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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部分

蛮后-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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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好叫那小娘子匆匆远离了,可见纵世情如此,男女自由来往仍是受压制之事。
  至于所谓“惯手”,不论长安还是定州,亦是不少的。
  轻浮浪荡男儿郎,哄得女儿把情丢,这话定州早便传遍了。
  笔墨斋双开门实木建制,三层吊脚小楼,一进门便觉书香环绕,其内往来着书生冠的不知凡几,不大的一间铺子,却盈满了人。
  笔墨斋不独只卖笔墨之类的文房四宝,第二层第三层均被大手笔打通,通透性极强,一层书册无数,一层名家字画,所见之处目不暇给,书香袅袅。
  苏令蛮一进门,便能感觉到落在身上若有似无的视线。
  书生含蓄,纵见美之心有之,也多只默默注视,相比较一路行来的孟浪之徒,这等视线对她来说几乎是不痛不痒。
  “不知小娘子意在何物?一楼是各色文房四宝,二楼书册浩瀚,三楼名家真迹。”店小二热情迎上来,下意识先与苏令蛮行了个礼,当她是几人中打头的。
  苏玉瑶也不恼,挥挥手便道:“阿蛮姐姐,你自个儿选,阿瑶先去三楼瞧瞧去。”
  说完,人已经欢欢喜喜地踏上上了楼梯口,苏蜜儿与苏珮岚面面相觑,朝苏令蛮告别过,亦匆匆跟了上去。
  人都走了。
  苏令蛮这才放松了些下来,慢悠悠地将货架全数看了一遍,看中了两支狼毫笔,其中一支为紫金狼毫笔,笔触极细,取狼背上三寸最粗嘴硬之毛做成,造价不菲,一支紫金狼毫笔便需五十两,她伸手指了,再选了一方徽州端砚,让小二一并包了起来,再问:
  “可有明昭先生新出的话本子?”
  “可有明昭先生新出的话本子?”
  几乎是同时出口,苏令蛮诧异地抬头一看,却正对上一双鹰鹜的眼睛,桀骜得像草原上空最不屈的苍鹰,透着股势在必得。


第101章 一触及分
  许是因今日沐休; 笔墨斋内人来人往; 川流不息。
  但纵是人流如织,可笔洗长架前的一对儿年轻男女; 依然出众得仿佛砂砾中的明珠,让人一眼便能瞧见。周围来来去去之人; 不由自主地便将目光往那一隅倾注。
  苏令蛮若无其事地移开眼,袖着手问店小二:“今晨明昭先生应该是新出了话本子; 你这可还有?”
  “有,有……就是……”
  店小二为难地看着小娘子身后的青年郎君,支支吾吾地竖起一根食指:“辰时发卖到现在,小店如今也只剩下唯一的一本了。”
  青年郎君一身天青色嵌明纱斜对襟里立领长袍,面庞削瘦,线条凌厉; 一双狭长的单眼皮,眯眼看人时有股不怒自威的声色; 只嘴角翘了翘:“哦?”
  “就一本?”
  店小二揩了揩额头:“是; 是,就一本,不如郎君与小娘子……商量商量?”
  长安城里,别的不多; 就贵人多。
  不论给谁,他都得罪不起。
  店小二心底暗骂了声娘,面上倒还是殷切热忱。
  苏令蛮初来乍到,自然不比在定州的横冲直撞; 何况从这人腰间的宫绦与一身的凛人气势来看,怎么着她一个小喽啰都得罪不起,何况——
  苏令蛮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那人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两位,纵她整个长安识得之人不多,也看得出这些人身上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骄矜气。
  当下后退一步,微微福身道:
  “既是郎君心爱之物,自然当归郎君所有。”
  说着,顺手拎了方才打包好的笔墨端砚之物,人已经轻巧上了楼梯。
  杨照眯眼,目露一丝兴味:“倒是个机灵的。”
  这时一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凑过来,殷勤道:“郎君可要奴才去打听打听?”即便压低了声,仍显得过分尖细,仿佛被阉割了似的。
  杨照不置可否,那人却好似得了旨意,笑嘻嘻地退下自去找小二将话本子包了。
  “郎君何不跟上?”
  一月白元宝领长袍青年的面上带了点促狭的意味,手一抖,一把烟雨天青扇便倏地展了开来,将这油头粉面衬得凭空多了几分潇洒:“也不知长安城里何时出了这么个人间姝色,竟是一点风声都没听着。”
  杨照轻哼了一声,视线划过长架笔洗,捞了支紫金狼毫笔摆弄:“霖生不是向来最爱慕那王二娘子,今日怎移情别恋了?”
  房廪生笑嘻嘻地摇了摇扇子:“王二娘子固然是廪生所好,只可惜襄王有心,神女无梦啊。”
  他藏得很好的黯然,却是瞒不住朝夕相处的两人,杨照拍了拍他,叹了口气:“廪生,若你与旁人比还好,可偏偏是阿廷,依他那张脸,纵是包金玉稻草,也不愁没人欢喜,何况他本事不差……”
  未尽之言,几人心照不宣。谢道阳叹了口气:“郎君切莫再打击阿生了。前些日子杨王两家退婚,他便喜得跟疯了似的,现如今正着紧揣掇他阿爹赶紧将王二娘定下来……”
  房廪生被他们这般打趣,也不生气,欢欢喜喜道:“娶妻当娶王二娘。魏武侯是有眼不识金镶玉,自然该便宜我了。”
  此话倒也是没错。
  长安城里大部分够格想上一想的郎君们,都觉得王二娘为妻甚好。
  才情出众,容色清丽,品性做派是出了名的端方雅正,又是琅琊王氏的嫡支血脉,没有一处不合适,纵被杨廷一气退了婚,可她不哭不闹,更是为自己赚了一票好感,并未有声名受损,依然是无数婆婆心目中的好儿媳,无数郎君心坎里的天上月。
  那边厢还在感慨,这边苏令蛮却已经踏上了三楼。
  三楼的人要少些。
  壁上挂着许多当世名家的字帖画卷,更有一些失传已久的孤本,显见这笔墨斋的底蕴。
  只可惜这些个孤本大多不肯出售,便是偶尔有出售的,叫价亦是寻常人承受不起,纵长安勋贵官僚多,可用处也大,若不是当真好此道,多数人送礼自藏,亦还是会选择当世名家的。
  苏令蛮转了一圈,却发觉遍寻不着早先上楼的苏玉瑶几人,正诧异着,却见一面生的小厮上来作揖:
  “可是苏二娘子?”
  这称呼自到了京畿,便不曾被人叫起过了。
  苏令蛮狐疑地看着他:“正是。”
  “故人相邀,请苏二娘子一叙。”
  小厮张开手掌,一块刻有双剑徽记的青木令牌便露了出来,苏令蛮心下一紧,却见小厮又弯下腰道:“那故人说了,小娘子一见便知。”
  “带路。”苏令蛮正欲要走,却又叫了停,面生小厮似是早有所料,笑了笑道:“故人又说,请小娘子放心,您同来的几位暂时被事情绊住了,不必担心。”
  “如此。”
  那人既是说安排妥当,苏令蛮自然是相信的,她抬脚便跟上了小厮,走了一小段,转过一道长形木架,此处已是人烟寥寥,周围只有一个闷头赏画之人,可前边就是一片刷白的墙壁——
  没路了。
  小厮停住脚步,恍然间,一道门壁悄没生息地霍了开来,直到一人宽高,才打住去势,苏令蛮转头看了看,那闷头赏画之人恍若未觉,立时明白这应该是放哨之人,脚下不停,人已经俯身入了门壁。
  豁开的口子静悄悄又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其内只有一间不大不小的暗室,壁上嵌有一盏银丝吐蕊铜灯盏,烛火哔啵地跳跃,照得一室幽幽。室内一长几一矮榻,陈设清简,紫檀木笔架上一支羊毫笔浓墨半沾,欲落不落。
  苏令蛮一眼便瞧见了暗室中央负手站着的玉面郎君,渊渟岳峙,不动如山。
  他站在这将冥未冥的暗室,抬眼看来时,便有人间难留的惊心动魄。眉眼锋利,容色冷峻,仿佛世间再无让其动容之物,她站在这,不过是一桌,一椅,甚或壁上的一盏铜灯,是世间最最寻常的死物,不值一提。
  苏令蛮扬唇一笑,来到长几前伸手取了铜壶自顾自斟了杯热茶,盘膝坐下,一饮而尽,方道:“郎君这的茶水甚好。”
  静默的空气被打破了。
  杨廷一哂,亦盘膝坐到了长几前,恰与苏令蛮面对面。
  幽幽的烛火下,小娘子容色更见姝艳,眸若点漆,唇似朱丹,红色长襦下露出的肌肤明晃晃得打眼,杨廷微微移开视线,沉声道:“你倒沉得住气。”
  “那敢问郎君,煞费苦心叫阿蛮来此,所为何事?”
  苏令蛮垂下眼帘,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在脸上留下浅浅的阴影,半敛住几乎要扑出来的春水桃花。
  杨廷突得心生烦躁,思及从前那胖成一团球的小娘子,更觉得眼前便是活生生的祸水红颜。
  扯了扯扣得一丝不苟的襟口,靛宝蓝色的立领下,露出的一截脖颈修长如玉,灯下透出几乎透明的质感。杨廷伸手也斟了杯茶,仰脖饮尽,压了压直窜上来的心火,出口的话不自觉地便带了火气:
  “方才与你搭话之人,你切记离他远些。”
  杨廷警告道。
  苏令蛮不以为然地挑起眉:“你是说与我一同要话本子的那位俊俏郎君?”
  杨廷重重地落了茶盅,冷哼一声:“正是他。”
  “为何?”苏令蛮紧紧地盯着他。
  “缘由你实不必管,只需记得,你惹不起。”
  苏令蛮嗤地笑了一声,一手懒懒地拄着下巴,半个身子前倾,几乎一下子要冲到杨廷面前——长几很窄,两人几乎是鼻息相闻。
  她软软地娇娇地道:“莫非是你……嫉妒了?”
  如兰似的气息几乎喷到杨廷的面上,杨廷垂眼看去,尚能看到菱角似的唇瓣软嘟嘟地翘着,仿佛往前一触,便能捉了抿在嘴里品一品究竟是何滋味。
  他硬着声道:“笑话?嫉妒?”
  “我堂堂魏武侯杨廷……”
  话音还未落,微凉的唇,便碰到了一处柔软温暖的所在,透着股女子香甜的水汽。
  苏令蛮义愤地,带着一丝恼怒地凑了上去,厌恶极了杨廷口中的生冷不屑,报复似的贴着他的双唇,吻了上去。
  杨廷下意识地便将唇合了,将那至软至甜含在唇齿间,生怕化了一般,受诱惑似的微微探出一点舌尖,完全忘了此前的初衷。
  他半倾着身子,与苏令蛮隔着一条长几缠绵而热烈地亲吻。
  壁灯哔啵地跳着火花,幽幽落在两人身前,半明半暗间,杨廷微微阖起双眸,浑然不知身在何处,只觉眼前是一团火,要将他完全烧尽了似的。
  双唇碰触间,苏令蛮低低地笑了,双眸淌出琐碎而淘气地笑意,笑音透过震动传入杨廷的唇间,他恍然回过神,一把推了开来:
  “你!……”
  杨廷哑然,心道:果然是媚色入骨,连自己都着了道。
  “我什么?”苏令蛮弯起双眸,满面的绯红里,露出豁出一切的紧张,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杨廷。脱口而出道:
  “郎君且看一看,阿蛮可还能入眼?“


第102章 口嫌体直
  杨廷自小便知; 自己长得极好; 是世上难得的俊俏。
  少时便受那些妇孺欢喜,近些年来; 投怀送抱的小娘子更是层出不穷,只可惜到如今; 还没有一个能通过重重侍卫的封锁走到他近前,满打满算; 也只有苏令蛮一个。
  杨廷承认,自己大约有另眼相看的一部分——
  因了麇谷居士的缘故。
  可他又恼怒苏令蛮轻而易举地辜负了这份信任,用她女子的天性轻易地诱惑于他,此时又企图凭着一个亲吻登堂入室:
  纵使这个吻味道不错,滋味甚佳。
  杨廷几乎是迅速就平息了因为一个吻而起的一点欲念,身上窸窸窣窣起的麻痒重让他重新退回厚实而冰冷的围墙内; 面上又恢复了成了一惯的冷漠,讥诮地反问:
  “就凭你?一个轻浮浪荡的吻?”
  苏令蛮面色倏地一片惨白; 方才耳鬓厮磨下产生的一点血色连同心底堪堪浮起的细碎的快乐; “嘭地”一声,全数消失了,如梦幻泡影一般。
  她讷讷道:“……轻浮浪荡?”
  “原来如此。”
  苏令蛮此前想过种种被拒绝之由,却从没一种; 是来自于自尊的被鄙薄。
  杨廷揩了揩唇,似恼似怒,可偏偏唇间还残留着方才清甜的触觉挥之不去,他鬼使神差地道:“若你愿意; 入我府内做个孺人,倒是也可。”
  苏令蛮冷冷地笑了,眼眶发红,牙齿发紧,隔着一道长几,两人几乎是隔了一道天堑。
  “孺人?”
  “想得美。”
  杨廷的话,如一把锋锐长刀,夹着十二分之势,将她牢牢钉在这冰凉彻骨的墙壁上。唇间残留的一点余温不断嘲笑着苏令蛮的痴心妄想,她气极反笑:
  “你以为我稀罕?”
  她捧着一颗拳拳之心而来,却只落得这“轻浮浪荡”四字,这侮辱比从前那些鄙夷她太过肥胖尤胜,比被石头相掷更痛——只因这把刀,是她亲自奉送给眼前这人的。
  若非这烛光太朦胧,若非他眸光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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