的时刻; 也是她很愿意享受的。
  安安静静的,他为自己做一些琐碎的小事。不管多久不说话; 都不会觉得沉闷。
  手串做好了; 董飞卿对她勾一勾手指,“过来。”
  “哦。”蒋徽转到他面前。
  “戴上试试。”他示意她。
  蒋徽抬起右手。
  他帮她戴上。与记忆中一样; 串起的珠子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松松绕了两环。
  “好看。”他笑着问她,“喜欢么?”
  蒋徽敛目审视; 随即绽出纯美的笑靥; “嗯,喜欢。”
  “还想要什么首饰?”董飞卿说; “我帮你做。”
  蒋徽认真地想了想; “还想要一个珍珠发箍。你能帮我做么?”
  她的言语,把他思绪拉回到旧时。
  他中探花之后,她派人送给他一幅八骏图。才女蒋徽画马是最出彩的——这份礼的分量很重了,他理应赠送回礼。
  他只知道她喜欢珍珠,别的从未听说。
  她已经定亲,听说两家都在欢欢喜喜地筹备婚事。
  他就想,送她一两样珍珠首饰吧。
  特地抽出一日光景,去各个老字号的首饰铺子看了看,看到了五花八门的珍珠首饰。
  他都看不上; 因为料定她不喜欢。
  她喜欢的; 是简简单单的式样。其实他也是。
  什么都一样; 简简单单的就好。
  于是,在一间铺子里寻到了相宜的几十颗珍珠,继而在铺子里画出一个珍珠发箍的样式,让掌柜唤师傅照样子做出来。
  没两日,发箍送到他手中。他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一阵子,才发现一颗珠子有瑕疵。这不能怪掌柜,只能怪自己当时不够细致。幸好那颗珠子所在的位置不显眼,也就忽略不计,遣人送给她。
  随后,也曾想过,在她定亲之后送她首饰,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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