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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部分

天恩-第1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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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合开衣肆,但你想要银钱,并不是非借助我不可。这些我心里头都理会得。”
  这一年的长安春天,发生了一件事情,左柱国裴信安的母亲裘老夫人病逝,裴老夫人乃是河东裴氏的当家主母,享年八十八岁,她的去世,代表着她的一对孙女,裴郁琳和裴霜裁退出了新帝皇后征选之列。
  河东裴氏乃是名门望族,裴氏姐妹,一个出自于嫡长房,一个出自二房。父亲都是高官显宦,本对今上皇后之位是很有竞争力的,如今裴老夫人骤然去世,在室孙女需得守孝,圣人今年春秋已经十九,绝不至于等这么长时间。因此,裴家的白幡一挂出来,明眼人便都知道,裴氏姐妹已经是从皇后人选中退出了。
  长安诸人上裴家吊孝的同时,都不免在心中叹息,这位裴老夫人去世的不是时候,倒是误了孙女的前程。
  一眨眼,三月的春风便吹皱渭水河的波心。
  这一年上巳热闹非常,圣人特下恩旨,芙蓉园当日不仅皇家前来游玩,亦向长安各家官宦权贵开放。上巳当日,紫云楼上摆了盛大宴席,太皇太后领着皇家众人坐在楼上,长安各官宦人家也都携带妻子儿女入芙蓉园。一时间,曲江池上泛着只只画舫游舟,芙蓉园各处角落香风细细笑声银铃。
  楼中空处,着着长长水袖的舞伎跳着腰肢柔软的水袖舞,杜永新独坐,抱着箜篌弹唱一曲《月圆花好》,嗓音悠扬动听,犹如天籁。
  只是这漫天漫野的明媚春光中,再动人的歌声都留不住少年人一颗萌动的心,八公主、魏县主等人坐在座上,瞧着园中热闹光景,心绪浮动连篇,早觉得屁股下的长凳如同咬人一般,怎么也坐不住。楼中上座的太皇太后瞧见了,了然笑笑,吩咐道,“瞧你们一个个抓耳挠腮的,我这个老太婆便不讨人嫌了。你们都下去吧!”
  姬华琬喜形于色起身笑道,“多谢皇祖母!”
  太皇太后转身对顾令月柔声道,“阿顾,你也下去玩吧!”
  顾令月心中感动,柔声道,“阿婆,我待会儿再回来陪你!”
  顾令月从紫云楼上下来,见天地清朗开阔,芙蓉园中花红柳绿,不由心中欢喜。念及自己手植的梅树,吩咐道,“推着我到骨里红那儿看看去!”
  碧桐“哎”的应了,推着顾令月的轮舆,往当日手植红梅的池湾而去。行到曲江池畔,远远见池畔草茵上搭着一块裙幄,搭幄的各家裙子色泽鲜艳,如同一块五彩祥云,华丽至极。幄外一名侍女远远见了顾令月,返身入幄禀告,不一会儿,便奉命寻了过来,朝顾令月行礼道,“顾娘子,我家娘子请你过去。”却是徐珍身边的藏水。
  顾令月笑着应了,命碧桐推着轮舆转向前行,问道,“藏水,表姐在这裙幄里头?”
  “是呢,”藏水道,“我家娘子和吕娘子,王二娘子,范娘子等人在一处野宴。”
  说话处,已经是到了裙幄外头,徐珍朝着顾令月招了招手,“阿顾!”
  “徐表姐。”顾令月笑着道了礼,放眼望了过去,见裙幄中果然是吕萦徽、王合雍、范瑞贞等人,皆是当日皇后选人选,不由心中一奇。
  “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阿婆一说散,八公主和阿鹄几个就一溜烟都跑了,我略在后面顿了顿,她们就不见了踪影。”顾令月道,“我瞧着芙蓉园中春光正好,便自己一个人游了过来。”复朝裙幄中众女道了一礼,笑问道,“各位姐姐安好!”
  王合雍抿唇笑道,“我们也算是知交好友,如今在芙蓉园里遇着了,索性一处聚一聚。”睇着顾令月,询问道,“顾娘子,你要不要在这儿坐坐?”
  顾令月盛情难却,应道,“也好!”解了身上的红茜外裙,在幄中坐下。捧起侍女斟在自己面前的扶芳饮,一口饮下。
  “哟!”一个尖锐讽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儿可真热闹!”顿了顿,又道,“某些人这时候想着讨好未来皇后,怕别人都不知道你是谁吧?”
 
  第123章 二十:罗裳曳芳草(之花谶)
  
  顾令月回过头来,见到一张光艳欲滴的脸。
  姬华琬一身紫色华衫,年轻的容颜泛着粉润的光泽,华彩的料子在天光之下熠熠生辉,与魏县主姬弦歌一处结伴过来,犹如原野一片花开。
  姬华琬近日来心情很是郁结,同母堂姐身世的曝光令她备觉不适耻辱,心上人谢弼对自己一直以来的冷淡漠视更是心中郁结,不免喜怒无常,身边服侍的宫人吃够苦头。今日游芙蓉园,远远的看见顾令月的侍女,一股新仇旧恨就全番涌上心头。忍不住就开口刁难。
  顾令月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到这位娇蛮的公主了,这些日子身处顾家的泥潭中,心中郁郁,黏腻无处可消解,对比起来,八公主虽然性子有几分恶毒,但还算爽气,就算是恶意攻击也都是在明面上,便是气愤也都显得轻浅些。垂下眼眸,“八公主慎言,皇后之选事关大周国体,不是咱们该说的!”
  “嗤嗤,”姬华琬不屑而笑,“瞧着是个面善的,嘴巴上抹着蜜似的,心里头却最是奸诈不过,就是我的雪奴都比你好多了!”她嫉恨顾令月当日明明在自己面前承诺与谢弼无私情,却在私底下和谢弼勾勾搭搭的,而谢弼偏偏对这个瘸丫头神色和气,对自己的一腔痴情却视而不见。恨不得划花了顾令月一张漂亮的脸蛋。
  “所谓物似主人型,”顾令月荔枝眸眸色一深,悠悠道,“雪奴虽是畜生,吃了宫中姑姑们的教训,如今也再不敢随意抓人了。怎的八姐姐却是屡教不驯?”
  “你——!”姬华琬气的瞪大了一双漂亮的眼睛!
  玉真公主从紫云楼款款往曲江池边走来,见着一群子侄少女立在曲江池畔,不由笑着道,“哟,这是怎么了?”
  众人回过头来,见着玉真公主。玉真公主今日一身深红色礼服,色泽深红如同将落的芍药。肩上披着一团淡绿色泥金团花逼迫,色泽轻绡似烟,风姿雍容美艳非凡。纵然是娇蛮如八公主,也不敢得罪这位深受太皇太后宠爱的皇姑,便都朝着玉真公主福身道,“玉真公主(小皇姑、小姨)万福!”
  玉真瞧了瞧裙幄内外的八公主、顾令月及徐珍、吕萦徽、王合雍一干人等,笑着道,“哟,这儿人可真是齐啊!”
  “小姨,”顾令月面上扬起惊喜笑意,行到玉真身边,“今儿春光好,咱们姐妹们便都凑巧聚到这儿来了。”又道,“小姨不是留在紫云楼么?怎么也过来了?”
  “怎么,”玉真假意道,“这地儿允着你来,就不允许我过来么?”话说完,自己倒吃吃笑起来,瞧着幄中鲜妍美丽的少女,叹道,“你们都是花儿一样的人儿,倒映衬的我这个长辈人老了!”
  “小姨才不老呢!”顾令月咯咯笑道,“我瞧着小姨可是美的很。怕是刚刚曲江池上划过去的画舫上,有人都瞧呆了呢!”
  玉真登时被哄的眉开眼笑,曲江池畔的少女年纪鲜妍,簇在一处,如同一束束明媚鲜花似的,争奇斗艳,她刚刚虽然自侃老了,其实不过是一时自嘲,心中却着实觉得自己尚芳华正茂,是最喜欢热闹欢畅的,此时瞧着面前朵朵鲜花似的女孩儿,意气舒心,忽然起了兴致,转头吩咐了十绣几句,笑着道,“你们俱是宗室贵女,长安勋贵世家千金,今日能相聚在芙蓉园既是有缘,既然今儿在这儿聚上了,不如便聚一处乐一乐。前些日子右拾遗王禅给我制了一副花签,我瞧着还有几分意趣。使人拿出来给你们当个酒令,也算是个不使蒙尘的意思!”
  玉真公主乃是太皇太后幼女,她自幼喜爱交游,离开聂家之后常常在惜园设宴,宴请大周入京士子、年轻贵妇少女,她既然有这个意思,众女自然都是非常乐意捧场的。王合雍笑着道,“王拾遗才气斐然,亲手制的花签定是不凡!咱们今儿托了玉真公主的福,倒是可以一享了!”
  玉真咯咯一笑,觑着王合雍赞道,“王娘子倒是个嘴甜的!”
  众人便纷纷凑趣,解下外裙,将裙幄搭的更加宽大。正逢着平乐县主姬景淳和十公主姬红萼此时也自曲江池另一畔路过,玉真索性便唤人请了她们一道过来。杜永新在紫云楼唱完了曲子,便抱着箜篌退了下来,随着玉真公主一道。玉真转头注视着杜永新,笑着道,“永新不妨也一块做耍吧!”
  杜永新抱着箜篌随在身后,听闻玉真公主发话,微微愕然,随即婉转推拒道,“公主厚爱,本不该辞。只是奴家日常需保养喉咙,不大饮酒,倒是不好参加扫各位小娘子的兴了!不若小娘子自行玩吧,奴家在一旁奏一曲箜篌,也算是给各位小娘子助兴了!”
  “当我不知道么?”玉真挑眉道,“你虽要保养歌喉,平日里少饮一些酒水也是可以的。我知道你在意什么?你不过是觉得自己是教坊中人,不好和这些个贵女在一起做耍,但我却是不讲究这些的。花签不过是闺中女儿的玩意,可不认得人是贵是贫。”瞟了众人一眼,笑着道,“我既是让你来玩乐,你便开开心心玩乐就是了!”
  杜永新面色诧然,涌起了一番红云,抱着箜篌福身道,“如此,永新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起身前行,望着幄中众人,微微踟蹰片刻。
  杜永新适才一曲《杨柳枝》,声如啼啾,喉转一声,响传九陌,动听至极。顾令月喜爱杜永新的歌喉,便不免对永新多了一分喜爱之情。见着杜永新面上犹豫情绪,知道她是怕自己惹人嫌弃,于是笑着朝她招手道,“杜娘子,在我身边坐吧。”
  杜永新闻言望去,见顾令月盈盈而笑,左右两边是刚刚到的平乐县主姬景淳和十公主姬红萼,都不是骄纵刁蛮的性子,显见得便松了一口气,将怀中的箜篌放在一旁,在顾令月左手边款款坐下,款款道,“多谢顾娘子!”
  顾令月微微一笑。
  十绣很快已经返回,抱着一支象牙签筒朗朗笑道,“这花签如今在奴婢手上,公主特意命人取了上好的钟乳酒,乃是内府所造,滋味甜美。婢子今日托个大,便给各位娘子执个先手吧!”右手执着签筒一摇,数十支象牙签子像花一样的散在其中,三粒晶莹剔透的骰子仿佛水晶花一样在桌上开放,最后停落,得了一个十一。
  从令官十绣左手绕着数到第十一个,正是顾令月。
  玉真笑道瞧向阿顾道,“阿顾,今日这开门彩,可要偏着你了!”
  阿顾抿唇一笑,雪白的颊上露出一对浅浅的酒涡,“那我可就当仁不让了!”伸出手在十绣递过来的签筒中随意掣了一支。只觉象牙签入手冰凉细腻,如上好刑瓷一般,上宽下窄,形如扇骨,其上画了一枝遒劲梅枝,开着点点红梅,上头用飞逸小篆题着“和春长处”四个字。
  她瞧着签文怔得一怔,不知这“和春长处”是什么意思,一旁姬红萼性急,已经是急躁的问道,“什么签?”站起来隔了一个杜永新抢过阿顾手中的花签,将签上花诗大声的念出来,“梅花签:江畔垂垂又欲开——”签上注着一行酒令:“花中傲雪者也,自饮一杯,百花陪饮一杯。”
  这花签听着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听着倒似是好话,众女便都抿嘴笑起来,王合雍抬眸赞道,“梅花傲立霜雪,骨有馨香,乃是世人都欣羡的,顾娘子今日得了这支梅花签,也算是得其所哉!”
  “凭的没意思。”姬红萼却将花签掷回到顾令月手中,“大家都要喝一杯酒,就没人吃亏,也没人占便宜啦!”
  幄中使女提着注子上来,在所有少女面前的水晶盏中斟满了浊白色的酒液。阿顾摩挲着花签,辗转的念着“和春长处”这四个字,与众人一道举盏饮了。只觉酒水入口甘甜,带着一日钟乳绵蜜芬芳,竟让人有一丝留恋滋味,恨不得细细品尝,不肯太快饮下。阿顾执起骰子笑对姬红萼道,“你要想有意思,自己抽一个签去,我这回制了说不定便是你了。”掷了一个十六点。照着点数数过去,却是杜永新。
  杜永新坐在座上,见到了自己,也不推辞,去掣花签,却是一支杏花签,红篆字题着“倚云深处”四字,诗云:“花中占断得风流。”注曰:“杏花感伤身世也,自饮一杯,余者随意!”
  杜永新面色微变,杏花乃轻薄之花,对应起她的歌伎身份,正是当时。算起来,她乃是犯官之女,没入教坊,后因歌喉甜美崭露头角,得了如今永新娘子的美誉,但这样的日子,又岂是哪个好人家的女儿想要的?一时间怀想身世,竟心中感伤起来。
  幄中众女却都体察不到她的感伤情绪,都拍掌笑道,“这风流二字说的除了杜娘子还有谁?”顾令月端起面前的水晶盏,又饮了一杯,展眼看,席上端杯饮酒的尚有姬红萼。姬红萼、姚慧女、薛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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