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途-第3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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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恶狠狠地瞪着道衍，恨不得把他吞了，他怎敢说太子有事，太子不能有事！
道衍低着头，心里竟升起一股快意。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马秀英的儿子身体堪忧，他竟然还高兴。可是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暴跳如雷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他心里真的有种说不出的快意。
第五百九十七章 撼动不了的历史
“主子，奴婢给你涂点胭脂吧。”逊影给马秀英绾好发髻，悄悄把大撮掉落的发丝藏进袖兜。马秀英的头发在这几个月里全白了，即使逊影再心灵手巧也找不到黑发掩盖，而且马秀英还频频掉发，每天清晨逊影都要趁马秀英还没睁开眼之前就把白发都捡光。
“可以。”马秀英看着铜镜里惨白得跟鬼一样的人微微躇眉，也不知自己这幅模样会不会吓着道衍。
逊影飞快地涂抹，使马秀英的脸色总算看起来有点血色。
“太子呢？”这是马秀英每天醒来必问的话。
逊影答道：“太子请您毋须担心，他下了朝就来看您，”
虽然朱雄英病故了，但是朝廷的运作不会因为一个皇孙的去世就停止，依然如从前一般忙碌。
马秀英叹气，以前朱标只是偶尔上朝，如今每逢朝会朱元璋都要让他参与，显然对他的期望比从前还甚，可是越是这样越会让朱标劳累啊。她闷闷不乐地说道：“让太子下了朝就回东宫歇着，不必来回奔波。太子妃好些没有？”
给朱雄英办完葬礼常美荣就病倒了，她本就悲痛万分，朱标怨她听信李儿的话种植毒花对她十分冷淡，可怜这个女人失去儿子又失去丈夫的欢心，终日惶惶郁卒，也无人开解安慰，便生起病来。
逊影仍然有些生气常美荣那天欲把责任推到马秀英头上的事，不咸不淡地说道：“听说这两天吃药好些了。”
“估计那些毒花粉对她身体也有损害，他们毕竟天天都接触着。”马秀英说到一半突然顿住，朱雄英因为毒花粉去世，常美荣身体也开始不好，朱标呢……她一直不愿往深处想，道衍说没事她也愿意相信没事，然而冷静下来仔细想想，细思极恐啊。
她的手开始颤抖，极力压制心里的恐慌，“去把道衍叫来。”
道衍重复着每日一次的谎言，“太子无事，他长年吃药，那些药对毒花粉有抵御作用。”谎话说多了，他也不像第一次那般局促不安，而是愈发镇定从容。
马秀英在他脸上找不到破绽，半信半疑，想起一件事，说道：“你抽空去看看允……那孩子也不知有没有吸入毒花粉。”
对朱允，马秀英的心情十分矛盾，那是朱标的孩子、她的孙子，她应该是喜爱的，可是朱允的出生昭示着她的恶梦正在逐渐实现，她竟有些不敢见朱允，每次见到朱允就仿佛感觉历史正带着恶意一步步逼近。
“你放心，我已检查过皇次孙，他们住在偏殿，悉少到正殿来，所以接触毒花粉不多。”道衍曾借着问诊的名义亲自去见过朱允，那孩子和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差不多，白白胖胖，但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奇的地方。
“那就好。”马秀英垂下眼眸，良久无语，还有什么办法阻止历史重现啊？
李儿被诛的消息几个月后才传到凤阳，朱棣惊闻噩耗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他万万没想到才离京不到一年，李儿就身陨，而且死后不能入葬皇陵，连生平过往都被朱元璋下令抹去。
虽然密报上写得清清楚楚，李儿是因为谋害太子、皇长孙才被处以极刑、褫夺封号，朱棣仍然难掩悲痛，李儿都是为了他才对太子下毒啊！
想到李儿对他的精心呵护，殷切期盼，以及在他背后默默做了这么多事，他就悲从中来，他的母妃怎么那么傻啊，为了他这个不孝子把命都搭上。
跟随朱棣多年的侍卫朱能和张玉相互看看，齐声劝道：“燕王，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需得想想如何化解皇上的愤怒，属下听京中谣传说皇上还要把您贬为庶民。”
“贬就贬吧，最好赐孤一死，让孤好去陪母妃。”朱棣失魂落魄地说着。然而说是这样说，他心里是不甘心的，他是朱元璋的亲儿子，朱元璋就忍心这样待他？
“燕王，不可意气相争，想想……老夫人的付出。”张玉本来要说妃娘娘，想到李儿被褫夺封号，下意识就转成老夫人。
“什么老夫人，那是孤的母妃！”朱棣咆哮，血红的眼睛像是要吃人。
朱能急忙说道：“燕王，您要先保住自己的封号，以后才有机会为妃娘娘平｜反啊。”
这话给了朱棣一个台阶，他虎目一凝，“立刻召集邓庸等人，孤要和他们商议此事。”
邓庸是燕王府的属官，他和其他幕僚齐聚书房，神情无比凝重，他们投身到朱棣麾下，注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朱棣真被贬为庶民，可想而知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家的目的很明确，不管京城有何谣言，当务之急是要把朱棣从李儿谋害皇嗣事件中摘出来，确保朱棣不会受到波及。
朱棣昔日结交的好人缘在此刻充分发挥了作用。许多功勋大臣纷纷上书奏请朱元璋息怒饶恕燕王，皆道燕王长年在外，绝不可能跟宫中勾结；又道燕王至纯至孝，尊敬长辈爱护兄弟，众人有目共睹；再道燕王功勋卓越乃国之栋梁，还是皇上的亲儿子，若就此弃他，是朝廷的损失……
朱棣也在此时送来礼物和自责书，他在信中没有提李儿半句，只说自己对不起皇后、对不起太子，愿自贬为庶民赎罪。
官员几次三番的上奏求情和朱棣的自责书让朱元璋开始动摇。人说虎毒不食子，难道他真要因为李儿就断送掉朱棣的一切吗？那是他除了朱标以外最喜欢的儿子啊。
但是马秀英那边该如何交代，马秀英一口咬定李儿谋害朱标是为了让朱棣当太子，还说若是不将朱棣贬为庶民就干脆直接把朱标的太子之位让给朱棣算了。
这种赌气的话朱元璋当然不会答应，但为了不刺激马秀英，他同意考虑考虑。
经过几天的思想斗争，朱元璋来到坤宁宫，对马秀英期期艾艾地说道：“皇后，朕已查明棣儿确实不知毒花的事情，朕欲把他发配到北平，永世不准他进京。”
马秀英木然地望着朱元璋，她想方设法把朱棣弄到凤阳守皇陵，甚至不惜跟朱元璋吵闹要将朱棣贬为庶民，结果兜兜转转一圈，朱棣还是会去北平当藩王。
永世不准朱棣进京，哈，人家不需要你颁旨召见，人家直接打到京城！
马秀英低低地笑起来，笑世人都被朱棣蒙蔽！笑自己太傻，养虎为患！笑自己原来只是一只卑微的蝼蚁，不管怎样努力挣扎也撼动不了历史这只大手！
朱元璋察觉到马秀英神情不对，急忙去扶，岂料一口鲜血喷来，喷得他满头满脸，紧接着大股大股血从马秀英嘴里溢出，落在衣襟上，落在地上……
第五百九十八章 马秀英溘然长逝
朱元璋目眦欲裂，抱着马秀英嘶吼，“快把太医找来！快把道衍找来！”
道衍看到几乎没有生气的马秀英亡魂皆冒，不顾一切从朱元璋怀中抱过来，“你醒醒，你醒醒，太子还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太医监监正给马秀英号脉，手刚搭上马秀英的脉搏腿就一软，跪到地上，“皇上，皇后娘娘这是无根之脉……”
所谓无根之脉即脉象虚大无根或微弱不应，这是人之将死的征兆。
“你来！”朱元璋踢开他叫另一个太医号脉。
那太医也和监正一样，接触到马秀英的脉搏全身就如筛糠一般颤抖，“臣，臣察觉不到皇后娘娘的脉象……”
“你们来！”朱元璋叫所有太医给马秀英号脉，并且恶狠狠地威胁，“皇后若是有事，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皇上饶命！”太医们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建议先用人参续命，
道衍却对朱元璋的威胁无动于衷，只一个劲在马秀英耳边呼喊，他不敢去给马秀英号脉，他很害怕！很害怕！
“母后！”朱标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跪到马秀英身边，“母后，您不能丢下儿臣啊……”
也不知是人参的作用还是马秀英听见了朱标的呼喊，她缓缓睁开眼，看见朱标，伸手想要去摸朱标，可惜手微微抬起就跌落下来。
“母后！”朱标放声大哭，谁都看得出马秀英好不了了。
“皇后，你撑住，朕这就下旨让全国的大夫进宫，朕马上派人向上天祈祷祭祀。”朱元璋懊悔之极，早知道会把马秀英气成这样，他就不该给马秀英说那些话，哪怕是把朱棣先贬为庶民，日后再恢复封号。
马秀英摇摇头，歉意地看了道衍一眼，断断续续地说道：“道衍大师都治不好妾身的病，皇上何必劳师动众……生死，是命运的安排，祈祷祭祀有什么用处呢？皇上若真的怜惜妾身，就不要治罪诸位太医和妾身身边的宫人，若不是他们，妾身早就不能苟活……希望皇上今后能够求取贤能的人，听取别人的意见……自始至终，认真对待，子孙都能够贤能，大臣百姓都能够有所依靠罢了……还有……皇上若是要让燕王就藩北平，请让道衍随侍燕王……”说着说着，几缕血又从她嘴边溢出。
朱元璋语无伦次，“朕答应你，朕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能好起来。你别说话了，你好好休息，你会好起来的。”
马秀英执意道：“皇上答应了妾身，妾身才敢休息。”
朱元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朕答应你。”
马秀英慢慢闭上眼，她还有好多话想对道衍说，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太子，太子，您不可太过悲伤啊。”随侍朱标的太医胆战心惊地劝道，上个专为朱标治病的太医被朱元璋莫名其妙杀了后他就觉得自己的脑袋也快不保，因此一见朱标情绪激动，立刻上前相劝。
“太子，你去偏殿歇会，一会你母后醒来再传你。”朱元璋皱眉让人把朱标搀扶下去，又示意太医跟他出去，沉声问道：“皇后的病果真没有办法了吗？”
太医们都不敢说话，监正看到朱元璋冰冷的眼神射过来，硬着头皮说道：“皇后娘娘经脉断绝，怕就在这两天……”
“朕要……”朱元璋刚想说治太医的罪，想起答应马秀英的话，森冷地说道：“一定要想办法救治皇后，能让她多活一天是一天。”
房间里，道衍也在问马秀英，“为什么要我去随侍燕王，你明知道他……”
道衍以前还对马秀英的梦有怀疑，但是随着朱允的出生，朱雄英的逝世，朱标的中毒他不得不正视这个梦了。既然梦中预示了朱棣将来会夺走朱允的皇位，马秀英为什么还要派他到朱棣身边去，难道是要他去杀朱棣吗？
“是啊，就是知道他以后的事，所以我要你跟在他身边让他少造杀戮。我怕这个孩子会因为他母妃的死心境大变……”还有一点马秀英没有告诉道衍，她看出朱元璋早就对道衍有杀心，所以希望借此机会让道衍离开皇宫，离开京城，免得遭朱元璋毒手。
“我帮你杀了他！”道衍淡漠地说道，也不知这个他指的是朱棣还是朱元璋。
“其实，我给你说的不是梦，是真实的历史，是我们都无法逃避的历史，所以你杀不了他。”马秀英喘息道：“允现在还只是个庶子，若是哪一天你听到他被立为皇太孙，你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你留在朱棣身边，如果有机会能救一救允就救救他，如果没有机会也就罢了……”
道衍内心都已相信马秀英的话，但嘴上还是强硬地说道：“不可能！”他最不能接受马秀英说大家都无法逃避历史，那他和马秀英之间也是历史吗？
“这辈子是我辜负了你，我对不起你，可惜我没有精力改变这一切了……”马秀英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
你没有辜负我，辜负你的人是朱元璋！强烈的恨意几乎要冲破道衍的胸膛，若不是朱元璋要打江山，马秀英怎会中箭受伤；若不是朱元璋对沈万三下手，马秀英怎会病倒；若不是朱元璋纳了无数女人，马秀英怎会被郭惠、李儿这些恶毒女人伤害；若不是朱元璋欲让朱棣就藩，马秀英怎会彻底绝望。都是朱元璋，这个自私自利冷酷无情的男人把马秀英逼上了绝路！
良久传来马秀英有气无力地一句话，“道衍，你要好好的活着，带逊影离开，找木龙生……”
逊影听见马秀英都这样了还不忘自己，悲戚道：“主子，奴婢不离开你。”
“那你去东宫帮我照顾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