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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部分

春时恰恰归-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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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苟三胸膛起伏,怒道:“阿兄是恶人,恶人挣下的银两阿弟倒没少花用,置屋养相好,美酒美食、出门马轿,莫非是天上掉下的?”
  苟五冷笑:“谁个比得苟二,挣得家业,打得死人命。他自是响当当的人物,谁个与他似的打死了二十四条人命,眉毛都不动一下,夜间照旧好睡。他不同寻常,阿翁才百般疼爱,拿他当了心肝,我这个正经的嫡亲子孙连个边角地都站不着。”
  苟三道:“家中两场白事,阿弟真要这当口与我翻脸算账?”
  苟五正义凛然:“我虽不济,却不曾打杀了什么人,家中的丫环婆子小厮全是囫囵个,病了伤了,还与他们请郎中哩。
  三堂兄也不必往自家兄长脸上贴金,他发迹实是全族之功,因他得了阿翁的眼,将他推了领头,你颠倒黑白,倒把功都记他头上。少了个苟二,苟家还是桃溪有名姓的大户,多了苟二,怕是要落到泥底去。今后如何还两知呢。
  同族血亲,骨肉相连,弟弟也劝三堂兄一句:眼下身后有余,别大手大脚给霍祸得干净,不然两手空空,莫非要带了姬妾家小去桥头行乞?”
  苟三两眼血红,道:“五弟要待如何?族老的棺木还要不要置买?”
  曹二挠着胸毛听他们叽歪半天,早不耐烦了,翁声翁气插嘴问道:“就是,棺木还要不要买的?”
  曹大瞪了兄弟一眼,心里叹息:可惜了,这副棺木怕是卖不出去了。
  果然苟五道:“未免三堂兄说我薄凉,我仍是那话。阿翁的棺木还与他在地下长眠,苟二另置买一副杉木棺。白事一了,分家另过,三堂兄不愿,只管去族中问问,哪家还愿与苟二沾连的?”
  苟三长吐一口气,闭了闭眼,面如死灰,道:“既如此,便依五弟所言。”转而问曹大,“曹铺主,这副杉木棺,要价几何?”
  曹大道:“三贯铜钱。”
  苟五还嫌费钱,很是心痛,苟三低头解荷囊借势微拭了下发红的眼角,只将眉眼里的狠戾都掩了去。
  曹大收了钱,看了看他们身后,多嘴问道:“苟三郎君身后几位可是抬棺人?”
  苟三无力点了下头,挥了挥手,让他们上前与曹家伙计一起拿粗麻绳绑了棺木,插了竹杠。他本要买好棺,想着料好沉重,特地带了六个人来,谁知带了副薄杉棺回去,四个人抬着都打飘。
  苟五如了意,拿手抹了唇上的微须,背着手施施然地缀在后头出去了。
  曹大送他们出门,叹道:“唉,倒是一场无常。”
  。
  曹三在内摸摸那副好棺:“当初只当捡个便宜,谁知亏得慌,竟是无人买它。”
  曹二心大,毫不在乎:“卖不出便卖不出,搁在店里也招喜财,夏日睡在里面还凉快。”
  沈拓目睹一场荒唐,再厌弃苟二也难免一声叹息。
  曹大回转来道,心有凄凄:“苟家没了顶柱横梁,怕是长久不了了。”
  沈拓道:“苟二罪有应得,死上十次都不足惜,苟五面目也是可憎。”
  曹二笑道:“苟家有甚个好鸟,说他们倒费口舌功夫。”又问沈拓,“侄儿侄媳要请吃甚好酒?”
  沈拓笑了:“小侄外出月余,家中全赖叔伯好友看顾,治了一个猪头,趁着年前得闲,大家一起吃杯薄酒。阿圆能用一根木头,把猪头煨得酥烂。”
  曹三喜道:“侄媳竟还有这手艺,可是难得。”嘴快道,“我只知桃溪杳娘煨得好猪头……”
  曹大瞪他:“快闭嘴快闭嘴,在侄儿面前满嘴喷粪,说得什么荤话。”
  曹三自知失言,道:“侄儿莫怪,你三叔父一张惹祸的嘴。”
  曹二急不可耐道:“既有好肉又有好酒,二伯父再不客气的。”
  曹大无奈摇头,对沈拓道:“侄儿既来去见见阿娘,她没少惦念。”
  沈拓心中也颇挂念曹沈氏,与曹家三兄弟又说了几句话,便去后院看拜见曹家上下女眷。
  曹大儿媳又有了身孕,一家子都聚在曹沈氏那。曹大儿媳在那道:“听闻东街有个婆子卖秘方,能一举得男。”她前头生一双女儿,心里发急。
  曹沈氏听了笑起来:“哪来得黑心婆子哄你的银钱?休信她,不知拿些什么土疙瘩与你吃。”
  许氏剥着松仁也道:“药不好胡吃。”
  说得曹大儿媳红了脸。大简氏和小简氏识趣不吱声,只说些无关趣话。守门的婆子进来道:“沈家的都头来见老太太呢。”
  曹沈氏啊呀一声:“大郎没良心,这时候才能看我这把老骨头,看一眼少一眼的。”
  大简氏道:“婆母康健着呢,岁节将近倒说起不吉的话。”
  曹沈氏凸嘴一咧,笑:“家中卖着棺材,有个甚不吉也冲没了。”
  沈拓见她硬朗,心中高兴,又问起居饮食,曹沈氏笑眯了眼,答道:“姑祖母好着呢,大郎怎不把媳妇一同带来?是不是嫌了我这个婆子?”
  沈拓笑道:“我却是顺路过来的。改日与娘子再来好好拜见姑祖母。”
  曹沈氏教训道:“得闲便来,还挑个黄道吉日的。”又说,“你不在家中,你那没脸的娘又去与你媳妇为难,亏她张得开狗嘴,一嘴的屎味,臭得狠。唉,你家媳妇斯文的人,怕是吓到了。”
  沈拓不知内里究竟,微皱了眉,揖礼道:“此事多亏了大伯娘相护。”
  许氏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侄媳为人,我再喜爱不过。”将那日的事与沈拓说了一遍,又道,“一日一日的,想一出是一出,也不知是她自家的主意,还是耳了软根子,听了别人的挑拨。”
  沈拓双眸晦暗,实是烦不胜烦。


第六十四章 
  沈拓心里越发远了齐氏; 齐氏却在李家琢磨着如何重拾母子情; 一面照料着李货郎; 一面翻出布料裁衣。
  李货郎看她辛苦; 心疼起来,躺在床上道:“三娘歇歇; 得闲再做衣。”
  齐氏道:“我心中歉疚,大郎与小郎; 身上就没我的针线; 我对不住他们。
  李货郎呆了呆,奇怪她怎么又转了心肠; 躺在床上脸色灰灰的; 一时倒生分起来。
  。
  沈拓回家后,又是难堪又是歉疚又有恼怒,对何栖道:“我只知阿娘上门烦扰你,却不知阿圆受了这些委屈。”
  何栖见他神色难看; 羞惭满面; 柔声道:“不与大郎相干,人之出身父母,皆不能自择。婆母已经另嫁,一年也少往来; 我们只远着些; 逢三节置礼; 平素各自安好。”
  沈拓仍是郁闷不喜,何栖捡了一块石密塞进他嘴里; 哄道:“明日你与叔伯好好吃酒,再不拘你的。”
  沈拓噙一口甜意,笑起来,暂把恼意抛置一边。
  他们这边想着明日宴客热闹一场。何栖特备各种大料、黄酒、酱糖,将猪头洗净焯水下锅,整晚只拿不煨着。煨得那肉晶透软糯,弹滑不腻,汤汁浓郁、异香扑鼻。
  到得晚间,沈拓帮何栖看了看灶间的火,正要回屋睡下,便听院外有人用力扣门,却是一个小差役,道是苟家打成了一团,明府有令,吩付都头前去一趟。
  沈拓狠狠吃了一惊,不敢耽搁,何栖取了厚衣给他,蹙眉道:“他们原先横行无忌,眼下家中遭难,眼看大厦将倾,穷途之人,不知会生什么事非。大郎一切小心。”
  沈拓拿了横刀,道:“阿圆放心,我不会冲动行事。”
  何栖目送他身影消失在浓夜里,微叹一口气,转身见何秀才披衣立在廊下。
  上前道:“阿爹,夜深天寒,怎还不安歇?”
  何秀才笑了笑,道:“我听见动静,出来看个究竟。”又满是怜爱地看着何栖,“阿圆,你婚后事出频繁,大郎又总不在家中,内外操劳,可有累到?”
  何栖扶了他,歪着头想了想,笑道:“细论起来家中也与往常一般无二,不过因着苟家命案骇人听闻,大郎和阿翎又在县衙供差,倒显得事事与家中相连,令人心烦神扰。”
  “你们夫妻成昏不过数月,却是聚少离多,总是委屈了你。”何秀才摇头,“既不曾万里觅封侯,又非是商人妇,却不得常相聚首。”
  何栖道:“他既任了县里的都头,自要担事分忧,若是惫懒耍滑,阿爹岂能看得中他?”
  何秀才叹气复笑:“你与他夫妻,冷暖只自知,阿爹也只是白问一嘴。”
  何栖送了何秀才回屋,道:“阿爹放心,世间无十全之事,眼下便有不如意,也不过微末芥癣,不足挂齿。”
  何秀才释然微笑:“阿圆过得顺心便好,阿爹别无他求。”
  何栖笑:“阿爹早些睡,明日人多,阿爹不惯与他们相处,只与卢叔吃酒谈天。”
  何秀才道:“不是阿爹目下无尘,实无话可说。”
  何栖拿刀削了几枚荸荠果奉与何秀才,道:“阿爹随心,岂能为些虚礼委屈自己,更何况阿爹居长,他们后生晚辈,何来的失礼之说。”
  何秀才接了果子,他姓何,住了沈家,女儿女婿再体贴,心里也少不了一丝客居之感。心中也自嘲年老未曾豁达。吃了几枚果子,甘甜爽口,便问道:“小郎和阿翎那可有落下?”
  “他们不耐烦吃荸荠果,只说没味,改日我做了荸荠糕与他们吃。”何栖笑道。沈计爱甜,施翎口重,这二人吃归吃,却是猪八戒吞人参果,不得其味。
  何秀才哈哈大笑,又问道:“阿翎这几日总是闷闷不乐,可是遇着了什么事?”
  何栖也不瞒着,末了又道:“阿翎只当明府清风朗月,身无尘垢,礼贤下士,高洁如玉。蓦得知道,明府也使着心计手段,颇受打击。”
  这倒合了何秀才的脾胃,他本也有几分迂,几分天真,眼里容不下砂子,叹口气:“官场纠葛,实是泥潭深水。阿翎整日郁郁的,都不如平日鲜活。”
  何栖出主意到,笑道:“他是顾左不顾右的,阿爹只拉着他叫他写字,阿翎那笔字,比小郎的更不堪入目。”
  何秀才觉得此言甚妙,又道:“阿翎慧敏,应当学棋。”
  要施翎下棋?也忒得可怜!何栖忙道:“他生性跳突,哪坐得住,不如先令他写字修身养性。”
  何秀才一想确实有理,道:“也是,因材施材,是该从长计议。”
  何栖长暗舒一口气,哄得何秀才开怀,又为施翎找着了消遣,心情极佳得回屋等沈拓去了。
  。
  沈拓带了一班衙役去了苟家,只见火把点得通明,一地纸钱乱飞,苟二灵堂安置在外,被掀了帷帐了,火盆半倾,白色灯笼坠在地上,残烧殆尽。装殓苟二的棺材不知被谁推翻在地,尸身露在外面,薄杉棺材不知被谁踹了一脚,破了一个大洞。
  苟家几房各带了护院打手,手执木棍两两对峙,苟三一身白孝,血糊得满头满有,立在中间,红着眼嘶吼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阿兄阿翁尸身未凉,你们倒把他们作践得牲畜不如。不得好死啊……这便是骨肉,这便是至亲,这便一族同门,吸人骨髓还不足够吗?”
  几个苟家人面有羞惭,一人小声道:“三郎,你与苟二手足情深,只他累罪的恶人,怎好进祖坟?进他进了祖坟,怕会坏了苟家的风水。”
  苟三大笑道:“我阿兄被除族,我要不要也被除族?啊?你们不过想赶了我们这一房,多分点产业,何必装出愤愤模样。”
  苟五躲在一个打手后,探身道:“这却是三郎小人之心,我们何常有这些言语。苟二罪人,怎好与阿翁一同出殡,与阿翁做得道场法会,他还要沾点光去?
  三堂兄,明日也算得吉日,你们一家送了苟二上路,令他入土。再不必多费周折的。”
  苟三越听越火起,操了火棍便要冲上去打苟五,沈拓忙上前擒住他,又冲着众人道:“你们一家要闹要斗,关起门来与旁人无关,在外明火执仗械斗,到把桃溪当成自家地盘不成? ”
  苟家见惊动官府,一个留了长须的苟家长辈拄杖 ,微瞟了眼沈拓,开口道:“都头言重,只是家中些许争执,区区小事累得都头走了一趟。”
  沈拓环视了一周:“这可不像些许的争执,都道苟家祠堂设着审室,拿人的,执刑的,审问的,定罪的,不比县衙少上什么,沈某好奇,倒想见识一二。”
  苟家人听闻纷纷色变,哪敢担这等罪名,长须老者却是苟家的老叔公,瞪着沈拓道:“都头不知从哪听了别人的胡言,乱按罪名。家中便是开着祠堂,也不过教训教训不孝子孙。大家大族,哪家没有个祖训族规,都头家中人少,才没这些陈规旧矩。”
  沈拓哪理会他色厉内荏的作派,道:“不比苟家大家规矩,只是你们训也好斗也罢,打残打杀了人命,扰得四邻不安,便是官府之事。”
  苟五露颗头出来,道:“沈都头,你手里擒的这个就是祸头,他为他兄长不平,喊打喊杀的,你审审他,他与苟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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