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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我当太后这些年-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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夸说冯家的女儿长得好看。然后见面的时候,她甜甜的叫了一声李益表兄。
  很有礼貌,很乖巧,爹娘教养的很好,没有一般贵族家小姐的骄矜,很讨人喜欢。
  李益是李家庶出的儿子。
  北朝不同南朝,南朝不论嫡庶,北朝却是极其重视嫡庶的。冯家的表妹和李益这个庶子没半点关系,李益对她那声表兄受宠若惊,但也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
  过了几年,冯家涉罪被族诛了,李益他父亲休了冯氏另娶,李家就再也没这门亲戚。
  李益那时候已经出仕了,也听说过冯家的一些情况。死的死逃的逃,发配的发配,为奴的为奴。天大的惨事,不是落在自己身上,都感觉不到痛,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李益和冯家人并不熟,这种事听听就过,并不关心。
  听说冯家的女儿充罪入宫了,在掖廷服役,他那会做南安王傅,天天在宫里走动,也没有想过去看一眼。
  有一天早上,他经过贞顺门,看到一个宦官欺负小宫女,往那宫女嘴里吐口水。那小宫女才七八岁呢,哭的眼泪汪汪的。
  这种事宫里多了去了。
  李益并不爱管闲事,然而和他同行的南安王年仅十岁,身份尊贵,出声喝止了那太监,上前去询问她名字。
  那小宫女低着头流眼泪,什么话也不答。李益看她眉眼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哪里见过。
  小女孩不说话。他对南安王说:“殿下,走吧。”
  转身离去。
  后来听南安王说起,他才知道,那个小宫女就是冯凭。
  她那时已经不在掖廷了。
  被太孙的保母常氏收养,到了太孙身边。
  太孙就是先帝拓拔叡。
  拓拔叡登基做了皇帝,常氏成为了常太后,冯凭也变成了冯贵人。
  李益没感觉她有多幸运,只是感觉挺可怜。
  九岁的小女孩,就嫁人了,还是嫁给皇帝。后宫的倾轧,是她一个无亲无靠的九岁小女孩能承受的起的吗?
  但她活下来了。
  不止活下来,还活的很好,没过两年,就被立为皇后。再见面时,是他受命入宫教她习字。她一边拾笔蘸墨,一边意味深长问他:“古人说,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我现在见着李傅,算不算得上是衣锦还乡的项羽呢?”
  那时距离贞顺门下那次见面已经八年了。
  八年里,两人没有任何交集。
  她贵为皇后,如果憎恨他,在皇帝枕边吹吹风,他就完了。
  但是她没有。
  她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过他一个字。
  他假装不认识她,她也假装不认识他,好像都忘了有这回事情。
  八年后见面,她却问:“我现在见着李傅,算不算得上是衣锦还乡的项羽呢?”
  她是记得的。
  曾经经受的屈辱,深埋在心,从来不曾忘记。
  她说:“我记得,第一次见李傅还是孩提时候。事情,模样都已经记不清了,我却知道有这个人。那日在贞顺门下,我遇到南安王和你,当时没有认出是谁,后来听别人说,才恍然大悟,想起原来是故人。李傅当时应该没有认出我吧?当初会想到,那个被人羞辱,往嘴里吐口水的小姑娘,而今你却要向她下跪吗?”
  李益苦笑说:“臣那时若知道她有今天,当时一定不打那里经过,远远地绕着走,免得不小心撞见凤凰掉毛露尾巴,让娘娘一眼记恨到现在。”
  他说了这句话,她笑了,然后八年的心结骤然消释,再没提过那话,之后见到他,总是亲切地喊李傅,对他信任有加。
  李益知道她的信任,也并非是真的信任,而是因为她孤立无助。
  她的皇后之位如同傀儡,太子李家飞黄腾达后,一直和她针锋相对。冯家经过抄家灭族,已经衰败了,给不了她任何帮助,她需要朋友,需要在朝中得到支持。
  李益只是一介普通大臣,说话不抵几个分量,其实给不了她什么支持,但是她很信任他,对他敞开心扉。
  李益没有辜负她。
  他对她有求必应。她有危难,他总是第一个出现,她哪里不高兴,他主动替她解决。他关心她,把她的事当自己的事在意。她能想到的,他想方设法替她去做去达成,她想不到的,他先一步替她想。他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对她好。
  李益不是多情的人。
  他不冷漠。他知冷,也知热,他知痛,也知苦。他知怜悯,也知慈悲,更知道什么是万般皆苦,感同身受。正是因为太知,所以看得开了看得淡。
  他不作恶也不行善。他的感情太过细腻,然而心里感受,从不付出。
  对冯凭,是他第一次付出。
  他见不得她吃苦受罪。他想要照顾她保护她。
  他知道这是爱情。
  三十五岁男人的爱情,说含蓄也含蓄,说直白也直白。含蓄在于眼神交接的不言中,在于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却无法用太多表达。直白在于,他深刻地明白,自己现在出现在她面前意味着什么。
  成年男女,不懵懂了,凑在一块不是来谈天说地的,不是来数星星看月亮的,也没法找什么促膝长谈的借口。这就是事实上在苟且,在幽会了。
  他知道她会找他。
  他天天在省中值事,夜里也宿在官中,只是为了她想见他的时候可以随时找到他。他一直在等待,到夜里这个点了,连鸡和狗都睡了,他却连衣服都还没换,等了大半夜,才终于见到她。
  他往席上坐了,象牙簟子冰凉的触感让他的身体稍稍冷却下来一些。
  冯凭说:“朝中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吗?”
  


第9章 心潮
  李益身上燥热。
  他迫切想要抓住一点凉的东西,好让自己浑身的血冷下来,以免当场现丑。
  他拿起手边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盏酒。
  壶是凉的,杯是凉的,酒液也是凉的,他一抬手,仰脖喝了。
  嗓子干渴得紧,也没尝出是什么味道,只是凉凉的,一下子入了肚,肠胃非常舒服,体温好像降下来了。
  然而很快,热度再次回来了,烧的更厉害,他只得赶紧再倒了一杯,飞快地喝下。
  他接连喝了四五杯。
  冯凭面红耳赤看着他,想提醒他那是酒,喝多了容易醉。要解渴,让宫人拿一壶冷茶来。
  脸热的没好意思没开口。
  她有些后悔:方才为什么不备点茶水,非要备一壶酒呢?他会不会以为她有什么企图,故意让他喝酒?
  她是觉得这樱桃酒酸甜,比茶有味道,颜色鲜红也很美,适合在这样的夜晚独自品尝。
  或者,她是心里,也希望他能喝醉?
  他是那样的人。
  脸总是白的,下巴干净,衣服总是穿的簇新发亮,脖颈和袖口露出的中衣颜色都比平常的人白。说话做事滴水不漏。
  在冯凭眼中,他是接近完美的男人,总是理智而体面。
  她暗暗想看到他失去理智,不体面的模样。
  冯凭脸更红了,笑说:“早上内府进了些葡萄水果,很新鲜的,我吃了几个,感觉很好吃。这个樱桃酒是春天酿的,今天才刚开封,你尝尝好喝不好喝。”
  李益没回答她。他停了杯,手臂横在案上,捏着酒杯的手僵曲着,指骨节发白。
  他头低下去,额头抵着手背,眼睛注视着杯中一点鲜红的残酒,忽然暗暗笑了。
  冯凭也笑,笑的不解,又有点羞涩的模样:“李令笑什么?”
  李益低叹道:“我好像喝醉了。”
  这就醉了么?
  冯凭看他口齿清楚,神态自然,只是脸红,也没有哪里不正常。冯凭也不知道他是真醉还是假醉,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赧然道:“那怎么办?”
  李益听到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有些惶惑,有些难堪。
  李益小声答道:“没事。”
  他松开酒杯,放到一边,笑道:“醉了,不喝了。”
  冯凭有些迷迷糊糊的,人好像在梦里。看他笑模笑样的,以为他在跟自己开玩笑,冯凭不由也放松了些。
  冯凭脸红笑着:“是真的醉了还是假醉了?”
  李益笑说:“真的醉了。”
  冯凭看他还是不像喝醉了,越发觉得他是在逗自己了。
  冯凭说:“看起来还好。”
  李益说:“不好,脑子已经有点晕晕的了。”
  冯凭意外说:“真的吗?”
  李益点头:“真的。”
  冯凭说:“你站起来走一走,让我看看。”
  她也不知道怎么,净说傻话。
  李益笑说:“站不起来,起来就得丢人现眼了。”
  冯凭听他说的很厉害,但看他那模样镇定,又感觉不出来有那样厉害,就只是看着他,迷迷糊糊傻笑。
  李益剥了一颗葡萄。
  他开始专注地吃水果,吃葡萄。葡萄甜的很,就是要吐籽,他将剥下的葡萄皮和吐出的籽都放在桌面的小盘子里。
  桑葚是紫红色的,个儿大饱满,吃起来水分十足,酸甜可口。只是上面有绿色的果蒂,他小心摘下来,也放在盘子里。
  他就真的只是吃水果,心无旁骛地剥皮,入嘴,咀嚼,又拿下一颗。
  冯凭看他这样,就觉得心慢慢的平静下来了,很静谧,很安定,充实而且满足。他喜欢她为他准备的食物,不辜负她的美意。
  冯凭说:“皇上最近对丞相越来越不满了,早上还同我抱怨。”
  李益一边剥葡萄,一边转头问:“说什么了?”
  冯凭说:“大体就是那些,你也猜得到。”
  李益说:“乙浑一味揽权,得罪的不止是皇上和太后,更是得罪了满朝文武。大家表面上奉承他,实际支持他的并不多。他越不知足,越会招朝臣的反感。娘娘要铲除他只需一道圣旨,不是难事。关键是铲除他之后。”
  他柔声娓娓道:“这边是皇上要亲政,必定会清除一批旧臣,换上自己的亲信,他的安排不见得会如娘娘你的意。那边是豪强、贵族、宗室们,也都有各自的诉求,他们会向你要官要爵要利。娘娘需要慎重考虑整个安排。满足他们,就会被他们胁迫,接下来手伸得更长嘴张的更大你更加头疼。不满足他们,他们不支持你,你也寸步难行。这些人必定要杀一批放一批用一批,至于杀哪些放哪些用哪些,都需要仔细小心地掂量。娘娘现在可以着手准备,提前跟他们通通气,先沟通清楚了,不要贸然动手,否则变成烂摊子无法收拾。皇上那边太心急了,娘娘也得千万看好他,别让他做出傻事来。另外还得防着乙浑这伙人狗急跳墙,他要是看出娘娘的意图,指不定会鱼死网破,那可就是大大的坏事了。娘娘这段日子可以对他再加恩重,一面是麻痹他,一面也可捧杀之。”
  冯凭说:“这正是我最近头疼的。”
  李益说:“娘娘现在病中,他放松了戒备。近来他朝务压身,整日忙的不可开交,没心思注意娘娘的动静,正是娘娘筹备的时机。”
  冯凭道:“你有什么建议吗?”
  所有的谋划都在口头,并不付诸字纸笔墨,防止泄密。
  这两人都是好脑子的,一件事一事理的清清楚楚,丝毫不乱。对朝中的人事也都相当熟悉,交谈起来没有任何费力。
  一会儿话的工夫,盘中的葡萄桑葚已经吃完了,刚刚好正事也说毕。李益拿湿帕子擦手。
  擦着擦着,他手撑着额头,又开始笑。
  冯凭的心静了一会,又再次被他激热,脸又开始红,有些害羞说:“你又在笑什么?”
  李益笑说:“我说我喝醉了,你非是不信。”
  冯凭听他说了半天话,一点也没感觉他醉,莞尔说:“你一直在笑,我以为你没有醉。”
  李益说:“喝醉了就忍不住。”
  “你看到我停不住笑就知道我肯定喝醉了。”
  冯凭没见过人喝醉了还条理这样清楚,只是一直笑的。不过她晓得,李益这人自制力一向非常好,这倒也像他的性格。
  冯凭关心说:“你难受吗?”
  李益说:“没事,只是有点热,头晕的很。这酒太厉害了。”
  他说热,冯凭就跟着心一热,浑身也燥热起来。
  李益也感觉到自己这话说的有些尴尬,让人无法回答。他转头,面对着她。冯凭就看到他满脸绯红,白皙的面上遍布春。色,情。欲仿佛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仿佛要咬住她吃了她。关切的话语从嘴里出来,带出热气腾腾:“今天感觉怎么样,身上有没有好点?”
  冯凭已经不行了。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废话,她难受得很,叹息着闭上眼,扭过头去。
  她呻。吟道:“问这干什么。”
  她心想:有问这闲话的工夫,做什么事不好。
  然而她想让他做什么呢?她不敢想,她太胆怯,不敢主动。她大半夜把他叫来这里已经是鼓起了最大的勇气了。
  李益又低下头笑。
  生理性的泪水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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