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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部分

锦枭-第135部分

小说: 锦枭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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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袍浮散,像层烟纱,她纤细的身骨在烟纱间隐约可见,宛如海底摇曳的柔软藤蔓,又似漂亮的鱼儿,慢慢往海底游去。水质很清,水下的世界清晰可见,阳光透过水面照入海底,浸染出光怪陆离的颜色。霍锦骁看到成片的珊瑚在脚下铺展,绚丽夺目,像长在海里的花,无数的鱼从珊瑚间游过,都她从未见过的颜色与形态。她往下沉去,顶着水里巨大的压力,想要落脚在珊瑚上,又伸手去碰游过身边的鱼,那鱼滑溜窜远,不给她接近的机会,她伸出的手臂却被祁望抓住。
  祁望拉着她又往水面上去,光怪陆离的世界渐渐远了,两人一前一后浮出水面。
  “珊瑚割脚,那伤也难愈合,底下还有海胆水母之类,你别踩下去。”祁望抹下脸上的水,粗声道。他有些喘,这丫头的水性果然好,泅到水下的水间竟能与他不相上下。
  霍锦骁也大口呼吸,睁着一双亮敞的大眼,很兴奋。
  “这下头好漂亮,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祁望有些恍神,看着她良久才道:“不用你帮我做什么,这里是当初我承诺过会带你来的地方。”
  他只是完成当初未能完成的约定。
  霍锦骁想起他说过的话。
  平南附近最美的海域,长着最美的珊瑚,只有水性够好的人才能看到。
  从两人相识的最初,他就答应过带她来看,起先不过戏言,后来两人都当了真,再后来他放弃了这个约定。她在平南码头的山坡上等他,饮光了整坛酒。
  “果然很美。”霍锦骁眼眸半垂,又深深吸口气,猛地扎进水里,往海底游去。
  祁望跟着她潜下水,游在她身边。珊瑚群里有太多色彩瑰丽的鱼,却没有一只比得上她。她和这些鱼一样,越想触碰,越想抓牢,她就会一下窜出老远,不给他留半点余地。
  她挺狠的。
  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不为所动。
  霍锦骁缓缓地游着,将这片海域的美尽收心中,她知道过了今日,自己不会再有机会来这里了。这片珊瑚,就像祁望当初曾给她的一瞬动心,很美,但她不能带走,记着便好。
  旁边的游鱼忽然窜开,黑色的身影猛然间靠过来,霍锦骁一惊,已被祁望圈到怀中。水中难以开口,也难以施力,她只能抿紧唇惊愕地看祁望俯来的脸。
  阳光透过水面,折成他眼底迷离的光。他还是未能放开她。
  两人纠缠着,慢慢浮上海面。祁望牢牢圈着人,将额头抵在她额上,喘息着开口:“你真的打算就这样嫁给魏东辞?景骁,我不甘心!你明明也曾对我动心,为何转头就抛开?是不是因为魏东辞?如果他没有出现,没有与你重逢,你还会和他在一起?”
  霍锦骁觉得祁望疯得连一点理智都没剩下,两人身上只有水靠,靠得这么近,几乎相当于肌肤相亲,她羞极恼极,才刚生起的那些温柔烟消云散。
  生平最恨,就是叫人这般羞辱。
  这是逼她把话说绝。
  “祁望,放手!我和你之间的事与东辞没有任何关系,当初是你放弃在先,又谈何甘不甘心?况且我也从来没有爱上过你!”
  纵然有过动心,也尽皆泯于二人渐行渐远的步伐之下。
  “没爱上过我?”祁望只觉心口被利刃刺入,剜心蚀骨地疼,“景骁,你太狠了,难道你对我就连一丝一毫的感情,都没有?”
  低沉的声音像兽鸣,他眼底的狂风骤雨像困兽最后的挣扎。
  霍锦骁脑中乱成一团,只抓着一丝清明缓缓摇头。
  祁望失神看她,她只觉得他手劲松了些,突然将头低下,整个人贴着祁望的身体往水里沉去。祁望抓着她的手,没能再抓住她的人,她屏气在水里翻了一圈,堪堪脱离祁望的钳制。
  “哗——”水花飞溅满天,化作急雨噼啪而下。
  纤细的身影自水花中跃飞而出,稳稳落在小船摇晃不已的甲板上。
  祁望仍在水中,霍锦骁一掌内劲掀起的水墙将两人生生隔开。
  她双手环胸站在甲板上,与他作最后的告别。
  “祁爷,多谢今日你能带我来这里,完成你我之间的约定。我在东海,没有遗憾。”

  ☆、生死诀别

  海面折出的粼光晃眼; 咸涩的海水浸得眼眶发红; 祁望浮在水面上,努力睁眼看船上的霍锦骁。她逆光站着; 其实他是看不清的,只得皮影戏似的轮廓。
  疯狂执拗的念头慢慢被起伏的海浪冲散,像碎石块般沉入水底。他拔了下水; 被浸红的眼眶轻轻一眯; 发出低沉的声音:“准备收锚。”
  一如从前的淡漠。
  火焰渐渐熄灭,只剩下零星火点,像锡纸烧透后一重重闪过的火星子; 按在心里,捻成灰烬。
  “好!”霍锦骁应了一声,到船舷边收锚。
  祁望一头扎进海里,往深处潜去; 要将钩在珊瑚礁上的锚收回。
  黑色人影在海面掠过,像鲸,从深处上来; 又游回深处。
  ————
  婚事仍在筹备着,霍锦骁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过东辞; 只听林良、华威他们时不时提起他。自从在马吊一事上被东辞收伏之后,林良、华威与东辞那交情忽然就深了; 东辞每日都同水手们混在一起。她心里有数,知道他在打探漆琉岛的动静与火/炮的事,只不知可探听出眉目来。
  岛上的防御越发森严了; 卫所的兄弟全都严阵以待,船只重整,粮草武器齐备,祁望的命令一条条下达,便是再粗心的人也看出端倪来。
  霍锦骁一边筹办婚事,一边挂心岛事,这婚事办得心事重重。
  “小景?小景!”
  耳边忽然炸开一声叫唤,将霍锦骁拉回现实。
  “你怎么了?一天到晚心不在焉的,马上要成婚了,能不能把心思多放些在婚事上面?”温柔捧着篾箩进来,唤了她几声都不见搭理,不由气道。
  霍锦骁伸手扒拉起篾箩里的东西来,漫不经心道:“我在想早上巡航的船员急匆匆回来去见祁爷,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篾箩里装着剪好的窗花和一碗粘窗花用的浆糊。窗花都是红纸剪的,有双喜的字样,也有喜雀绕枝、龙凤呈祥的花样,都是吉利的图案。
  “你现在是待嫁的新娘,操这些心做什么?先操心操心你自己的婚事吧。岛上的事务横竖有祁爷他们在,这天塌不下来。”温柔把刷浆糊用的毛刷子塞进她手里,“快,帮我贴窗花。”
  好日子临近,她这小宅已基本修缮完成,重新粉了墙、铺了砖、刷了漆,桌椅床榻妆奁柜橱俱是新的,宅子虽然小,但里边放的东西都是上好的,倒有些小家富贵的气象。
  “哦。”霍锦骁随手拿起窗花,刷上浆糊,往窗上贴去。
  她记得自己从前对婚事很是期待,甚至躲在闺阁里悄悄地剪过窗花玩,也画过嫁衣的花样子,怎么事到临头,她竟然没了感觉,好像在完成一件索然无味的任务。年轻时满心的期待,好像装满水的罐子,不知什么时候罐底裂了,那水慢慢渗走,等她发现时,这罐子已经空了。
  “快快!”外头传来吱吱喳喳的笑声,像枝梢的雀鸟。
  “怎么了这是?”温柔抱起被扔在竹站椅里自得其乐的小酥酥,往外走去。
  “温柔姐,小景姐,嫁衣好了,快来试试。”宋樱嘻嘻笑着,同两个小姐妹捧着厚厚一撂衣物进来。
  ————
  离她大婚之日只剩七天,这嫁衣宋樱带着两个小姐妹一起赶工,总算做完。
  上好的大红锦缎,几乎没有绣花样,什么龙凤图一概没有,因为时间不够,倒是红盖头上绣了幅小小的百鸟朝凤图,四角挂着珍珠流苏。
  “魏大哥那套,我已经让大良送过去试了。”宋樱笑着把衣裳一件件挂到桁架上,“你也快试试,若有哪处不合身的,我们好改。”
  她说着欣赏了一遍自己裁的这嫁衣,不无遗憾:“可惜了,时间这么短,要是多给我些时间,绣上百子图或者百鸟图,再加上如意纹,那才叫一个漂亮。”
  霍锦骁从后头走上来,站在这袭嫁衣前,被那红艳艳的颜色一照,心里终于浮起些期待来。
  她还从没见过东辞着红衣,不知会是什么模样。
  “这嫁衣已经很美了,樱樱,辛苦你们。”她伸手抚过嫁衣。
  锦缎如水,绯色如霞,纵不上半点刺绣,也是美的,像笔尖沾上的一抹朱砂,在雪浪纸上大笔挥就出的胭脂江山,装着女儿柔情。
  “快试试。”温柔催道。
  霍锦骁点点头,褪去身上穿的家常袄裙,由着她们将嫁衣一重重穿到身上。
  ————
  屋里吱吱喳喳全是女人的笑语声,夏日午后的炎热被驱散,冰湃的瓜、沁凉的酸梅汤,还有喷香的瓜子,足够消磨整个下午。
  霍锦骁被人按坐在妆奁前,看着镜子里改头换面的女人。她几乎认不出镜中一身红衣的女人是自己,明明心里很平静,可脸颊上明晃晃的红晕却又从何而来?还有眼眸里的潋滟波光,眉心里的雀跃欢愉,都是为了什么?
  “好美!”宋樱不加掩饰地赞道,满眼艳羡。
  霍锦骁本来就美,只是平日里习惯了简洁利索的打扮,又没什么架子,与她处久了,便很容易忽略掉她的容颜,专心一致地喜欢这个人。
  “既然都换上了,不如把妆也上了,让我们先瞧瞧!”温柔瞧了半晌,一拍腿。
  “好主意!”余者皆附和。
  霍锦骁没有拒绝的权利。
  女人凑到一堆,就爱研究个脂啊粉啊的,那是天性。霍锦骁跟男人堆里混了几年,好不容易回女人堆一次,觉得都跟不上节奏了。
  她这妆奁里放了一大堆的香粉胭脂,全是簇新的,玉人轩的胭脂、净荷斋的螺黛、素雅集的香粉,还有瓶温柔自己淘澄的豆蔻,被七手八脚全都摆到镜前,一样样描绘上脸。
  荆钗皆去,乌发披爻待绾,螺黛细细勾出烟墨远山,香粉薄敷如白荷出水,揉开的胭脂晕上脸颊,最后在唇上点出一瓣樱花,指甲盖儿染上豆蔻的红,像红色的蜻蜓翅膀。
  少女盛妆,被人习以为常的美丽里透出夺目光彩,如同乍放的芍药,便同为女人,也难以移开目光。
  温柔拿梳子梳她披爻的长发,可惜凤冠未送到,否则便能提前一睹她着嫁的模样。
  宋樱嘻嘻笑着把盖头披到她头上,后边的姑娘打趣道:“恭喜小景姐,贺喜小景姐。”
  “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另一人附和。
  “呸,魏先生也是有貌的。”宋樱怼了句,自己先笑了。
  霍锦骁看到盖头里红色的光,恍恍惚惚地开口:“你们别闹了。”
  声音都是娇俏的。
  “小景害臊了!”温柔也笑了起来。
  浅慢的光景,每一寸时光都温柔愉快,心被填满,淬着蜜汁,甜得人倒牙。
  霍锦骁眨眨眼,难得安静。
  宅外却传来隐约的叫唤,隔着整个天井,也不知那声音如何传到屋里的。
  声嘶力竭的喊声,生怕她听不到。
  “小景,出事了!”
  ————
  平南岛有个魔鬼崖,是岛上最高的一处悬崖,山崖一侧临海,崖底是翻滚的海浪,在峭壁上撞出无数碎白的飞沫。
  为什么叫魔鬼崖?
  不是因为悬崖危险,是因为魔鬼崖下的水域,直通海坟区,与海坟区的水有着相同的性质,暗涌无数,像张无形的巨口,人一落口便被吞噬,连尸体都浮不出来。
  所以叫魔鬼崖。
  “你来平南,是为了找海坟区的图。”祁望站在悬崖边上,肆虐的海风将他衣袂吹得凌乱。
  肯定的语气,没有疑问。
  “你想杀我。”魏东辞与他只有三步之遥。
  两人说的不是同一件事,祁望却笑了。
  “被你看出来了。”他毫不掩饰,又道,“你找海坟区,是因为你觉得我把五门火/炮藏在那里?”
  “你承认了。”魏东辞也笑起。
  消息只在他们内部流传,外人并不知晓,当然,除了动手抢掠之人。
  “海坟区的图,不在我宅子里面,在这里。”祁望从衣襟里摸出块羊皮图,感慨道,“当年我九死一生,凭着海坟区摆脱漆琉岛的追兵活下来,那地方是我的福地。”
  “果然是个好地方。”魏东辞赞叹道。
  祁望抓着羊皮朝他伸手:“给你个机会,过来拿。”
  ————
  去魔鬼崖的山路陡峭难行,几近直上,没有缓冲的曲路。山上皆是嶙峋怪石,纵有植物,也都是低矮的草丛,没有一丁点遮挡,阳光将石头照得滚烫。
  几道飞纵的人影之间,一抹鲜艳的红飞掠在最前面,耀眼醒目。
  霍锦骁不知道发生何事,只听大良来报,佟岳生潜入卫所盗取平南机密失手被围,而祁望与魏东辞去了魔鬼崖,许炎已带人前去围捕。
  接到消息的时候,她只来得及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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