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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部分

卿是倾国色-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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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弋舟走入山门那一瞬,双膝一软,几乎要跪倒在那宝相庄严的佛像之前。
  “世子,”住持徐徐走出,“世子如今已贵为摄政王,将成天下之主了。阿弥陀佛。老衲先恭祝世子偿愿。”
  住持还记着萧弋舟,九岁小儿,于佛祖面前口出妄言,要领万乘之国,夺率土之滨,做人上人。对如此小儿,不得不印象深刻。
  萧弋舟却手足僵痹,几乎难以开口,“方……方丈,我妇人可在寺中?”
  住持手持禅杖退开,“在,今日令夫人生产。”
  “生产?”
  萧弋舟几乎失声。他怎会没有算过,嬴妲怀孕至今不过才七月有余,这是早产!
  几乎站立不住,他踉跄地奔出佛堂,竟有人引路,至山寺之后竹林间的一座小屋去。
  屋外摆了不少蒲团,无数僧人围坐于此,打坐念经,为难产的妇人和早产的婴儿祈福。
  木屋简陋,门户紧闭,萧弋舟窜过矮坡,奔入竹林,落木萧萧,满地软泥,让人泥足深陷。木屋里忽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叫,仿佛已是最后的挣扎,逐渐归于无声。
  萧弋舟呆住了,如被毒蛇咬了一口,全身已经麻痹。
  僧人岿然不动,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他收拾好乱糟糟地自他脑中嗡鸣不休的声音,奔至木屋前撞开了门,隔着一道帘,周氏探出了头,对上萧弋舟的目光呆住了,失声道:“将军!”
  萧弋舟咬牙越过了忠心耿耿的周氏,往床头奔去。产房没有透风,光影黯淡,萧弋舟在看到榻上的嬴妲苍白瘦削的脸颊之时,生生一顿,继而扑倒在榻下,双手拿起了嬴妲垂落身旁的小手,紧紧捂住,吻她的手背。
  不过数月而已,不过数月而已……怎么变得这么瘦了!粗心的下人怎么伺候不好他的软软!
  产婆在榻尾替收拾,一面为嬴妲鼓劲儿,然而嬴妲早已力竭,孩儿早产,可是个头却大,怀孕期间便几乎掏空了她身子,她眼下弱不禁风,随时有断气的危险,三个产婆都不敢太使着王妃用力。
  嬴妲闭着眼,满身是汗,肌肤雪白没有一丝血色,全身麻痹无力。她感到身边有人温柔地唤着自己,慢慢地睁开了眸子。
  她黑茶色的眸子凝着他,犹如脆弱的一缕波光,即将被揉散了,这一眼看得萧弋舟揪心不止,根骨都仿佛被抽去。
  “软软,是我……”
  她有些惊异,气若游丝地说道:“夫君……你……你怎会来此?”
  话未竟,熟悉的阵痛再度侵袭而来……


第94章 生产
  萧弋舟双目绯红, 眼前的热雾几要汇聚一处, 凝成水珠了。
  榻上的人清减了许多, 肤白如雪, 惨淡得令人心痛。嬴妲想伸手碰他的脸,只是身上太痛了,生产耗费了她全身大半的力气, 本能地蜷起腿发出嘶哑的呼痛声,几名产婆摁着她的腿不许她乱动。
  她痛得花容失色, 满脸泪痕,嘶声喊叫不止, 萧弋舟心疼地握紧了她的手, 低喝道:“你们到底会不会接生!”
  几名产婆此时都头大如斗,被摄政王虎目一瞪,胆小的险些厥过去了。
  “软软,软软,我在这里……”
  萧弋舟跪在她的床前,腿软得已无法起身,将她的手掌松开,额头抵入她的手心。
  “软软,你还怪我, 逃到兀勒城来不见我是么?我也自知没什么脸见你, 可我担心你, 不得不来。”
  嬴妲疼痛不已, 痛得脑中搅作一团浆糊了, 仍咬牙回道:“我不怪你。”
  他愣了一瞬,飞快地抬起了头,痴痴望着她。
  “你、难道不因那……那件事怪我?也……不因你皇兄怪我?”
  他呆呆地自己都不知自己的手掐疼了嬴妲。
  这时周氏又提了一壶热水走入,将热水倒入盆盂之中,面色凄然道:“夫人中毒之后,不肯下胎,想赌这一把。本以为只要不再出血便会安然无恙,不曾想后来还是、还是见了红,问过御医,那时候月份已大了,胎儿已经成型,夫人又身子羸弱,就算下胎也逃不过一尸两命,不如赌一把。夫人不想教将军知道,怕您难过,一个人从平昌城逃了出来。将军,这孩儿即便生下来,恐怕也——”保不住母亲。当时几名御医都是如此说的。
  嬴妲的身子已经太弱了,这孩儿必定早产,她根本支撑不住。
  萧弋舟凝望着小脸煞白的嬴妲,声音靡哑:“软软,那你打算怎么办?”
  又一波剧痛袭来,嬴妲难受地仰起了脖子,萧弋舟忙用衣袖替她拭汗,只是想自己远道而来风尘仆仆,身上都是泥灰,滞住了一瞬,他回头从木椅上取了一块干净帕子替她擦汗。
  这一路的艰难心酸周氏都是看在眼中的,周氏心疼嬴妲,“将军,夫人力有不足,您别让她说话了。”
  萧弋舟忙点头,冲嬴妲目光示意,让她不必回答。
  嬴妲的俏脸浸在汗珠之中,柔软地摇了摇头,“不,周妈妈,我现在身上疼,你让我跟夫君说些话,说些就好。”等会儿,恐怕再也说不上了。
  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滚出来,浸湿了身畔枕褥、漆黑的长发。
  她微微偏过头,萧弋舟替她将泪珠擦拭去,让她看清自己的脸。
  “夫君都瘦了。”
  萧弋舟垂下头苦笑。
  “找我找得辛苦么?”
  萧弋舟道:“是我自作自受。”
  嬴妲又摇了摇头,“我本想,等我死了,让周妈妈带着孩儿回家,回平昌,到你身边。”萧弋舟不许她说丧气之语,惊慌地用食指封缄她的嘴唇,嬴妲偏偏要说,“可是我又怕你找出来,又找不到我,找一辈子。”
  “我会的。”萧弋舟艰难一笑,“你不留行踪,我真会找一辈子。”
  “我就怕这样。”
  她勉力想抬起手,可是总拿不起来,萧弋舟明白,将她的手拾起放在自己脸上,任由她碰。连日连夜地赶路,萧弋舟已疲乏不堪,头也隐隐作痛,然而在这时,全都不及心上之痛,他苦涩地牵起了唇角。
  嬴妲道:“你还是找出来了。”
  萧弋舟涩笑着垂目,“你为我留了线索,不然我找不到这儿。”
  嬴妲柔声道:“夫君是我见过最聪慧之人。”
  他哪有脸,将她的掌心,她的拇指都亲了亲,苦涩无言。
  “我们在淮海官道上碰见了表兄,他穷追不舍,我怕逃不脱,让周妈妈撕了我一件衣裳下摆,裹了一只绣花鞋,从马车之中扔出去,故意扔到一个隐蔽处,其实是故意让表兄找到。我在那件衣裳上留了一个假线索,故意写着向夫君求救,将他引到陇西去,这样便与我们一东一西分开了。”
  萧弋舟苦笑道:“软软你真是……聪明。害苦了我。”
  想来夜琅拿了碎帛绣鞋之后一路“追”去陇西,后来自知上当,便趁着他来时,故意将裂帛上染了血拿给他,不让他好过。
  嬴妲喊了一声儿“疼”,声音软软的如在撒娇,萧弋舟立时警觉起来,问她哪疼,嬴妲眨着泪眼低语:“夫君,你亲我好不好?”
  萧弋舟疑惑地看了眼她,俯身而就,亲吻她的嘴唇,只碰了一下,她却像吃到糖的小孩子露出餍足的笑容,不让他看穿她的一点痛。此时她全身痛得筋骨都欲散架了,生平儿之时都绝无此痛的,实在难以忍受。她的脸色又顷刻之间恢复了雪白,可却仍旧笑着,笑得最温柔给他看。
  萧弋舟心痛如绞。
  “软软,疼便喊出来。”
  “不要,夫君跟我说说话就不疼了。”嬴妲的声音渐渐小了,力气甚至不如方才,萧弋舟不许她再说话,嬴妲却不肯听话,“可我又怕,那时,我算到表兄或许会拿我的东西做文章,也顾不得了,就在淮海大河边另为你留了真的线索。”
  萧弋舟道:“幸得是我先找到那副耳环。”夜琅是也精通密信传递之人,未必看不出那两粒珍珠的端倪,他咧开了嘴,心有余悸,“为何不让你表兄骗我?”
  她不是就想着骗他,让他以为她死了,如此才不会满天下去寻她么?
  嬴妲痴望着他,低低地道:“你若是以为我是死在表兄手里,你没有保护好我,一定会痛恨自己,内疚一生。”
  萧弋舟内心大为震动,望着她半晌无言。
  他也不知是哭还是笑,哑声道:“软软,你什么都为我想!”
  她每走一步,看似算计,却都因为太了解他太在意他,算得全无遗漏。
  在她的计划里,最后她仍是死了,只是为他留下两个孩儿,让他不必惦念。如何能够!
  强忍的不让聚集起来的热雾最终模糊了双目,凝集成大片水泽,从眼眶之中不绝地滚落,滚烫如热油,全滴在嬴妲的手背,她惊讶地“啊”了一声。萧弋舟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流泪,强硬地将头埋了下来,泪水都抹在她的被褥上。
  强烈地剧痛再度袭来,已经不知是第几波了,嬴妲早已记不清了,一次比一次力气更弱,这一次再也没有力气说话,萧弋舟听不见声了,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床尾几个产婆都在为嬴妲鼓劲,让她再使点力气。
  萧弋舟惊怔地望向嬴妲,她几乎已睁不开眸,眼皮都耷拉着,看不清目光,萧弋舟震惊而害怕,“软软?软软?你不要,不要吓我……”
  嬴妲脸色苍白,痛苦地嘶声喊着,手紧紧攀着萧弋舟的手,他捏着她的柔荑,一声一声地唤她。
  产婆忽然露出喜色,“夫人比方才用力多了,将军你再一直唤着夫人!”
  萧弋舟连忙道是,双手撑起床榻,俯身贴在嬴妲的耳边,不住地唤她,用不同的称呼唤她,她听见了,很多都羞耻得令人脸红,她也会轻轻激灵一下,回应他的“无耻”。
  周氏替嬴妲喂了些水,也走到了床尾帮着产婆扶住嬴妲的双腿。
  嬴妲下身出了许多血,她身体弱不禁风,这时候能不能活下来都要看上天造化了,产婆们只好稳定心神,有条不紊地为嬴妲鼓气。
  “孩儿头出来了!”
  萧弋舟听了猛然回头,产婆让他不许停,一直喊着夫人,他便悻悻地听话,俯身在嬴妲耳边说话。
  嬴妲紧扣着他的手指,一向柔弱的她这时却因为生产的剧痛将他的手指攥得极疼,萧弋舟忍着这种提心吊胆的折磨,不怕她太用力,就怕再也不用力了。
  婴儿头出来之后,后面的一切便轻松了不少,嬴妲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攥着萧弋舟的力气也越来越小,已经撑到极限了,最后仍旧脱力的昏厥了过去。萧弋舟心跳骤停,这时,产房里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声。
  他倏然回头,产婆对他道:“是个小公子呢!虽然早产,但个头却不小,只是日后要谨慎照料些。”
  萧弋舟眼下不关心小儿子,哑声道:“软软,没声息了。”
  周氏忧心忡忡地走了过来,替嬴妲抓了脉,平复了一口呼吸,“将军,夫人还有脉象,只是无比虚弱,让她休养着。”
  萧弋舟脑中一阵晕,周氏之意是,软软不会死了……他张皇地扶着木榻起身,走到床尾,床褥全是鲜血,一大滩,极为刺目,萧弋舟感到眩晕不止,两名产婆将他扶住,道:“力尽晕厥是常有之事,夫人只是身子太弱了……将军既然不放心,这便让最好的大夫过来伺候着。”
  萧弋舟皱眉点头。“正是。”
  产婆要将小公子给他抱,萧弋舟看也没看一眼,走了回来做到嬴妲床边,“周氏,将兀勒城里最好的大夫叫过来待命,说是我请来的,医好我的夫人,万金酬谢。”
  周氏忙点头去了。
  木屋外乌云拨开,露出湛湛青天,僧人祷告也停了,他们睁开了眼,望着洒落下竹林的斑斓绚丽的日光,脸上全都是慈悲的笑容。
  产婆们将小公子用襁褓包好,麻利地替嬴妲收拾脏污的褥子,料理好这一切之后,便出了产房,“我等就在屋外候着,等将军传唤。”
  萧弋舟道了声“好”,声音哑得几乎只剩下气声,连他自己都情不自禁发出一声自嘲的笑。
  他安静地守在嬴妲榻边,等候她醒来。
  襁褓被安置在她的身侧,露出来一只软软红红正在熟睡的小脑袋。萧弋舟这时才打量起他的次子,不知为何有种预感,这个儿子将来长大了一定是个面貌柔美、祸国殃民的祸水!
  仿佛听到了他内心之中对她拼死诞下的儿子面貌的不满,嬴妲幽幽地睁开了眼,萧弋舟愣了愣,惊喜交迸。
  嬴妲只是怕他担忧,强撑着睁开了眼,也维持不住多久,望着他胡子拉碴的狼狈面容,忍不住柔软地笑了。
  “夫君,我方才做了一梦。”
  “梦到什么了?”这时的萧弋舟特别温柔。
  “梦到夫君哭了。”
  她笑得腼腆而柔软。萧弋舟呆滞了,从那笑里竟看出十分的不怀好意。
  她偏还不依不饶的。
  “哭得好凶,我的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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