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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风华-第8部分

小说: 风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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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府听他慢慢道:“如果大人能早做准备,也不会像今日这般,伤了那么多无辜性命。”
  他面皮涨红,何曾被孺子训过,这人没有一官半职,虽然厉害但在他眼里也不过一介武夫罢了,他口不择言:“阁下既知有金人作乱,为何不早早来到自行砍杀了他们,你那信笺并无官印,本官如何能信?”
  楚墨白扬了下嘴角,“信上并无官印,却有小楼莲花图腾,大人没有看到吗?”
  知府哑口无言。
  开国之端,小楼的第一任掌门曾与宋太、祖并肩征战,故小楼初立时,太、祖赐朔月剑和丹书铁券,并命以莲花为图腾,凡见莲花印记,当与官印无异。只不过天子更替,百年之后,武林与朝廷各自为政,没人再将小楼放在心上。
  楚墨白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又忽然放远了视线,“大人去收拾残局罢。”
  知府往下一看,谈话间,金人竟已四分五裂。知府震惊,惊恐地盯了一眼楚墨白,看到他在灰霾中清心寡欲的脸。
  这些江湖人忒可怕。
  知府无暇多想,匆匆下了城楼。
  其实这些金贼说到底都是些乌合之众,连这些乌合之众都打不过,纯属朝廷兵马不良。
  楚墨白正想着,迎面有刀气,他抬头,看到一抹扎眼的红,转眼已到他面前。
  他足尖一点,纵身疾退,一只左脚悬空,右脚立在那面大鼓上。他站得高,狂风灌满衣袖,眉眼里酝出一点探究,待看到对方手里的大刀,认了出来:“金错刀。”
  他过目不忘,自然记得这刀,也记得持此刀的人是江心骨,他曾和江心骨动过手。
  江重雪持刀飞来,耍出平生最精湛的一路流金刀法,身姿完美得寻不出半点破绽。
  楚墨白右手从长袖里滑了出来,手腕一翻,裹挟锋锐之气。
  楚墨白伸出了手却并不是去拔剑,四周烟尘滚滚,几乎将他们覆盖。待浓烟退去,楚墨白的手夹住了江重雪的刀。
  两根细长的手指,中间一道刀刃。下一刻他指节轻敲了一下刀面,金错刀仿佛被巨力所击,极速甩了出去,几乎要脱手。
  江重雪只得双手持刀,却仍被这股柔力带出三丈之远,从高空坠落下去,衣袖卷着狂风。
  “少堂主!”叶火飞身抱住他,他落在叶火的怀里,吐出一口血,用手拭掉后,叶火低下头听清他口中的话,“春风渡……楚墨白的春风渡……”
  周梨大惊,跌跌撞撞地朝他扑过来,捧住他的脸。
  远处叶水突然一喊,叶火抬起头,看到周围的小楼人马正朝他们逼近,许是看到了方才江重雪竟敢对他们掌门出手。
  士卒也是看到江重雪几人相助他们打退金人的,左右为难。武林中事他们府衙中人还是不便插手,于是默默后退。
  叶火冷笑一声,抹了把脸上汗浆,他两臂各自夹起江重雪和周梨,臂力惊人,把他们扔上了马背,“你们先走,我与妹妹断后。”
  手掌一拍马屁股,蹄子瞬间昂起。
  叶水把鸳鸯钺脱手一飞,劈开了城门,骏马携裹着两人飞奔而出,后面的小楼弟子很快追去。
  江重雪压着体内紊乱的气血,紧紧拽住缰绳。他没有往小金刀堂跑,而是折去了一个相反的方向。他不想暴露小金刀堂的位置,连累了还守在小金刀堂里的弟子们。
  周梨抱他抱得极紧,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听不到后面追赶的声音了,正要松一口气,江重雪身子一晃,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周梨想要抱住他,但她力气小,反而被他的重量带落在地。两人骨碌着一滚,撞到一棵树下。
  她浑身剧痛,爬起来后连忙去看江重雪。
  气息微不可闻,拍他的脸也无知觉,她吓得手心冰凉,猛地扯开了他的衣襟,看到了被他藏在内衬口袋里的一只金釉色窄口细瓶。
  这是昔年金刀堂的疗伤圣药,江重雪一直贴身带着。周梨从里面倒出一颗丹药,手忙脚乱地给他吞下,看到他还能吞咽,她心中悲喜交加。
  春风渡厉害之处,在于伤人无形,楚墨白只用了两成功力,江重雪不至身死,但奇经八脉均已被震伤。周梨给他服下的丹药勉强护住了他的心脉,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拖上马背,喘了好久的气之后,才有精力看向四周。
  此地荒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沿路只有稀疏几株枯木。她又急又累,心中又担忧叶家兄妹是否脱身,抬头时看到天边乌云迅速吞掉了清明的天空。
  一场暴雨就在眼前。
  周梨连忙扯过缰绳,千辛万苦地寻到了一间破庙之后,她把马系在树上,再把江重雪拖进庙里,想躲过这一夜再上路。
  庙中烧着一个火堆,有三四个歇脚的路人,在周梨踏进去时齐齐地把头抬起,注目这两个少年人。
  周梨择了个无人的角落安置江重雪,不时地去探他的气息。一个书生看她瘦小可怜,心生同情,向她招手,要她来烤火。她道了谢,把江重雪一起挪到火堆旁。
  书生把柴草送进火堆,觑了一眼昏迷的江重雪,“小妹妹,这是你哥哥?”
  周梨点头。这书生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起他们的身世,周梨疲倦至极,又心绪不佳,不欲与他说话,但见他并无恶意,只好硬着头皮告诉他,家乡地震,压死了父母,自己与哥哥一同逃了出来,流落在外,没想到哥哥几日前得了重病,她正要带哥哥去一座大城寻个好大夫治病。
  她有气无力,声音嗫嚅。
  书生连连叹息,去岁年末多地地震,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
  他拿出点随身的干粮并着一壶清水给周梨,周梨自从与江重雪一起行走江湖,便比以前更加警惕,不轻易受人东西,可眼下她实在饥肠辘辘,管不得这许多,谢过之后先喂给江重雪,只剩下一点点才狼吞虎咽地塞下自己的肚子。
  “慢点,慢点吃。”书生热心,人不错。庙中余者听他与周梨说话,偶投过一丛目光,光线昏昧,神情看不大清。
  当晚,昏天黑地,大雨果然如倾。雨丝裹挟欺人寒风,耳边滚过惊雷,在窗户纸上亮起的闪电劈开黑洞洞的夜色。
  柴草烧光,火堆已经灭了。失了唯一的光线来源,庙里乌压压一片。周梨抱着江重雪的头,在响雷时瘦弱的肩膀轻轻一缩。
  没过多久,庙外响起纷沓马蹄,几匹快马冒着凄风苦雨向这边疾驰。庙中人皆被这声响惊动,探头探脑地从破窗张望。快马临近破庙,听见策马者长吁,停了下来。周梨佝偻着身子,把脸贴在江重雪的额头上,畏惧地发抖。
  来的也许是小楼人马。
  庙门骤然大开,四袭黑影如鬼怪出现,黑袍盖头,带进一身的风雨清寒,袍角占着雨水扑簌簌地往下落,五官漫漶不清。见庙中太暗,其中一人屈指一弹,佛像前的残烛炸开光华,幽幽亮起。
  众人噤若寒蝉,莫敢出声。
  周梨反松了口气,不是小楼中人。小楼的人白衣襟袖,仙气渺渺,这几个人却戾气深重,压得本就窄小的庙宇更加透不过气。
  豆大的光晕把黑暗冲开,那四人进来后也不与人说话,黑色袍子把他们从头到尾都遮的严严实实。周梨看到其中一人的手指从宽袖里伸出,指若葱白,逗弄着佛前烛火,那烛火扭曲成千变万化的姿态,一时变成了花,一时又变成了鸟。她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那人却已不动声色地收了手。
  周梨偷偷打量他们,没一会儿,就觉出了奇怪。
  这几人一声不吭,肢体上却有微妙的动作,譬如偏头,扬眉,有时还抬手,微笑看向同伴。就好像他们在用一种只有彼此才懂的方式进行交流。发现了这怪处之后周梨心惊胆战,不敢再看他们,只觉这四人阴沉诡谲,很是畏人。她低下头,惊喜地发现江重雪竟睁开了眼睛,不由脱口喊了一声:“重雪哥哥。”
  江重雪双眼半睁,死死盯着那四人的背影。
  “没想到那些金人这么不济事,三两下就被小楼给收拾了。”
  “就是,亏得我们还辛辛苦苦教他们怎么攻进城去,坏了我看好戏的兴致。”
  “你们可曾看见那楚墨白?”
  “看见了。果然好功夫。”
  “看见了!真想与他交手!”
  “看见了。果然好俊。”一声娇笑。
  “未染,你又看上那小子了?”
  “呸,关你屁事,老不死的。”
  “你们莫打趣了。”
  “哈哈,我看最在意那个楚墨白的人明明是伏阿你嘛。”
  “洛、小、花。”
  “……行行行,当我没说。”
  话语到这里便结束了,被周梨的一声:“重雪哥哥。”给打断。
  四人旋即噤声,那个生就了一双妙手的女子偏过脸来朝周梨这厢一看,约莫是看到了她怀里的江重雪,江重雪容貌出众,即便面色失血看上去了无生气,却无伤大雅,反而添了些许素净,勾的那女子鲜红的嘴角微翘,一看之下舍不得撇开视线了。江重雪与她对视了一眼,再度合上了双目,经络中才刚凝起的内息又悄然散去。
  这四人用的是传音入密的武功,江重雪醒来时感受到他们浮动的气息变化,运起身上残余的内力正好听到了这几句对话。
  雨势瓢泼,铺天盖地。庙中一阵寂静,里面的人大多困倦入睡,就连那四袭黑袍也默不作声地各自打坐,候着这场大雨过去。
  周梨也累及闭目,休息了只一会儿,却被窸窣的动静惊醒。她一向浅眠,今夜又是雨声淅沥,朦胧间一个陌生气息行到身畔,她顶着倦意睁开眼睛,看到一个鹑衣百结瘦得皮包骨头的男子正伸手探向江重雪的衣襟,往里面摸索,见什么都没摸着,不由气馁。
  周梨霎时清醒,猛地攥住那人的手腕,那人料定了她一个小姑娘无甚力气,恶狠狠地挤眉弄眼,暗示周梨敢说话就对她不客气。
  周梨不怕他,在遇到江重雪之前,她就经常与泼皮无赖抢食吃,她用力地把他的手腕掐出红斑来,喊道:“你干什么,放手!”
  这一喊把其他人都喊醒,那人见没偷到东西,还被识破了,粗脖子红眼睛的,呛声:“我偏不放,你能拿我怎么样!”
  有人皱眉,却也不愿惹事。
  还是书生上前怒道:“你这人好生无赖,小丫头的东西也抢,要不要脸?”
  那人呸了一声,甩手就把书生撂倒在地,看这架势还是练过一招半式的。他发了狠地把目光一扫,唬得旁人更不敢上前,有了这效果,他也不装模作样了,见这死人一样的小子身无长物,银子必定是带在这小丫头身上,便明目张胆地扑向周梨。
  周梨使出了浑身力气挣扎,那人咬牙切齿,一脚就往江重雪身上踹去,她扑到江重雪身上护住他,那人是下了死手的,一脚踹得周梨全身都痛。
  “哎呀,还好没踹到美人,要是把美人踹坏了,你当真罪该万死了。”正待去踹第二脚,却不想听到这句话。
  佛前的烛光中,黑袍的女子行动妖娆,一双流转美目,瞳孔很大,占据了大半个眼眶,挤得眼白甚少。
  那无赖被她扰了步调,一个跄踉,站稳了,见是个柔弱女子,还敢多管闲事,宽大的手掌就往她脸上招呼。
  他出手很快,算准了她的位置,可一掌下去,却不知被什么晃了眼,手掌落空。但他力道用了出去又收不回来,整个人直接扑了地。
  不知是谁,看他摔个狗吃屎,十分给面子地扑哧一笑。
  周梨头晕眼花,看到一双绣工精致的黑色长靴,并着行走间浮动如云的袍角来到自己面前。视线慢慢的清明了,她才看清袍子上用细密的红线缝了一圈的梅花。
  好香。周梨的鼻子里钻进一阵阵的香气。这女子身上不知擦了什么粉,好生的香。
  同时,背后的无赖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口中骂骂咧咧。
  周梨看到这女子不紧不慢地斜过身子,又从宽袖里伸出了那只修长漂亮的手,先前是逗弄烛火,此刻向着那男子拂了一拂,然后微笑,笑声中三分阴邪七分森冷。
  与她一起的那三名同伴,一个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苍老的脸,表情戏谑得很。一个用手打个哈欠,无聊地数地上的蚂蚁。一个闭目打坐,天塌下来他也不会睁眼。
  那无赖嘴巴里的骂声戛然终止,呆呆地愣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发了疯似的东撞西闯。
  众人惊恐地看他手舞足蹈地发疯,然后往佛前一撞,一声闷响,不动了。
  一阵难捱的静默,书生壮胆走过去,拍拍他肩膀,然后一低头,看见烛台插进了他的脖子,一注血流从他开了瓢的颈边淌落。
  死……死了。书生吓得脸色发白,退开了一丈远。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周梨很清楚地看到,那人并非不小心撞上烛台的,而是冲着烛台冲过去的。
  即是说,那人是自杀。她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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