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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画扇-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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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白”这个词对于十七岁的少女而言太过神圣,可如今它对苏青禾而言,却是那么卑微,卑微得可以成为她换取条件的物品。
    是之前几番调戏她的九皇子的要求?还是门主觉得可从她身上榨取更多的东西?
    苏青禾强忍颤抖,使自己平静地问:“门主想让我做什么?”
    “只要本座放了沈屏,即便让你献出清白你也愿意?”丹毓质问。
    “门主为何不先说说,你想让我做什么?”苏青禾双手揪着衣袍,可仍是以商量的口吻询问。
    丹毓望了她一阵,手指无意识地勾了勾琴弦,语气亦如那声调慵懒:“本座让你侍奉太子。”
    苏青禾惊愣,难道不是九皇子么?即便不是九皇子,也不该是太子?门主听命于皇帝,太子是未来的储君,难道门主还想算计未来的储君?
    “为何让我做这些?” 她身为门主替身,如何侍奉太子?太子也未必相信她。
    “这些,不是你该问的。”丹毓忽然起身,柔滑的锦衣流淌而下,原来他并非穿着全白的衣服,而是锦缎上暗绣精致的银丝纹彩,随着他的行动而隐隐约约显露出来,袍底的凤凰和大袖宽摆的羽翼栩栩如生,更是吸引了苏青禾的目光。
    她从未想过他会朝着她走来,随着他的步伐,她看出了门主身形很高,十分俊逸伟岸,的确与梦中所想的一致。
    苏青禾仰头望了他一阵,直到他靠得越近,她终于低下头,目光触及他腰间悬挂的配饰,不是珩璜玉玦,而是一串暗红色的紫牙乌。紫牙乌黑红透亮,当中有一道神秘的漩涡摄心*让人忍不住一探究竟。坠饰下方悬挂流苏,编织非常简单,整件挂饰甚至比不上任何玉珩,可仍是极端吸引苏青禾的目光。因为她看到绦穗有些陈旧了,看来年岁不小,想必是对门主极重要的人赠送的。
    苏青禾正望着紫牙乌发呆,丹毓便单膝蹲下来,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抬起脸。
    苏青禾陡然与他近距离对视,措手不及,十分惊讶。
    这是一张精雕细琢般,无一丝瑕疵的脸,他乌黑的眼长睫浓密,迷离地掩盖眼里锐利的波光,似一道锋芒,可又像飘渺的云岚,让人心砰砰直跳,想移开目光,又慑于他的美丽挪不开眼。
    丹毓浏览了片刻,最终定格在苏青禾未愈的疤痕上,略蹙眉,忽然吩咐:“长安,迅速把她的脸治好,要完好如初,无任何痕迹,给你五天的时间!”
    “是。”那十位美男中有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上前拜道。
    苏青禾不解,只觉得他手指的温度触及她下巴,传递到她心里令她一阵阵发麻,想要逃离。而丹毓适时松开了她走回原位了,苏青禾终于松了一口气。
    丹毓并未坐下,只背对着她道:“借朝会之机,本座安排你与太子结识,你只需听命行事即可。”
    苏青禾垂下眼帘,握了握拳头道:“若我能取信于太子,即便不献身于他,门主是否也答应放了沈屏?”
    丹毓岿然不动,高大的身影逆着光,锋芒辉煌让人无法仰视。他冰冷回应:“如果你有这本事,本座一样放了沈屏。”
    “好!”苏青禾咬牙答应了,正如四年前她答应和他交换条件一样果决。
    丹毓侧身俯视,语气微哂:“你未免太过低估太子,也太过高看了你自己!”
    苏青禾自嘲苦笑:“若不自视甚高,当年岂敢答应门主的条件?若没有几分胆量,岂敢代替门主执掌画扇门五年?”
    她的声音朗朗清响,掷地有声,以至于一众美男皆转头望着她。
    她从来不是行尸走肉的人,从来不是,至少她不认为她是。
    丹毓终于转身看向她,衣摆微动拂开了一道光晕。
    苏青禾注意到地下的光影有所摇曳便抬眼,可惜他的身影隐藏在光亮里,她没法看清他的表情,只是沉默地仰望他挺拔伟岸的身影,即便是这个暗黑的身影也足以让她想得很多,因为他是那么地不可捉摸。
    也不知静默了多久,天光都足以把他的影子定格在地上之时,丹毓终于开口:“你下去吧!”语气亦很冷。
    苏青禾也不留恋,恭敬地俯首磕头,利落地起身后退,转身大步离去了。
    不管前方的路途如何,至少她从门主手下救出了沈屏了,正如四年前即便不知道前路她也勇敢地与门主交换条件,并安然走到今天。她并非富贵命可坐享其成,她的路是闯出来的,唯有敢赌敢拼,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苏青禾下楼之后,丹毓走到扶栏边,看着她穿过拱桥悠然离去的身影,忽然抽出了腰间的紫牙乌慢慢转动着。
    年长的红衣美男走到他身旁低问:“门主当年为何选她,可是因为地牢中的女人?”
    听到此处,掌琴的少年好奇地望过来,双眼亮晶晶的。
    而丹毓,只是面容沉静地垂眸俯视,并未回应。
    …… ……
    十五日之后。
    苏青禾终于见到沈屏了,只不过是在她即将前往永安城大兴宫的前一天。
    那个叫“长安”的人的确厉害,不出五天便把她的脸医好了,对镜自顾,脸上已无任何痕迹,甚至经他的膏药涂抹,她的面容焕然一新,比之当初更光洁如玉。
    “门主手下皆来历不凡,并各掌一门绝活。”这是沈屏告诉她的,“那十位扈从,随便一人都可称为大师,在各自的领域已做到极精极绝之境,无人能及。”
    “可他们都很年轻。”苏青禾轻声反驳。
    沈屏苦笑:“画扇门中只收留天才,而非大器晚成者,尤其是门主的手下。”
    苏青禾略有些明白了。她看着沈屏坐在特制的机关椅上,双腿因断筋而不良于行的他往后只能靠着这张椅子行走了,门主没有杀他,可也让他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刚刚看到沈屏之时她震惊得无法接受,然而沈屏说门主对他已相当仁慈了。
    苏青禾只能珍惜现有,至少他还没有死,至少他还陪在她身边,她还有说话的人儿,在画扇门里,她是那么地孤独!
    苏青禾歪坐在地上抱着沈屏的双腿,把头倚靠到他膝上,如四年前习惯性汲取他身上温度的小孩。他总是那么温柔谦和,容忍她的一切,这世上除了姐姐恐怕没有人像沈屏那般对她好的人了。
    苏青云语气轻而悲哀:“沈屏,你之前到底做了什么,门主这般狠心地对你?”
    沈屏苦笑,轻抚着她的发:“阿禾,我对不起你,你却救了我的命,往后,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会拼尽全力护你,绝不会伤害你!”
    苏青禾仍是耿耿于怀道:“是因为雅乐吗?”
    沈屏不答。
    苏青禾又道:“她死了,你是不是很伤心?是不是爱一个人,便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沈屏的手一顿,大约隐忍了许久,又继续柔软地抚摸着,可仍是不回答。
    苏青禾想:也许她并不懂得何为情爱,因此不能理解谢白华和姐姐,更不能理解沈屏与雅乐。沈屏因雅乐而得罪门主,雅乐更是因沈屏而死,相爱的两人却不能在一起,情爱果真好事?
    也许她无法体会情爱是好是坏了,因为如蝼蚁般卑贱的她只要能活着已是万幸。她唯有先活着才能想其他,情爱于她不过奢侈!
    “沈屏,太子是什么样的人?”苏青禾低声问。对于下一个她换取活命条件的目标,她还是十分关心的。
    “太子……为今皇后所生,国舅乃当朝丞相,自幼精通六艺,擅文韬武略,不论出身才干都是众皇子中佼佼者,可惜不得皇上喜欢。”
    “为何?”
    “因为太子妃。”
    苏青禾很意外,想了想,又轻声问:“太子妃是什么样的人?”
    沈屏目光陷入遥远的追思,神情复杂,许久之后无奈苦笑:“太子妃,是一个……无法形容的女人。”
    苏青禾诧异,抬起头来望着沈屏。因为沈屏并非不善言辞者,他怎么无法形容太子妃呢?
    沈屏仍旧苦笑语气仍是那般无奈:“你以后就明白了。”
    苏青禾愈加不解,不过真如沈屏所言,她以后就明白了,也理解了沈屏的“不善言辞”,因为她亲眼见到了当朝的太子妃,那个曾经风光无限,天下女儿羡慕,如今却人人唾弃,莫之能忍,可太子哪怕舍弃储君之位也要对她爱之纵之,无限包容和宠溺的女人!
    也许,太子妃也可称之为传奇,除了丹毓以外,大周王朝另一个无可比拟的传奇。

  ☆、第十章 东宫

永安城四面环山,都城之内却极为平坦开阔,以天圆地方说法规划布局为四方对称型,纵横九千里,南北经纬街道三十八条,划分一百一十坊里,朱雀大街最为宽广,长达八千余丈,宽则百五十丈,可并排九架车。
    此时突厥新可汗及大理世子已前后入京,从最南边的明德门入内,仪仗蜿蜒数百里,浩浩荡荡辗压过朱雀大街向着正北方的大兴宫行驶。而各大坊里之间,官府的马车也沿着交错纵横的三十八条街道汇聚向正北方,一同参加外臣朝拜的觐天子仪式。
    皇宫之中,朱雀门之内,隔着一墙宫的闱承天门广场上已摆开了筵席舞台,礼花鸣空上天,飞天舞姬挥袖起舞,官员陆陆续续到来拱手让礼。而广场正北方的承天门上有一排极高大的观楼,此时也是彩绸装潢,帝与后将从上而出迎接外宾使臣的觐见。
    觐天子是皇朝之中极重要的典礼,为了赶上今晨的仪式,苏青禾昨日便下山了,住在东宫的使者寝宫里,此时时候尚早,外宾未入宫城,苏青禾也不急于出去。
    她在烟波湖一带信步。昨日她入东宫未见着传说中的太子及太子妃,传言太子妃郭云澜喜静,擅骑射,并向往天高地广无拘无束的生活,若宫里无事,她皆移居骊山行宫,不轻易回来,太子宠她纵她,也随行她移居行宫,想来昨日这两人并未回来了。
    骊山行宫虽只离京城三十里,一日可来回,但在外朝使臣觐见天子之际太子及太子妃双双耽玩行宫流连忘返,颇有些不像话,苏青禾似乎能理解皇后不喜欢太子妃,而皇帝亦对太子不满的原因了。
    也不知丹毓如何安排她与太子结识,即便结识了,在宠冠后宫的太子妃面前她又能占几分优势?
    湖边水榭种有一排榆槐,初春酥雨过后槐花次第开放,盈满枝头,那不起眼的小花反而成了东宫最别致的点缀。
    苏青禾登上高台,远处烟波浩瀚,东宫群殿尽收眼底,飞阁流丹,下临无地。隔着宫墙,穿越东宫与太极宫一墙之隔的通训门,她看到承天门广场上鲜衣簇彩,旌旗猎猎,原来已经汇聚了不少人。那舞台极为开阔,方圆十丈,不论城门观楼上的帝后还是左右筵席栉比的百官皆看得一清二楚。舞台中有一众舞姬迎宾起舞,而那些舞姬多来自画扇门。
    苏青禾收回目光,又向别处远眺,忽然发现东宫北门玄德门有异常动静。
    那外边排着仪仗,数百名骑乘扈从整齐填满了街口,黑衣侍卫中间簇拥一群鲜衣婢子、绯衣太监,围绕着一辆宽敞的马车,马车并骖骑,车顶为八宝伞盖,饰旌帘坠铃铛,周围团扇羽盖林立,显然是太子及太子妃的车驾。
    骊山明明远在永安城东面,他们却从北门而入,定是为了避及与使者冲突了,在此事上太子和太子妃还算有所收敛。
    苏青禾正期盼着那一对璧人从车里走出,可盼了半天,等太监挑帘,只见一名锦衣华服的男子低头从内优雅步出,踩了人凳下地,衣摆微拂身姿绰约挺拔,鹤立鸡群,虽然隔得极远,可仍是感受得到那通身的贵气和谦和儒雅的气节。然而,他身后却不见有女子跟随出场,反倒是前方开道的几十名乘骑扈中央忽有一骑躁动嘶鸣,原来是有人翻身下马了。
    苏青禾一望,只见红色的披风篷翻滚了一下,那抹娇俏的身影便隐没在高头林立的马匹中央,而后,一席红衣妖娆的美人大步朝东宫玄德门走来,飞扬的步伐稳健的身姿完全不似普通女子那般娇柔矜持,反而利落爽快,极有王者之气,东宫内等候的一众宦者宫婢莫不俯首跪拜。女子并未理会,自顾自朝东宫内走着。
    太子悠然跟随其后,稍一抬示意众人起身,他看到女子的斗篷忽然被风刮起,灌了一身的风。这初春的早晨还是极冷的,捧着狐裘的太监小跑跟在她身后许久,却还是不能劝她穿上,太子便三步并做两步上前,取了太监手中的狐裘温柔而细致地覆到女子身上,低头说了什么。
    可惜女子没有领情,顺手一扯披风又扔回太监手了,还清冷地道了句:“我不冷,无需这东西!”
    那太监吓了一跳,仰着脖子没能接住披风,以至于让它掉落在地了,他诚惶诚恐地欲捡起,太子却先他一步悠然弯腰拾起了。
    太子握着那狐裘无奈地看了一眼,交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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