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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公子病-第20部分

小说: 公子病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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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五爷吩咐,已替妙大夫将南院的客厢备好。”
  听了宿大娘的回禀,傅凛只是板着脸浅浅颔首。
  傅凛平日里大略就是这般模样,也只有与叶凤歌相处时才会多些活络的人气儿,宿大娘早已习惯,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自若地转而对妙逢时笑道:“妙大夫一路舟车劳顿,是否先移步南院小憩片刻?”
  虽说妙逢时总是一两年才来桐山一趟,但宿大娘办事妥帖,一直将妙逢时的习惯记得很清楚。
  以往妙逢时每次来后,并不会着急忙慌地上来就替傅凛诊脉,通常都是小住两三日,先找叶凤歌问过一些情形,再从北院找几个日常在傅凛近前服侍的人问些事,最后才是诊脉、调方子。
  妙逢时远远抛给傅凛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脸,“哟,傅五公子是有多不想看到我这个大夫?竟特意将我丢到离北院最远处去。”
  往年她来时,通常都住在离北院相对近些的东院。
  对她这挑事般的问话,傅凛显然并不想搭理,清清冷冷一挑眉,什么话也没说。
  叶凤歌见状,赶忙小小挪近妙逢时半步,浅声在她耳边解释道,“师父,五爷不是故意将您挪到远处,只是东院住着傅将军送来的客人,这才……”
  这些年来她太习惯护着傅凛,哪怕明知在自家师父面前说多就容易错多,却还是不愿傅凛被误解。
  “啾啾,没规矩了啊。这种解释该由主人家出面的,你着急忙慌补什么漏?”虽是近乎训。诫的话,但妙逢时语调随意,还带着点笑模样,并不见严厉苛责的意思。
  可在叶凤歌听来却是话里有话,心中立时“咯噔”一下,赶忙闭嘴噤声。
  “妙手一脉”的药门弟子大多常年被派在外,在师父座前听教的日子自然比医门弟子少得多,时日一长,在许多师门的规矩上不免就会有些怠惰疏忽。
  这七年来傅凛从未将叶凤歌当做外人,这使她时常有些大意,甚少想起自己在此的身份只是客居侍药,逾矩僭越地发声替傅凛圆场补漏已是习以为常。
  今日被自家师父逮个正着,叶凤歌心知晚些与师父单独面谈时定要挨训,当下便缩得跟个鹌鹑似的。
  余光瞥见她那副自知理亏的模样,妙逢时笑着打了个呵欠,又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傅凛忽然握成拳的手。
  “凤歌,我是不是该喝药了?”傅凛忽然出声。
  上午傅凛一直在与账房的人核对账目,忙到未时才吃午饭,因此妙逢时到的那会儿,叶凤歌正在北院小厨房替他熬药。
  叶凤歌太过震惊,根本没留心傅凛的称呼,只是惊讶地回头看向他,迟疑着点了头。
  为了替她解围,免她再在师父面前接着受斥责,傅五爷竟主动问药喝了。
  这一刻,叶凤歌甚至生出个荒谬的感觉:若非顾忌着眼前这人的身份是“叶凤歌的师父”,说不定傅凛已经掀桌翻脸了。
  “那走吧,”傅凛平静地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的褶皱,“妙大夫请自便。”
  妙逢时随手拍了拍叶凤歌的肩,呵欠连天地笑道,“去吧,为师这一路奔波下来还真是累了,你算着时辰过来答话就是。”
  “是,师父。”
  ****
  回到北院后,叶凤歌先去小厨房端了药,这才来到傅凛的寝房。
  傅凛站在外间角落的脸盆架子前,慢条斯理地从铜盆中拎起巾子拧着。
  “你过来。”
  打量着碗中的药还有些烫,叶凤歌便先将药碗搁在小桌上晾着,疑惑地回头看向他,“怎么了?”
  傅凛并不看她,认真将拧到半干的巾子抖开,从容地折叠着。
  浑身上下写满“爷不高兴”。
  叶凤歌没奈何地笑笑,依言走过去站到他面前,“做什么?”
  话音才落,那张散着温热水气的巾子就覆到了她的脸上,傅凛修长宽大的一手也托住了她的后脑勺。
  叶凤歌挣脱不得,只好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扯开,轻恼地笑瞪他一眼,“这又是在闹什么?”
  “洗脸,”他语气有些淡淡的恼火,手上的动作却轻柔细致,“妙逢时这个……”
  想起叶凤歌对妙逢时的敬重,他急忙收住险些脱口的恶言,悒悒不乐地换了个客气点的说法,“什么破师父,没点师父的样子。”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妙逢时,可在他的记忆里,以往妙逢时来与叶凤歌虽亲昵热络,却并没有如今日这般又亲又抱的举动。
  真是想了就恨。
  凭什么?!连他都没有……
  “不许说我师父坏话。”叶凤歌轻轻嗔了他一眼,虽不凶,但对妙逢时的维护之意还是很明显的。
  这又是洗脸又是说坏话的,叶凤歌总算明白,他的不满是源于方才自家师父在她颊边的那记香吻。
  她笑了笑,只当傅凛的恼怒是在闹小孩脾气。
  小孩子总是这样,一旦觉得自己最亲近的伙伴忽然要被人抢了去,总是忍不住要别扭生气的。
  傅凛深深凝了她片刻后,漂亮的薄唇抿成倔强又委屈的直线,终于如她所愿地撒开手,将那巾子扔回铜盆中。
  脚步重重地朝着内间走了几步后,他忽然想起什么似地滞了滞,片刻后就突兀且僵硬地折身回来,走到软榻前重重坐下,双手握拳又放开。
  他面无表情地闭了闭眼,似在暗自调息吐纳,握拳的动作反复数回,像在强忍不适。
  叶凤歌被他这一连串奇怪的反应闹得有些糊涂,蹙紧眉头茫然愣在原地。
  静默半晌后,傅凛像是终于稳住了心绪,徐徐踢掉鞋子,盘腿坐到软榻上。
  “你之前说了,叫我生气时别再自己躲起来。”沉嗓徐缓,带着一种艰难发声的轻沙。
  这点小小的改变对寻常人来说或许不值一提,可在傅凛身上,实在算得上是极大的改善。
  ****
  叶凤歌恍然大悟地笑了,心中涌起柔暖热流。
  他在解释。
  解释方才他朝内间走了两步又退回来的奇怪举动,是因为想起她说过的话。
  因着她曾有那样的叮嘱和请求,他就开始试着生气时不再躲起来,虽然这明显让他难受不自在,可他还是照着她的话做了。
  虽还不知他此刻是在气什么,可他竟当真能在怒气渐长时还将她说过的话放在心上,并尽力勉强自己照着她的话去做……
  要知道,好几年前妙逢时就曾试过许多法子,想要不动声色地加以引导,让他学着及时宣泄自己的负面情绪;可他一直非常抗拒,对妙逢时的所有建议全都充耳不闻。
  叶凤歌伸出食指揉了揉发烫的眼角,欣慰地笑着走过去站到他面前,柔声安抚,“方才我又不是当真在吼你,只是想告诉你,我师父并非轻浮不庄重,你别在背后说她。”
  傅凛淡淡“哼”了一声,垂下脑袋拿倔强的头顶给她看。
  “我五岁拜到师父门下,之后的八年里师父不单对我传道授业,也管教养我品性行止。”叶凤歌转身去端了药碗来,笑吟吟递过去。
  “总之,我算是师父亲自带大的,所以她时不时会有些亲昵的举动……怎么说呢?嗯,就是只是大人对小孩儿表达疼惜爱重的方式,绝不是浪荡轻浮。”
  傅凛缓缓掀了眼皮,若有所思地睨了她一眼后,动作僵硬地伸手接了她递来的药碗。
  算是接受了她这说法。
  见他只是拿小匙搅动着那碗已温热的汤药,叶凤歌忍不住催促道,“再搅和就凉了,赶紧喝吧。”
  傅凛依言舀起一小匙苦药送进自己口中,磨磨蹭蹭将那口药吞下后,就咬着小匙的边沿再无动作。
  叶凤歌搬了雕花圆凳坐到他面前,右手手掌撑在膝头,倾身觑着他低垂的脸,笑嗔着劝道,“这位爷,你既都给了我这面子喝下了第一口药,不如索性就一鼓作气将整碗全喝了吧。”
  “等等再喝。”傅凛双手捧着药碗,使劲清了清嗓子,又无端地咳嗽了几声。
  叶凤歌以为他呛着了,赶忙伸手拍拍他的背替他顺气。
  “你方才说,你师父亲手带大了你,”傅凛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垂下长睫,口中叼着那小匙,含含糊糊问道,“所以她想要表达对你的疼爱时,就会亲亲抱抱?”
  不知他为何又忽然提起这一茬,叶凤歌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是这样没错。怎么了?”
  “那你不也常说我是你亲手养大的?”傅凛没有看她,只是若无其事地将小匙放回药碗中,语气是就事论事般的冷静坦然。
  “你怎么从来没有……表达过你的疼爱?”
  坐在他面前的叶凤歌僵住,宛如石化般一动不动,只是瞪着他。
  今日立冬,午后的冬阳蒙茸绵软,慵懒舒缓地透窗而来,无声迤逦地铺开一室暧昧光晕。
  这光晕似在主屋寝房四围罩了与世隔绝的结界,安静得让叶凤歌听不见一丁点儿来自外头的声音。
  她只听到“砰砰砰砰”的狂乱心音,也不知那声音是从哪里冒出的。
  慢慢的,她秀气的耳尖开始泛起滚滚红浪,一路向脖子根蔓延而去。
  素日里灵动慧黠的眼眸迟缓地向下略略扫过,正正瞧见傅凛低垂的眼睫止不住地轻轻颤着。
  就那么若有似无地扑扇扑扇,挥出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微澜。
  混乱的恍惚中,叶凤歌心中响起一句没头没脑的喟叹——
  真像他送给她的那个小蝴蝶花钿啊。
  “我是说,择日不如撞日,”傅凛清了清嗓子,徐徐抬起头,一本正经地道,“你也……表达一下?”


第二十八章 
  小时傅凛几乎只要出门见风必会高热卧床,因此在临川傅宅的那些年,他没能与族中同龄人一道进家塾、考书院,甚至连正经开蒙都没有,只能等到家中叔伯姑姑或年岁较长的同辈堂兄姐们谁得了空,才会去他房里教他读书识字。
  所以他在被送到这里来之前,一个同龄玩伴都没有。
  被送到桐山这座宅子来后,他终于有了第一个伙伴叶凤歌。
  到了第二年年尾,远在临川的傅老太君考虑到傅凛已近十二岁,再不规规整整读书怕真要废了,这才从就近的桐山城里请来裴先生做他的西席。
  而裴先生的小儿子裴沥文作为傅凛的伴读,就成了他的第二个伙伴。
  虽傅凛对裴沥文远不如与叶凤歌那般亲近,但裴沥文并不计较,对傅凛可谓掏心掏肺。
  别看如今裴沥文一副斯文可靠的样子,十来岁时也是个皮猴子般的欠揍小少年。
  傅凛记得裴沥文刚来做伴读的头两年里,时常因为欺负邻居家的小姑娘而被裴先生狠狠教训,隔天到这里来后还会被罚抄书。
  这样的情形似乎持续了很久,久到那时对人对事很少有好奇心的傅凛都忍不住疑惑,“为什么明知裴先生会打你罚你,还总要去招惹隔壁小姑娘?”
  那时裴沥文捏着自己抄书到猛打颤的胳臂,嘿嘿嘿笑得神秘极了,“你不懂,小姑娘气嘟嘟红着脸跺脚咬牙的样子,可有意思了。”
  宁愿被打被罚,也偏要屡教不改地去隔壁欺负人,就为看人家“气嘟嘟红着脸跺脚咬牙”的样子——
  因为这事,傅凛一度觉得裴沥文有点缺心眼儿。
  毕竟当年的他实在想不出这事哪里有意思。
  可此刻看着叶凤歌秀雅双颊透骨红,懵懵地瞪着自己,嫣红柔唇开开合合却半晌吐不出一个字的模样,傅凛忽然觉得,裴沥文说得对。
  还当真是挺有意思。
  嗔恼的红脸,发怔的水眸,措手不及的懵懵然。
  平日里端的那副“姐姐”模样踪迹全无,简直可爱到叫人心痒痒。
  他抿住唇角险些逸出的恶劣偷笑,板着微烫的脸,端着一副坦然无辜的模样,心里像有几百只幼嫩的猫爪子在挠啊挠。
  这滋味,当真是又难受,又……舒服。
  “原来你以往说的疼我,都只是随口敷衍啊,”傅凛状似落寞地撇了撇嘴,“算了,不勉强你。”
  傅五爷在商场上所向披靡可不是靠运气,见好就收的道理自然是懂的。
  震惊愣怔好半晌的叶凤歌像是终于醒过神来,清了清嗓子,绷着红脸觑他一眼,“表达对你的疼爱是吗?”
  这下轮到傅凛愣了。
  他原以为自己既说“算了”,叶凤歌便会当他只是顽皮胡闹,暗自羞恼一通后,便会端起“姐姐”的大度架子假装无事发生。
  “不是,我……”傅凛心中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边说着话就想往坐榻角落里缩去。
  哪知叶凤歌却倏地倾身靠近,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
  那通红的秀颜上盈满恼怒,就连唇角扯出的那抹笑都像闪着锋利的光芒。
  笑如糖刀的叶凤歌手下半点不留情,使劲拧着他的耳朵,甜嗓压得凶巴巴,“疼不疼?”
  傅凛一时无措,吃痛地皱着脸轻轻点了点头,“疼……”
  “哎,”叶凤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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