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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锦枭-第42部分

小说: 锦枭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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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已近暮,夕阳半沉,海岛的灼热与日光一样慢慢减弱,海风吹得人通体畅快。霍锦骁避过人群独自坐到附近山头的巨岩上,静静望着金蟒岛的码头。
  这巨岩是金蟒岛位置最好的观景处,能一眼望尽绵长海岸线与金蟒岛的码头。
  无数艘船只整齐泊在码头边,也分不清哪些是金蟒的船,哪些是平南的。浪涛拍岸,碎雪翻涌,船只随浪起起伏伏,远处海面鳞光片片,空无一帆。
  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亦或等待什么。她与东辞相识十六年,两人间的缘分好似被耗尽一般,明明触手可及,到头来却咫尺天涯。
  “一个人躲在这里做什么?”闲适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砂石被踩出细脆声响,祁望走来,在她身边坐下,顺手拎起她手边已经喝空的小酒坛。
  “祁爷怎么来了?”她懒洋洋问道。
  “你来得,我难道就来不得?”祁望反问她一句,将酒坛拎到她眼前,“伤没好就喝酒?这酒哪来的?”
  “不知道谁放我屋里的。”她满不在乎道。
  “你屋里?”难怪他看着眼熟,这酒是他放的,“你知道这酒用来做什么的吗?”
  “酒不用来喝,难道用来打扫屋子?祁爷你这问题好生奇怪。”霍锦骁挑了眉,眼角勾起,露出笑容。
  她刚沐过浴,头发松绾,散落许多凌乱的发丝,打着卷垂在脸颊旁,身上有淡淡酒香,约是喝过酒的关系,她一双眼眸含着桃花似的娇妩,人在残阳余晖里染着橘色的光,眉眼间的惫懒化作三分旖旎,看人时竟添了难以形容的风情,会让人莫名心跳。
  分明是张平凡的面容,忽然间变得动人。
  祁望便想,她该庆幸自己生而平凡,若这脸再添几成姿色,恐怕便要惹来不少麻烦。
  “这酒是用来给你散淤的。”他一抚额,道,“罢了,晚上再给你拿瓶酒,你自己烫热了把伤处揉揉。”
  说着,他也有些不自在,她伤在胸前。因她是个女人,他和巫少弥都不可能替她更衣,也无法替她敷伤口,她又是女扮男装掩人耳目,他也不能找个女人代劳,所幸她这伤有没外敷并无大影响,故而便等到她醒来再交给她自己处理。
  霍锦骁一听,猛地咳了两声,掩去尴尬。
  “这是何物?”祁望扯开话题,目光落在她掌中握的玉佩上。她的指半遮着玉上纹路,只露出一半,隐约是个字。
  霍锦骁闻言松手,将玉置于掌中托起。
  “魏?”祁望看到那个字,心里疑惑忽然明朗。
  “魏东辞,是我师兄。”霍锦骁摩挲着玉佩,“这是小时候我从他手里抢走的玩具。”
  “魏东辞……他是北三省盟主。”祁望微惊。两天时间足够他问到关于魏东辞的身份了,北三省的武林盟主,慈意斋杨如心的嫡传弟子,青峦居的主人,让天下人趋之若鹜的佛手慈心,竟是她师兄?
  难怪,她年纪轻轻竟也如此不俗。
  他望向她的目光顿时变得复杂。
  “你说……他临走的时候托你向我道谢?”霍锦骁转头问他。
  祁望道了句“是”。
  “这傻子。”霍锦骁又望回海面,似嗔似笑地开口,“他若知道是我,必不会向我道谢,这是我欠他的。”
  “怎么说?”祁望淡道。
  “我曾经向他承诺要护他一生周全。”
  女人保护男人?
  祁望有些好奇。
  “他不会武功。云谷的孩子到了年纪可以择师学艺,他小时候很喜欢剑,对武学很有天赋,本不学医……”霍锦骁说起旧事,目光变得遥远。
  他大她三岁,比她先择师。从小到大,他都喜欢剑,在武学方面表现出的天赋也是云谷几位师父有口皆赞的,所有人都以为他会选择习武,并拜入她父亲门下,可惜在他择师前一个月,她大病了一场。
  她还记得那场来势汹汹的病让她缠绵病榻一个月之久,整日浑浑噩噩。东辞一直陪她,说笑逗她,给她讲故事解闷,还寻来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哄她。
  杨如心开的药很苦,她闹脾气不肯喝,谁来劝都没用,最后还是他一勺一勺骗她喝药。她边喝边哭,喊着苦,嚷着头疼,像个折磨人的魔星。
  他便抹着她的眼泪鼻涕哄她,说自己以后学医,她要是再病,就给她开蜜一样甜的药,这样就不难过了。她以为他只是安慰自己,病好之后,她才听说,他真的选择了学医,拜入慈意斋斋主杨如心门下。
  杨姨和他父亲有旧怨,本不收他为徒,怕他变成他父亲那样的恶人。他在杨姨的医馆前跪了好久才让杨姨回心转意,答应收他为徒,并要他从此立誓,永世不得习武。
  所以名满天下的魏东辞,不会武功。
  “所以我承诺过他,江湖险恶,我会永远护他周全。”她缓道。许诺之时他们尚年幼,总以为将来能携手江湖,谁能料到她连江湖的边都没摸着,竟就与他分离,踏足东海。
  仔细想想,东辞一生孤苦,幼时因其父之罪颠沛流离,四处奔躲,进了云谷之后又担心被人发现自己身份而苦苦压抑,长大以后别的孩子下山建功立业,他却只为求个白身而冒生命之险间入魏军作内应,九死一生。可即便他死罪已免,但叛将之后的烙印永远不褪,他无法拥有普通人出人头地的路,只能成为江湖草莽。
  有时她会想,若当初他选择习武,这条江湖路会不会更好走一些?
  这十六年,她过得无忧无虑,他却倍受煎熬,可即便如此,他在她面前也从未露过一丝悲苦,从来都是笑面对她,仿佛她是他掌中百般呵护的花朵,不容世间险恶侵染。
  可她……并不想要这样的呵护。
  “你喜欢你师兄?”祁望瞧着她怔怔的目光,那其间温柔缠绵,已不再是小女孩少不知事的眼神。
  他忽然有些羡慕魏东辞。
  霍锦骁回过神,目光里的怔忡一扫而空,不答反问他:“祁爷有没爱过人?”
  祁望挑眉:“你说呢?”
  她又道:“嗯……我猜有。”
  “哦?”祁望目光灼灼盯着她。
  “全泉港遇到的那位……曲夫人,和祁爷是旧识吧?”她笑吟吟道。
  祁望神情一僵,眼里有些光影像刀剑掠过。
  霍锦骁便低下头,不再言语,她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问他这个问题。
  蓦地,大掌按到她脑门上。
  祁望站起,道:“小丫头,别太好奇。”
  霍锦骁扯着他的衣袖将他的手拉下,却又听到他怅然的声音:“我和梦枝不是你想得那样。”
  她挑眉,他就知道她想啥了?
  “把你的心思收收,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事。我不知道你到东海还有什么别的目的,不过你最好准备一下,因为很快,你就会接到一个邀请。”祁望收笑敛神,沉道。
  “什么邀请?”听他说得郑重,她也正色道。
  “来自漆琉岛,海神三爷的邀请,因为从前日开始,你就是金蟒岛的岛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挥挥小手帕……
这章走个心。

  ☆、燕蛟

  女人卧房的床上铺着松软的褥子; 褥子上是层沁凉的玉簟; 丝被薄薄一层羽毛般轻软,四周只有遥远的海浪声与庭院里蛐蛐儿的鸣叫; 催人入眠。
  来东海这么长时间,霍锦骁终于睡了个舒坦的觉。大约是昨夜和祁望聊天的关系,心间沉闷被排遣干净; 再加上大仇得报; 金蟒岛的事也已解决,海神三爷的邀请充满未知,明天变得充满期待; 仿如旧历被撕去,崭新的一页呈现眼前,她睡得格外香甜。
  睁眼时天方微明,她推窗而望。庭院沐浴在浅淡的晨曦中; 回廊过巷,藤萝挂翠,庭中九重葛攀过院墙; 翘枝探出,石桥巧湖浮荷点点; 金红二色锦鲤恣意游过,惬意非常。
  恍惚间她像回到兆京的外祖父家; 也是这样庭院,更大更漂亮,还有皇伯父的大安皇城; 父亲的昭煜殿,一处胜过一处。若她从小生在兆京,只怕也是这般锦衣玉食地长大,做个身份尊贵的天家骄女,守着这样的庭院,便是出嫁也只得方寸后宅。虽然平安喜乐,但她还是更爱如今的天地海阔多一些。
  晋王独女、大安的永乐郡主,皇帝亲赐等同公主仪仗的尊贵殊荣,通通比不上到手的自由。
  ————
  自己烫好药酒揉了半天伤口,直到从肩到胸都烫如火灼,她才将衣穿好,出了房间。
  因起得早,海盗们又都被擒,如今整个大宅都不见人影,她走了许久才终于在外院听涛阁前的葡萄架下瞧见祁望。听涛阁原是金爵的书房,这两天祁望暂时住在里头。
  “祁爷。”她打了个招呼走上前。
  祁望正边看手边的名册边用早饭,听到她的声音头也不抬。霍锦骁站到石桌旁边一望,砂锅煲的白粥,炸得酥脆的油条和芋粿,一碟酱瓜,一碟小鱼干,一碟子蘸油条的酱油。白粥已经放温,米香暖人,油条和芋粿汪着油腥子,还没到嘴里就叫人牙痒痒,恨不得“嘎吱”咬个开心。
  她生生看到饿。
  “坐下吃吧,我还没动过。”祁望连碗带勺筷把摆自己面前已装好的一小碗粥放到对面。
  “那怎么好意思?”霍锦骁嘴里客气,人已一屁股坐到他对面。
  “你还能不好意思?”祁望扔下名册半嘲她,“快点吃吧,就是你不来,一会你徒弟也要给你送饭过去。你可吃饱些,歇了三天,岛上的事堆积如山,过会我看你未必有功夫吃午饭了。”
  霍锦骁咬着半截油条抬头:“岛上的事不是祁爷照管着?能有我什么事?”
  “看来景爷贵人多忘事,忘记自己如今是金蟒岛的岛主了。”祁望看她吃得香甜,也拈了截油条送入口中。
  霍锦骁张嘴,半截油条掉入碗里:“祁爷,你刚叫我啥?”
  “景爷。”祁望斜睨她,见她听得微愣,又道,“怎么?不自在?”
  她马上摇头:“不是,你叫得真好听,再叫两声来听听?”
  “……”祁望发现她脸大到没边。
  霍锦骁已经端着饭碗坐到他身边来,笑道:“祁爷,你说我是金蟒岛岛主,那以后我能跟你出海了?”
  “景爷能耐这么大,就算我不同意,你也能找上许炎加入卫所,自作主张跑到金蟒,主意大得很,如今还是一岛之主,跟着我出海岂非大材小用。”祁望一边说着,一边又从她身上嗅到缕酒气,不由蹙眉。
  从海坟区回到平南时,许炎就在他面前直夸她有才能干,要从他船队里把人挖去卫所。她那点心思瞒得过谁?
  背主求荣的小东西。
  “我那不是没办法嘛。”霍锦骁讪讪笑道,“祁爷饶我一回?你也说了三爷可能会下帖邀我去漆琉岛,可我出海资历尚浅,不跟您我跟谁去?”
  祁望揉了揉鼻子,道:“少拍马屁。你大清早又喝酒了?”
  “没有啊。”她夹了小鱼干放嘴里细细嚼着,咕哝道。
  “那你身上一股酒味。”他敲敲桌,“伤没好,事又多,你不许再喝酒。”
  “祁爷你真当我是酒鬼?不是你让我烫酒散淤吗?我揉了大半天,现在皮肉都还火烧一样。”她怨怨看他一眼,低头喝粥。
  祁望对她也真是没了脾气,只好催她:“吃快点。”
  “唔。”霍锦骁含着粥回应了声,忽然想到他也没吃,“祁爷你不吃?”
  “看你吃就饱了。”祁望又翻开名册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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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匆匆吃过早饭,天色刚亮,祁望领着她去了议事厅。议事厅里早已坐着不少人,其中部分是平南岛的人,部分是新燕村的村民,有些她认得,有些她不认得,其中最熟的就是坐在客座首位的许炎与他对面的大磊。
  一见祁望和她进来,厅里坐的人全都站起,朝他二人抱拳行礼。
  祁望的身份无需隐瞒,新燕村的村民已经知道他是平南岛岛主,纷纷恭敬唤他“祁爷”,看到霍锦骁时却换成更为热情的“景爷”。
  霍锦骁挺了挺胸膛,学着祁望的样子有模有样地还礼,不倨傲也不惶惑,泰然自若,只在走到许炎面前时方露了些不好意思。
  在平南时她还是他的小弟,一转眼却成了“景爷”,这身份快得让人转不过弯来。
  倒是许炎脸上的淡漠化去少许,笑里还是旧日熟稔,仍叫她:“小景兄弟果然了得,哥哥佩服。”
  他没叫她“景爷”,也没唤她“小景”,还是在平南岛的交情,只是添了点敬意,让霍锦骁心头发热,这个大师侄真是好人。
  “炎哥过奖了,我不过就是运气好,又托了祁爷的福,没给大伙添麻烦就好。”她谦道。
  “运气再好也要你有本事,大哥,你说是不是?”许炎笑着朝祁望道。
  “你们站着不累?坐下说话!”祁望才懒得应和这问题,自行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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