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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天宝风流-第29部分

小说: 天宝风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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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察良久,老学正从端坐的麻衣少年脸上看不到任何异常,心思一定后,遂虚咳了一声后续道:“老夫既然身为本道道学学正,自该禀持公心以待诸生,尔虽为郑使君书荐而来,也应一视同仁,好生专心课业,以期来日道学选试中能脱颖而出,摘得这乡贡名额,万不可因郑使君之故存了什么侥幸心思。这些,你可记住了。”
  “小子记住了!”,唐离起身作答,面上一如刚才的淡定。
  “既然来了道学,以后自称‘生员’就是了”,略一挥手,老学正正肃了面色道:“昔有子禽问于子贡,至圣先师如何能得人如此敬重,子贡所答者:‘夫子以温、言、恭、俭、让以得之’,此五字为立身备本,尔需牢记才是!在今后的道学之中,更需谨遵圣人教诲,当‘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而游于艺。切不可放松懈怠,浮浪妄行!”。
  “生员受教了”。老学正据《论语》以诫训,唐离恭谨而答,至此,参拜学正的必经程式已然完成。
  挥手示意杂役将唐离带往进士科学舍,老学正看着他那麻衣身影渐渐消失,才轻轻叹出一口气来。
  初次见面,这个着装朴素的俊秀少年给他印象很好,虽小小年纪,已颇具温文风仪,气度也很是不错。然则一想到异日的乡贡名额,他也只能无奈长叹。唐时进士的尊贵引来无数豪门或寒门子弟投身其中,乡贡生名额,这既是老学正最大的权利来源,也是他最大的苦恼所在,僧多肉少,紧巴巴八个名额够谁分的?
  若是刚才的便笺中直接言明,不消说他自然会给这少年一个。但现在的情况看来,分明是这金州郑刺使也仅仅答应帮唐离来道学而已。如此一来,年年让人虎视眈眈的八个名额,只怕怎么着也不够落不到少年的身上。
  …………………………
  随着那杂役左穿右绕,约花费了小半柱香功夫,唐离已是站在一个轩敞的屋宇前。
  “王教谕,这是进士科新到生员,金州唐离,奉学正大人令,特给您带来。”说完这些,向花白胡子的王教谕躬身一礼后,那杂役便转身自去了,而满厅不友好的目光,也都齐齐的注视到了少年身上。
  这王教谕身子瘦而高,一袭竹纹圆领儒衫穿在他身上显的空空荡荡,而五旬有余的面相也是骨包皮,衬的花白的山羊胡须也愈的醒目了。
  “金州!”,目光注视唐离,王教谕口中喃喃念诵了一遍后,眉头随即就皱了起来。身在金州而至襄州道学,不消说,这必然又是学正大人承了谁的请托而塞进来的。
  想到这里,王教谕因唐离容貌风仪出众而带来的好感已是消失殆尽。
  “以前进过学吗?”,听到唐离已自解州学四年,王教谕本就不好的脸色也愈的沉下了三分。
  “进士科试第一科便是帖经,你毕竟也曾进过学的,而今且将论语《子罕》篇诵来听听。”,既知唐离已离学四年,欲略加考校以知其学力根底的王教谕实在也无法出太难的题目,遂拣了个最最基本的诵经来探问。
  满厅学子听到如此问题,顿时一片叽喳声,诵经且不说它,诵的还是最基本的开蒙第一本《论语》,这等题目,且不说别人,便是这厅中最蠢笨之人也能随意诵出。
  只是让这些宇的哗然哄笑,而王教谕的脸也彻底的黑了下来。
  伸出抖颤的手指点向麻衣少年,王教谕说话时嘴唇都开始打起哆嗦,“尔连《论语》都诵念不出,安敢来本道道学,还要习进士科!”。
  见自己如此话语及满堂哄笑下,这名唤唐离者居然面无半分愧色,还是一副淡淡然的样子,无权赶人的王教谕只能痛心疾对少年厉声道:“皮囊虽好、腹中空空。去吧,厅中右拐角最后那张书几!”,这句说完,他犹自不解恨的喃喃自语道:“不知羞耻,诚然朽木不可雕也……”。



第四十七章 古怪

  “草包”唐离静静的坐在厅中右拐角的那张书几上,听那王教谕“通经”,越听心下越是感叹不已。近月以来,他也算搏下了小小的声名,但现在看来,这一切来的着实侥幸。且不说其它,单是这《论语》,若论对其整体的把握,他靠着后世上课时学到的那些,倒还能对付。但说道具体而微的对经句的理解,他是拍马也不及这些正经进士科的生员们。
  如今的情况看来,他典型的属于掌握了最核心,或者说最占据制高点的那一部分,但基础却几乎是一片空白。而其他那些生员,虽然没有他的这些识见,然则对经典本身的把握却胜他十倍百倍以上。
  越听,唐离越觉的自己此来襄州道学实在是最为明智之举,若是不在此系统的接受一下典籍的训练,冒冒然一头撞到长安,不说中进士,只怕是人也要丢尽了。
  不过刚才那一幕也并非全然没有给他带来好处,毕竟那些原本对他不友好的目光都已消失的干净。这个唐离倒是能够理解,乡贡生名额就那么少,多一个人就意味着多一个竞争者,而此事关系太多,又断然不能相让的。纵然是本州人插进来他们也会不高兴,遑论他这样的外乡人,此时既见他是个“草包”,这固有的敌意也就自然消失了。
  刚拜见学正后,就被带来此地,原本准备的笔墨纸砚也没带来,就这样光秃秃的听,而那王教谕自适才之后,就再没看过他一眼,更不会专心这事儿,在这老夫子眼中,唐离完全是个可有可无之人,看着架势,只要他不捣乱,听不听讲都是无关紧要的。
  又过了约三柱香的功夫,上午的课业正式结束,唐离去了道学安排的住宿地点看了看,那个单间小房他倒是不在乎,无奈实在是太过于吵闹,这些道学中的孩子小则十四五,大也不过十七八,纵然天天再被训诫着要养气修身,终究也大不过天性,何况还是这么多孩子住在一起?
  问了一句在外边赁房也可以后,唐离便出了院子,在道学附近寻起房子来。
  以前说书悄悄攒下了十多贯钱,加上做伴读一月的月例和赏赐,再加上翟琰、王缙及那章老爷送来的程仪,除了给家里留下的,现在的唐离腰兜里还小有几个,但太贵的房却也赁不起,三转四绕就来到道学背后那条僻静的巷子里。
  花费了一番周折,唐离终于在一个小院中找到了一个两间的偏房,房子虽然有点破,但胜在离道学近,而且价钱倒也着实合适。
  马儿可以寄放在道学马厩,只要交上草料钱就是。唐离正在收拾诸般事物的当口,却听到门外院中有一个女子的叫骂声咆哮传来:“那个不要脸的偷了老娘的鱼脍,敢做这事儿,你还真是尼姑怀孕——羞不出;老娘倒要等着看,象你这种不要脸的,肯定是奸污僧尼骂行童——恶不久,早晚有……”
  此人骂声既大,用语又鲜活,唐离听着听着,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奇下出房门看去,只见骂人的是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女子,此时的她正站在对面厢房前的院中,挽着袖子,手指四处乱点着骂的正起劲儿。
  只是让唐离略感吃惊的是,这个身穿淡黄九褶裙的女子远不是他想象中膀大腰圆的悍妇模样,反而相貌还有那么二分姿色,而且还是清秀乖巧形儿,此时,她正骂的起性,连头上梳着的髻也跟着颤动不休,看来着实彪悍的很。
  满院寂静无声,唯有唐离走了出来,就显的极为醒目,那女子扭头之间见是他,因从不曾见过,所以微微一愣,随即便恶狠狠的向他瞪来,手中做势、双眼圆睁,看她那架势,似乎只要唐离稍有异常,她就要立即扑了上来厮打。
  后世今生,唐离最没经验面对的就是女人,否则也不至于当初见到郑家小姐时是那副手足无措的惶急模样,此时见这女子如此恶形恶状,他本又是个淡淡然的性子,遂微微笑了一笑,在那彪悍女子的怒目注视中转回房来。
  一切收拾停当,唐离便动身往道学而去,却见刚才那女子已开始在厢房廊下煮饭。边煮,口中犹自骂骂咧咧个不听,手上更是将做为炊具的厚厚三足釜鼎给敲打的叮当乱响。
  看到这一切,安步而行的唐离摇摇头,唇边噱笑的同时,心中也莫名的生起一丝亲切的感觉。似这等个性的女子,依他来此四年的经历来看,在唐朝还着实不多见,且不说她口中骂的是什么,但是这张扬的性子,到是与后世许多先锋派的女同学相似。
  道学进士科,上午是所有生员聚在一起听先生“通经”;而下午则又分开,十六岁以下自在一间小厅中诵经,而十六岁以上者则是单辟一地,由先生讲解声韵之法,学的已经是该如何吟诗做赋了。
  十五岁的唐离在经堂中坐的依然是最后一排拐角位置,初来乍到,人又是个出名的“草包”,所以那些小同学们也无人与他说话,反倒是鄙夷不屑,想要看他笑话的人多。
  好在唐离毕竟有着二十四岁的心态,自也不会与这些小屁孩儿一般见识,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他便自在一边安静诵起经来,喜欢不喜欢且不说它,但这毕竟是他以后安身立命的依靠,所以端的是极为认真,如此态度,倒让前来巡视检查的王教谕看的微微点头,觉的此子虽然不堪,倒也不是全然一无是处。
  在道学中吃了饭,晚上回到下处,唐离见那女子的房中却是一片黑暗,并无半点灯光,也不知她去了何处。
  蜡烛于此时来说实在是个极贵重的奢侈品,别说唐离,就是一些普通的富户人家也用不起。
  就着油灯将下午所背诵的经书又复习了两遍,一日劳累的唐离吹熄了油灯,就摊开了被子睡下,只是当他堪堪将要睡着之时,却听门“吱呀”一声响动,随后有脚步声响起。
  “谁?”,翻身而起,一个箭步冲到外间,借着半开门扉透出的微光,唐离就见到个瘦弱的小孩儿,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而他的手中持着一把尺长短刃,在淡白的月光下散着点点寒光。
  唐离突然冲出,这孩子似乎也吃了一惊,不过片刻之后,他就镇定了下来,“褥……褥子……”,边说,他还用手中的短刀向墙角指了一指。
  见这孩子并无恶意,定下心来的唐离刚向前走了两步,鼻中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酸臭味。
  “褥……褥子……”,那孩子确然是个口吃,就这两个字,也说的很是艰难。
  转身回内室掌了灯出来,唐离才见到这个孩子年纪当跟郑鹏差相仿佛,瘦瘦的身子上却顶着个大大的脑袋,金鱼似的大眼,正呆呆的看着他。身上穿的是一件破乱不堪、衣襟被割掉的道袍,而那酸臭的气味儿也正是从这件道袍中出。
  捧灯站定了身子,唐离见他比划了两次才明白,自己中午丢弃的那团漆黑的裹布,竟然是这孩子的被褥,看他这模样,似乎自己没赁这房之前,他晚上就是在此地过夜的。
  “你说那团裹布,中午丢了”,看这孩子身上破落溜丢的样儿,尤其是那双大而呆滞的眼睛,与之对视的唐离心中竟是隐隐有了几分怪怪的感觉。
  只是不等他说的更多,那孩子一听到了“丢了”两字后,转身就跑了出去,唐离依门看去,却见淡淡的月光下,一个瘦弱的大头孩子跑到院角丢弃废物的所在,正用手四下里翻扒着什么。
  过了片刻,一无所获的他直起身来呆站了片刻,才又向唐离租赁的厢房走来。
  唐离本以为他是要来找自己索要,孰知那孩子一路走来,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从他门前穿过,寻到屋檐下一个背风的角落,就此躺倒下去,随着他身子越蜷越紧,不一会儿的功夫,居然就有微微的鼾声响起。
  掌着灯看了一会儿,唐离便也转身回房去了,只是躺在榻上他却是再也睡不着了,脑海中闪动着尺长短刀及那孩子蜷成虾米一般的身影。
  翻了两三个身子,依然睡不着觉的唐离只能无奈起身,在自己的行囊中选出了一件为秋日准备的厚麻衣,走出房去。
  将麻衣盖在那孩子身上,唐离看到他眨动着却始终没睁开的眼睛,微微一笑后走回房来,上了门闩,刚向内房走了两步,他的步子微微一顿,终于又回身来轻轻搬过一张胡凳顶在了门后。
  做完这些,他才放下心思重新躺倒榻上,心中不免寻思道:“这院子里都住着什么人?看来着实古怪的很!”,想着想着,倦意上涌,翻身睡去。


第四十八章 争执

  第二日晨早,唐离起身时,却见顶门的那只胡凳已偏向一边,心中一惊,急开门看去,廊下那个大头的孩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转身入房检索行囊等物,却是什么东西也没丢,及至寻到外间墙角处,唐离诧异见到自己昨夜拿出的那件厚麻衣,正囫囵叠了堆放在那里。
  莫名不得其解,唐离见天色不早,微微摇摇头后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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