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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部分

锦枭-第164部分

小说: 锦枭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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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怕死,只是想起些过往。
  一模一样的情景,他怎能不想?
  风雨交加的夜晚,大难过后的初晴光——他和她相拥在风浪之间,她第一次叫他名字。
  祁望。
  真是动听。
  ————
  霍锦骁一手扶紧船舷,一手握紧观远镜。
  船已只剩下轮廓,几番浮沉之后终被滔天之浪掀至浪尖,她的手打着颤,心跟着船抛到浪尖。
  忽然间,她纵身探出船舷,撕心裂肺叫了声——祁望。
  绷紧的心弦陡断,她看到他的船被掀至顶端之后,整艘船从中间断裂,一半坠落海中,另一半,被浪舌卷走。
  泪水跟着大雨滂沱成灾。
  ————
  船身断裂尖叫传来时,他忽苦涩笑了。
  人生不会再有第二次奇迹。
  身体随着船身倾倒,重重坠下,水灌进舵室,他连咳嗽都不能。
  隐约间,他听到她听自己的名字。
  也许只是错觉,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这么大的风雨……
  他真想好好与她说说那些梦想,关于东海的所有抱负。
  可惜啊……
  一世厮杀争斗,化鲸魂归海。
  壮志未酬。
  ————
  大战六日,雨过天晴。
  二月初八,大安援军至。
  派出去在海上搜捞战场的人也回来了。
  “可有消息?”
  霍锦骁站在甲板上,面无表情地问。
  “禀郡主,没有。只找到船的残骸与几具尸体,都不是祁望。”
  东辞登上船上,只听到这一句话。
  “再找。”她挥退人,转身回舱。
  东辞跟着她进了舱,轻声掩上门,柔声唤了句:“小梨儿。”
  霍锦骁听到他的声音,突然转身飞扑进他怀里,把头埋在他衣襟之间,肩头剧烈颤抖起来,泣不成声。
  “东辞,对不起,我难过,我真的……很难过……”
  他在飓风里拼死救过他一回,她却在这里将他送进地狱。
  她太痛,痛到再也装不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魏东辞抱紧她,将唇压到她发间,什么也没说。
  ————
  大安史载,天元二十五年春,东海大定。
  漆琉战败,海神三爷战死。
  二月十四,霍锦骁随军返航。
  她没能找到祁望尸首。
  平南的衣冠冢,永远都只是衣冠冢。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很长对吗?本来是分两章,但我写着写着停不下来,还是让我一次性写掉吧。
哭伤。
然后,关于祁望,我亲爱的基友,祁爷党党魁天涯牌草草有个后续番外要写,唔,到时候会发成加精长评,大家可以看,毕竟我也在等着她来安抚我。

  ☆、山海盛事(上)

  三月中旬; 桃李芳菲盛; 满城九重葛开得花团锦簇,医馆大门两边长长的青墙上都爬满半粉半白的九重葛; 夜里下过场春雨,花瓣上带着透亮的水珠,风一吹就簌簌滴落; 像少女流泪的脸庞。
  啪啪几声; 有人踩着湿漉漉的地面跑进医馆。
  时辰尚早,天才刚亮,医馆里的药香和院里的草木迎面扑来; 格外醒神。魏东辞站在院里慢悠悠打拳,动作行云流水,一如从前,身上的单薄长衫被风吹得贴在骨肉上; 画出段遒劲的线条,像雾松枝干。
  身后响起的脚步声让他一套拳都没打完就停下脚步。
  “早。”沙哑的声音咳了咳,笑着和他打招呼。
  他立刻拉起来人的手往屋里走; 一边走一边沉下脸:“春寒潮重,你穿成这样跑出来; 是不是前几日没病够?”
  霍锦骁吸吸鼻子,脸色是大病初愈后的苍白。二月底他们随军返回石潭; 她在到石潭前两天生病。她的身体其实从幼时开始就很不好,小时候常病,后来长大习了武才慢慢改善; 这几年已经很少病,但每回都病如山倒,去如丝抽,这回也不例外。
  她郡主身份已经恢复,不能再住医馆,已跟着父母住到奕和宫去。这一病病了足十日才好转,东辞也在奕和宫呆了十日,昨天晚上才回来的,谁知他前脚回来,她后脚就跟过来了。
  “我不冷。”进了屋她就摇起他的手,“你今日可空,陪我去两个地方?”
  “把披风披上,我就陪你出去。”他甩掉她的手,走到盆前拿巾帕拭汗。
  “知道了。”霍锦骁从桁架上取下他的披风抖开披到背上。
  青面墨竹的披风把人衬得愈发苍白瘦削。
  他扔下巾帕,过来替她系披风。她微抬起脖子让他系带子,目光落在他刚刮过的下巴上,硬朗的颌线极有味道,不再是从前温润的清秀。
  “去哪里?”他仔细打好结,问她。
  她心里一动,忽然歪头在他下巴上轻轻啃了一口,他僵住,她用沙哑的嗓音嬉皮笑脸地回答:“私奔!”
  说完,她拉着他就往外跑,长长的披风在身后飞成一片青雾。
  ————
  私奔自然只是个笑话,霍锦骁带着东辞去了七星山。
  下过雨的山路并不好走,尤其她还披着东辞的披风。东辞个头高,披风长,披在她背上总要拖地,山路泥泞,随意一蹭就扫到大片污泥,东辞只能拎着她的披风跟在她身后。霍锦骁走得热了倒想把披风解掉,被他给阻止,理由是出了汗,山上又湿冷,她不能再着风。
  霍锦骁带着他到了七星山顶的一座巨大坟茔前,东辞看到碑上漆红的“梁”字。
  这是梁家的坟。
  梁家被灭,是三港从前与梁家交好的几位商人凑钱替其殓骨入葬的,一家十九口人,全都在埋在这里边,其中包括梁俊毅。
  霍锦骁在坟前焚香奠酒,拜了三拜,才走到山前极目四眺,一转眸就看到不远处的小坟头。说来也凑巧,这坟茔选的位置,恰正对着当初祁望替曲梦枝所挑的坟茔,中间隔着个小小的山崖,就这么远远地并排而立。
  她想起在梁宅里见过的曲梦枝和梁同康。曲梦枝带着崇敬的依赖目光依稀还在眼前,梁同康的疼宠似乎还未褐色,可这个她全心依赖仰慕的男人,却是她一生悲苦的源头,她知道真相时应该是绝望的吧?否则不会不管不顾替祁望盗出了明玺和虎符。
  如今,横在这两座坟茔间的山崖,便是天堑,不论上天入地,二人不会再有交集。
  ————
  两人祭完梁俊毅,又慢慢走到对面山头的坟茔上,同样是焚香奠酒。
  “我应该带笔和红漆来的。”霍锦骁看着碑上被风雨侵蚀得有些褐色的字迹,情不自禁地伸手抚过。
  祁望的字迹,一笔一划都入骨,曲梦枝生未嫁人,死入祁门,成了他的妻子。
  如今,不知是否相遇?
  “心到便可,何必拘泥这些。立碑修坟,都是做给活人看的。”东辞的声音响起,像山间雨露,冰凉润耳。
  她转头一看,这人已经蹲在坟旁拔草。转眼已近一年,坟头四周已经长出荒草,坟前的石板下也窜出草芽来。
  算算时间,再过一个月,清明就到了。
  “你别过来,披风这么长,沾到泥麻烦。”
  见她蹲过来帮忙,他挥手赶人,又加快了手上动作,转眼就将杂草拔走泰半。
  “沾到了泥洗洗就好。”她还是抱着披风蹲下,没让他一个人辛苦。
  两人拔了阵草,忽闻身后传来窸窣轻响,还未转头,他们就听到沐真带着急喘的声音。
  “师兄,师姐,快加奕和宫。王爷有急事找你们。”
  “出了何事?”东辞扶着霍锦骁站起,敛了眉问道。
  “京城五百里加急,皇上病重。”
  霍锦骁心头一惊。
  皇上病重,太子又不在京中,若是有个万一,便又是腥风血雨。
  “放心吧,京城由镇远侯姜梦虎把守着,他原是王爷麾下大将,又是太子妃的娘家,有他在,京畿重地短时间内应该没问题,不过我们也要尽快赶回。”东辞一边说,一边将她手心的泥土擦去。
  “嗯。回去吧。”霍锦骁脸色无异,只淡淡应道,转身扶着东辞往山下急去。
  ————
  三月中下旬,沿海城市的雨季降临。绵密的雨一路下着,没完没了,人像潮霉一般。山路两侧的梨花盛开,被风雨打落,铺了满地细白的花瓣,马蹄踏过,便纷纷扬扬飞起,像阵白雾。
  嘚嘚嘚——
  十多匹马飞纵而去,往兆京急行。
  太子霍翎已先一步回京,霍锦骁随着父母,带着东辞和云谷诸君,晚了几日出发,轻装策马,远赴兆京。
  她已经有六年没回京城了。
  ————
  京城繁华,街敞巷深,高门候户比比皆是,处处开阔,不再是三港小城的恬静,也不是漆琉的热闹,它庄严肃穆,是一国之都,透着与他处不一样的气势。
  霍锦骁在四月中旬赶到兆京,住进皇帝赐下的晋王府邸。
  急情已除,皇帝重病不过虚惊一场,急病是真,但在他们赶到京城前已经康复泰半,只是身体到底不如从前。魏东辞被召进宫替皇帝诊治,皇帝瞧见他又不由想起二十多年前的旧事,想起他父亲魏眠曦,心情复杂。
  霍锦骁在到京城的第三日,便随霍铮俞眉远奉旨踏入金銮殿接受封赏。
  ————
  大安对女子束缚较之前朝已经松泛许多,这么多年下来不乏女子为国效力,入朝为宫的消息传出来,但像二十年前俞眉远那样征战沙场,掌一军帅印的女人,二十多年来还未出现第二个。
  如今,霍锦骁成为这第二个传说。
  虽未得帅印,未掌帅旗,锦枭之名却已远传兆京。
  她着戎装入殿,在殿前拜倒,行的是军礼,铁骨铮铮,脸上稚气全褪,叫坐在龙椅之上的霍汶一阵恍惚,仿如看到多年之前的俞眉远,也让站在两侧的文武百官侧目。
  东海大定,论功行赏,犒劳将士,首当其冲就是晋王一家。
  此番海战,前后足有五年,晋王之功最大,然而霍铮身份本就尊贵,功勋累累已封无可封,他又不爱名利权势,功成身退便要将兵权交回,所以全部的赏赐,最后都落到霍锦骁身上。
  “晋封永乐郡主为永乐公主,赐公主府邸,封地昌平。”
  霍锦骁霍然抬头,刚要开口,却得母亲暗示——封赏未完。
  “封,魏东辞为安乐侯,赐安乐侯府,食邑永享。”
  “赐婚永乐公主与安乐侯……”
  “……”霍锦骁傻眼。
  没人告诉过她,会有这样的封赏,她不应该回来的。
  偷眼看向魏东辞,他和她一样懵然,显然,他们都不知道这件事。
  圣旨十多道,道道降下,最后一道圣旨,是给太子霍翎的。
  皇帝霍汶身体已不如前,加之急病吓坏皇后江婧,他虽病愈,皇后却因此累倒,故他考虑数日终作决定,退位太子。
  满朝文武皆惊。                        
作者有话要说:  《白月光》里没有写到的,我欠了霍翎一个帝位,姜姜一个后位,这边一起补上。
今明两天,都是结局,后面的都是番外,会有阿弥和丁铃,曲梦枝和梁同康,曲梦枝和祁望,等等。唔,东辞和小梨儿的……酌情而定。
下面是先睹为快的新坑第一章,具体以正文为主。
《蜉蝣卷(重生)》——
【照例求个预收,《锦枭》的数据太让人想哭了,心酸。】
兆京的西六坊口,是处决死囚的刑场。两座牌坊右侧红绒布铺的监斩台上已摆好方案与官椅,黄杨木的签令筒与火签令端放正中,硕大的“斩”字叫人发怵。
“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鹰乃祭鸟,用始行戮。”
秋冬宜行刑。
秦婠被人从囚车上押下,跪在监斩台下的泥地上,双手被绳反剪在身后,一动不动。旁边有衙役走来,提着竹篮,到她面前打开,里面放着一碗浑浊的酒。
“酒壮熊人胆,莫惧黄泉黑。小姑娘,把酒喝了,好好上路,下辈子投个好胎。”
老衙役的声音格外苍老,喉咙里的痰音呼呼作响,一边说着,一边端起酒,将秦婠的头发往后一扯,秦婠被迫抬头,瓷碗强塞入她唇间,磕得她牙生疼。
断头的酒,辛辣涩口,呛得她直咳,一碗酒被她喷出泰半。
她眯了眯眼,看到秋末没多少热度的太阳。四周围观的人很多,窃窃私语的声音她听不清,只看到他们被肃杀秋风吹得缩手缩脚。
冷吗?
她怎么不觉得?
大概麻木了。
时辰没到,她还要跪着。目光垂落,她瞧见几只蚂蚁从泥土上爬过,不知为何想到从前躲在灶间看厨上蚂蚁爬行的情景。她忽然就想笑,做蚂蚁挺好,逐甜而去,简简单单。
一阵咳嗽声音响起。
秦婠闪了神。
那嗽声她熟悉——隐忍克制,但有时总难克制。
只是今日,这阵咳嗽声似乎比以往更沉重些。
“大人,小心台阶。”衙役好心提醒着走上监斩台的男人。
“无妨。”他开口,嗓音略有沙哑,一如既往地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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