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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1部分

宫檐-第461部分

小说: 宫檐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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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上静了须臾,旋即一片叫好,雅图对玄烨笑道:“姑姑的功夫,还成吧?”
  玄烨惊讶极了,低落的情绪立时兴奋起来,连连点头:“姑姑,您在科尔沁,也每天练习射箭吗?”
  雅图将弓还给容若,看了看这眉目清俊的少年,走来与玄烨道:“草原上也有忙不完的事,姑姑哪有闲工夫练习射箭,其实这一下,也不过是运气好。”
  大李子早已命人在边上奉茶,玄烨请姑姑到边上坐,说道:“朕从小就听说,姑姑年少时英姿飒爽,比男子更勇敢,皇爷爷时常带着您骑马狩猎,果然不假。”
  雅图笑道:“可惜你皇爷爷,没机会见到你,皇上,您的皇爷爷是鹰扬天下、威震四海的霸主,而您,也必将超越他。”
  玄烨谦逊地说:“朕眼下是乾清宫的一条困龙,朕还在努力挣脱枷锁牢笼。”
  雅图道:“到那一天,姑姑一定再回京城,来向皇上朝贺。”
  玄烨笑道:“带上阿图姑姑一道回来,皇祖母很惦记你们。”
  雅图侧过身,看见还在场上等候的少年们,便道:“皇上去和他们练习射箭吧,姑姑看一会儿就走。原本去乾清宫,是想告诉皇上,午膳请到慈宁宫来用,姑姑从科尔沁带来了厨子。”
  玄烨重新回场上,与众人一起练习射箭,雅图喝了口茶,稍坐片刻,便悄无声息地离去了。
  但离开时,禁不住回眸看了眼侄儿,她刚才来的时候,这里十分热闹,热闹的气氛下,便显得玄烨的低沉格外明显,毫无疑问,玄烨有心事。
  一晃,已是正月初七,先帝忌日。
  这一日,舒舒抱着承瑞,头一回带着皇子,随同玄烨祭奠。
  七年转瞬即逝,玄烨说,他已经快记不得皇阿玛的模样,只记得最后,他满脸脓疱。
  雅图此番在京中,自然也要给弟弟上柱香,今日亦同行至孝陵。
  礼毕后,承瑞哭闹不止,舒舒和乳娘们围着小阿哥转悠,雅图和玄烨恰好落了单,她笑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承瑞是皇后的孩子,她自己小小年纪,怎么就能有这样的气度和心怀。”
  玄烨搀扶姑姑下台阶,说道:“皇祖母说,舒舒比额娘还强些。”
  雅图笑道:“是啊,你额娘那会儿,没少叫人操心。”
  她说着,看了眼玄烨,只见玄烨举目望着远去的人,面上有几分惆怅。
  雅图见大臣们都已退下,四下只有大李子带着人相随,便放心地说:“这几日,皇上此刻的表情,时不时就会流露出来,也不知道是我多想了,还是皇上真的有心事?朝政?还是后宫?”
  玄烨怔怔地看着姑母:“姑姑,看得出来吗?”
  雅图见玄烨不反感,更坦率地说:“姑姑这几天,都在担心你。”
  玄烨问:“皇祖母可知道?”
  雅图笑道:“兴许也知道,不过皇上日理万机,为了国事犯愁,理所当然。”
  玄烨摇头,说:“是家事,自然……也关乎国事。姑姑,朕是为了石榴犯愁。”
  最明白将来会有什么变故的人,恰恰是玄烨,他知道自己将来可能选什么人入宫,虽然选秀是公开公允的大事,但皇后能顶着一道疤母仪天下,很多事就不言而喻了。
  “石榴终究是佟家的人,将来她的立场会很尴尬,就算舒舒完全信任石榴,朕也……”玄烨沉重地说,“姑姑,佟国维太过精明,他眼下为朕做的所有事,将来也能全都还给朕,朕怕他,终有一天会伤害皇后。”
  雅图完全没想到,玄烨竟然在担忧这么一件事,相比之下,福临那些年,都干了什么?
  “姑姑?”玄烨有些不安。
  “皇上,姑姑太高兴了。”雅图眼角泛出泪光,对玄烨说,“皇上,您有这份心,就绝不会有事,姑姑什么都不担心。”
  玄烨愣了愣,苦笑道:“怎么姑姑说的话,朕听不懂了。”
  雅图道:“舒舒会是一位了不起的皇后,皇上别太担忧,我听苏麻喇说,是舒舒自己要求石榴留在坤宁宫,那么她就一定想好了将来需要面对什么。难为她小小年纪,已懂得制衡之道,不论是朝政,还是后宫,从不可能一人独大,如鳌拜之流,终将灭亡。”
  玄烨心口松快了好些,感激地说:“只怕人人都看出朕有心事,但谁也不敢过问,还是姑姑亲。”
  雅图道:“最亲的,自然是皇后、妃子,和您的孩子。”
  正月十五的元宵宴上,玄烨加升鳌拜与遏必隆为太师,取代昔日索尼,位极人臣。
  在鳌拜屡屡以下犯上,以权谋私,乃至滥杀无辜的罪行下,皇帝仍给予一个权臣如此高的信任和待遇,令大臣百姓寒心之余,也使得更多人攀附鳌拜。
  而这些人,前脚踏进鳌拜府,后脚他们的名字,就会被皇帝钉在“生死簿”上。
  转眼,隆冬过去,康熙七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急切,三月头上竟然就连着几天燥热,稍稍在太阳底下走快些,就闷出一身汗。
  针线房的宫女,赶着为主子们量体裁衣,此刻绣女们为舒舒量尺寸,一面闲聊说:“皇后娘娘,听说今年气候反常,怕是多灾,奴婢们都害怕极了。”
  舒舒道:“不要危言耸听,原本没什么事,以讹传讹,弄得人心惶惶。”
  绣女道:“是南怀仁大人亲自对皇上说的,奴婢那日刚好在乾清宫候着,要给皇上量尺头,听得真真儿的。”
  舒舒看了眼这个绣女,没说话,朝石榴递了个眼色。
  这个爱多嘴的绣女,往后自然不会再有资格到御前伺候,可朝廷大事不容耽误,若是多灾之年,内宫就该缩减用度,施惠于民。
  “请昭妃来。”舒舒吩咐,“说我有要紧的事。”


第783章 没有人会真正跪着屈服

  传话的人去了,可舒舒却思量,缩减用度对下是得罪人的事,若全都推给灵昭,只怕积了怨气,往后不利于她行使协理之权,也恐彼此生嫌隙。
  翊坤宫离得不远,灵昭很快就到了,进门便对舒舒说:“娘娘,臣妾正想来问您,能不能提前给各宫用冰,正好您派人来宣召,娘娘,可有什么要紧事?”
  “阖宫都提前用?”舒舒问。
  “只给太皇太后、太后、乾清宫和坤宁宫,还有阿哥所。”灵昭应道,“别处暂且忍一忍,只怕今年多灾,若是夏日酷热,秋燥不退,年头上冬日短,攒的本就少,这会子把冰用尽了,下半年捉襟见肘,如何了得。”
  “你说的不错,我这里暂时也不用供。”舒舒道,“我不热。”
  灵昭四下看了看,坤宁宫里的确凉爽惬意,而皇后催她坐下,开门见山就说:“正如你所担心,只怕今年旱涝多灾,炎夏酷热。我算计着,咱们宫里是不是提前开始筹备,缩减用度,之后能余下什么钱,以皇祖母的额名义赈灾济民,你看如何?”
  “娘娘所虑甚是。”灵昭道,“臣妾也有这个打算,不过……”
  舒舒接话:“我担心把事情都推给你,惹来那些奴才的不满,若再闹一回月饼的事,岂不冤死你。因此想和你商量一个妥善的法子,如何让各处都心服口服。”
  但灵昭顾虑的,并非这些,而是道:“臣妾担心,至少眼下只是天气热些,还没传言各地天灾四起,倘若我们提前以此缩减用度,会不会被人诟病,说我们没事儿咒大清?”
  舒舒心头一惊,自己果然还太年轻,遇事不周祥,灵昭这句话,顿时消了正月里因长公主一事生出的芥蒂。
  舒舒暗暗自责小气,如今时间久了,那件事更加没有解释的必要,可她想明白了,灵昭在宫闱之事上,拼尽了心血和力气,毫无保留。
  “用冰的事,先吩咐下去。”舒舒道,“如何正大光明地推行节俭,咱们再好好想想,我所求除了能为大清做点什么,还不愿那些奴才,把怨气撒在你的身上。”
  灵昭眸光傲然,但不是冲着皇后来,她道:“娘娘,臣妾不怕,只要有个正大光明的说辞,剩下的,就交给臣妾来做。”
  四目相对,舒舒能感受到灵昭眼中的真诚,她定下心说:“若有人为难你,我再出面,绝不饶恕他们,姐姐若有委屈,也只管来对我说。”
  灵昭欠身,抬起头又道:“娘娘主持皇上的选秀,亦是忙碌无暇,臣妾理当分忧。”
  舒舒微微一笑:“内务府、礼部各处都有老规矩,我不过是吩咐几句话而已,不忙。”
  灵昭垂眸:“真快啊,三年就这么过去了。”
  舒舒看着她,心中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就快三年了,她们两个都还没……
  不久后,灵昭告辞,舒舒侧身透过窗户,看着她匆匆而去的身影,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总要有那一天的,可她不知道,灵昭会不会心里憋着口气,谁先谁后又成了幽怨,但若不是,那就是舒舒的狭隘。
  今日见她如此为后宫和皇帝操心,舒舒不愿轻易辜负了她的付出,偏偏最难猜的就是人心。
  倘若冷血无情,至少没有后顾之忧,就像做皇帝一样,太过仁慈亲和,鲜有好下场。
  两年多来,舒舒头一回陷在矛盾里,一时没有头绪。
  “娘娘。”石榴从门外来,说道,“到时辰了,长公主约了您喝茶赏花。”
  舒舒应了,石榴便去拿衣裳,须臾后,捧来一身藏青色素袍,舒舒问:“是要从现在开始,就推行节俭之风吗?”
  石榴笑道:“娘娘,这个天气虫子最多,赏花穿得太鲜艳,那不是上赶着喂它们。”
  舒舒并非不知道这个道理,就是一时间没想起来,而她一时间没想到的事,又何其多,刚才灵昭一句话,就把她甩开几仗远。
  这做事的人,和不做事的人,一下就明了了。
  御花园里,雅图早就到了,气候反常的燥热,引得院子里百花绽放,好在到底是三月,凉亭下十分惬意,她悠悠看着满园春色,等来了笑意盈盈的皇后。
  喝茶,吃点心,说些闲话,雅图对舒舒说:“今年气候不好,科尔沁草原上如何,我心里十分记挂,你们的表哥还年轻,无法独当一面,我必须回去了。”
  舒舒道:“姑姑,皇上留您到中秋呢。”
  雅图摇头:“过几年我再来,住上三年五载也不怕,现在我的孩子们,还离不开我,请娘娘体谅。”
  舒舒说:“自然要体谅姑姑,姑姑放心,等我去劝皇上。”
  雅图却眯眼看着侄媳妇,说:“刚才我就发现,咱们皇后娘娘有忧愁时,眼眉间的神态,和皇上一模一样。”
  舒舒却反问:“皇上有忧愁?”
  雅图忙道:“为了国事忧愁,还少吗?”
  舒舒想来也是,推及自己,赧然道:“我到底年轻不经事,自以为了不起,其实什么都藏不住。”
  雅图抬手示意宫女们退出亭子外,关心地说:“姑姑走之前,能为娘娘做些什么吗?”
  舒舒抿着唇,与雅图无声对望,忽然两只鸟雀从树枝上飞走,引得二人寻声看去。
  看着比翼双飞的鸟儿,舒舒道:“姑姑,我和昭妃,都还没有和皇上圆房。”
  雅图不语,静静地听孩子说。
  开了口,舒舒就不再憋着:“早两年的时候,我心里很坚定,知道自己是皇后,嫔妃是嫔妃。但日子久了,渐渐看到她的长处,也看清自己的短处,心里就迷茫了。但说到底……“
  雅图一脸温和的笑容,替侄女道:“说到底,还是一个情字?”
  舒舒脸颊绯红,颔首道:“姑姑别笑话我。”
  雅图道:“额娘为情所困的时候,我已经懂事了,当年的一幕一幕至今记忆清晰,她的笑她的眼泪,她的不舍和痛苦。然而,你现在若去问她,值不值得,她一定不会摇头。”
  舒舒虔诚地听着,雅图给她倒茶,云淡风轻地说:“您骄傲的资本,就是您的命格,这就足够了。”
  “我的命格?”舒舒轻声念。
  “娘娘若不骄傲,天下还要‘骄傲’二字做什么?”雅图道,“只要娘娘不做害人性命,对不起良心的事,尊卑之上属于您的骄傲和权力,又何必心怀愧疚地拥有?恕我直言,您的善良心软,往往满足的只是您自己的意愿,人家未必领情。”
  舒舒不自觉地挺起了背脊,听得格外认真。
  雅图说:“因为那些人永远跪着仰望您,换句话说,您做的再好,在她们眼里也不公平,没有人会真正跪着屈服,他们只是不得不跪着活下去。千百年来大行不变的世道之下,注定了您若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让他们永远都跪着。”
  舒舒眸光坚定:“姑姑,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雅图笑道:“娘娘聪慧,一点就通,我也能安心地回科尔沁。”
  舒舒展颜,放松下来,便抛开那些烦恼,好奇地说:“姑姑,上回说皇祖母带着你们从赫图阿拉冒雪回盛京,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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