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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部分

缘灭长安-第147部分

小说: 缘灭长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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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在要掀翻屋顶的大笑声中,晏荷影疾步逃离中堂。

  赵长安对灵秀可爱的安儿招手:“安儿,过来,三叔叔有好东西给你!”未等父母阻拦,安儿已扑到了他怀中,赵长安将她抱在膝上,问她叫什么名字。

  “宁谢安!”安儿口齿清楚地大声回答。“啊?”赵长安龇牙咧嘴,但心中却满溢浓浓的暖意。

  “延年哥哥,你回来得正好。”昭阳轻轻拍了拍隆起的肚腹,“这个孩子也快出世了,你给起个名字吧?”

  赵长安苦笑,摇头摆手一起来:“这是二哥的活,你甭来找我。”手一翻,掌中已多了样东西,“来,安儿,三叔叔给你样好东西,拿去玩吧。”众人一看,他给安儿的是一方金光灿然的小金印,印文是“宸王世子”不成不成,”宁致远忙把印夺过来,要还给他,“这东西太贵重,不能给孩子。”

  赵长安却摆手:“什么贵重,就是个没用的疙瘩,给孩子玩正好。”宁致远无奈,只得将印还给小嘴已高高撅起,就要啼哭的宁谢安。

  昭阳问赵长安,听宁致远说,过两天,他还要回趟汴梁?赵长安点头,道是要去把母亲接出来,然后携游凡凤、晏荷影寻个山明水秀的幽静地方归隐,从此四人远避尘嚣,清静度日,不再过问世事。

  月色清明,笛声悠悠。晴好的夜空下,枝繁叶茂的夏夜里,是谁夜深仍未寐,吹响这悠扬婉转、清丽动人的笛曲,诱人遐想,引人情思?

  循笛声,晏荷影缓步穿过葳蕤的树丛,沿着树影匝地的小径又一转,于是,就见在那一大块突起于半山腰的巨岩上,可俯瞰整个原野的陡崖边,有一个穿青衫的书生,坐在块大青石上,手持一管竹笛,陶然地吹着。

  她凝望吹笛人的背影,沉醉地笑了,痴迷地听着那优美清扬的笛声,直待一曲终了,方移步上前,吟道:“谁家竹笛暗飞声,散入清风满山闻?此夜曲中闻三弄,君心可是怀远人?”

  赵长安回首,笑答:“惊梦觉,弄笛时,声声只道不如归。天涯岂是无归意?争奈情怯不敢归。”

  晏荷影一笑,问:“怎么?又睡不着吗?”赵长安点头:“没事,我不过是心里欢喜。没吵到你们吧?”招手,“既然来了,就陪我说说话吧。”但当她依偎着他坐下,痴痴地凝视着他时,他却望着远处朦胧的山影出神:三年了,不知在这三年中,娘已经急成了个什么样子?愁到了何种地步?一想到这儿,他心中涌上了一阵巨大的愧疚和不安。还有皇上,他定然也他不愿再想下去了。

  见他面色渐渐阴沉,眼中也显出了愁意,晏荷影遂问:“尹郎,你就这么怕回汴梁?”

  “嗯!”赵长安轻轻颔首。

  “你是怕什么呢?莫非是怕皇上?其实,我看皇上对你一直都挺好的。”

  赵长安苦笑,半晌,方幽幽叹了一声:“是啊,皇上待我实在是太好了,好得简直别说是旁人,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过了分!”

  他仰首,望着空中那一轮皎皎的明月,神色怅惘,沉浸在了往事的回忆之中:“在我才刚满五岁时,皇上就把我抱迸皇宫,安置在他的寝殿——乾清殿东配殿里,然后出阁讲学。除了皇帝,天底下所有的人,包括皇太后都不能在乾清殿长住。名义上说,我是近支王公子孙,入宫是做皇子们的伴读,其实,这话要是倒过来说还差不多”

  赵长安一共有太傅、少傅、太师、少师、太保、少保六位师傅,每天卯时正刻,天还漆黑一团时,他就被包承恩从热乎乎的被窝里抱出来,然后赶到隆运门内的毓德宫上书房。卯时二刻到辰时正刻习《经》,辰时正刻到三刻读《史》,然后用早膳。用完早膳,已是巳时初刻,这时是《诸子》,之后是《集》,再下来作赋。两篇赋作完,就到午膳的时候了,这时,其他皇子都可由各自的太监陪着散学了,而他却就在上书房里进午膳。之后小睡一会儿,午时三刻,包承恩再把他叫醒,先练半个时辰的琴,然后是半个时辰的棋,之后是字,完了再作画。等这些都完了之后,就该习武了,刀、剑、轻功、内功、点穴都要学。用完晚膳后,还不得歇息,要赶紧温习当天所学的全部功课,皇帝每晚都要考问,只要有一丁半点儿不满意的地方,他就要被罚跪在地上反省。

  “在一开始的那几年里,我常常都不能让他满意,也就常常都跪着,一跪一两个时辰是常有的事。”赵长安自嘲地笑,“天下人都以为我的武功天下第一,其实,我真正天下第一的,是跪功!”

  他七岁那年除夕,午后,师傅开恩,只让他作了三首律诗,又背了一篇窗课就散了学。心花怒放的他回到寝殿后,正寻思着等用过晚膳,就叫上包承恩去殿外的雪地里堆个雪人,这时,皇帝却突然考问起他当天早上学的《洛神赋》来了,并让他把全赋背诵一遍。结果,在背到“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一句时,他把“繁霜”背成了“寒霜”,皇帝马上发怒,让他跪到殿外的雪地里去,呵斥道:“在那里能让你弄清‘繁’和‘寒’的分别!”

  跪了才一小会儿,他就弄清了二者的区别——那晚的雪特别得大,真正就像席子一样,漫天铺地地往下盖,他略显单薄的身体立刻积了一层雪,这就是“繁”,跟着“繁”而来的,就是“寒”,要命的“寒”!

  包承恩不忍,擎了把伞,要陪他一起跪,却被皇帝一声吼,吓得又缩回了殿内,只得站在殿门旁,眼巴巴地看着他。而将满七岁的男孩儿就跪在雪堆里,等着皇帝消气,让他起身。

  可是,那天夜里,皇帝的火气一直都没消,一直都很旺。后来赵长安才晓得,皇帝那晚之所以会发那么大的火,是因为尹梅意没像往年一样进宫来看爱子。而再后来才晓得,她那天晚上没进宫,是因为生病了,病得很重,所以没来。可当时,赵长安不晓得,皇帝也不晓得。

  “我跪在雪地里,听着远远的宫墙外,那些百姓人家‘噼里啪啦’地放爆竹,然后一家人围坐在暖融融的火炉边,开始吃年夜饭了。而我呢,却跪在又冷又硬的丹墀上,等着皇上消气。大概跪了有一个多时辰吧,一殿的太监全跪下了,求皇上饶了我。可是

  “雪先盖住了我的头,然后是脸、肩、最后是全身。我的膝盖先还会刺疼,后来就麻木了,任拿手怎么掐、拧,也没有感觉。再后来,全身也麻木了,既不疼,更不寒。”赵长安淡淡地笑,“再接下来,就什么都不晓得了,直到四天后,我才醒过来。又过了元宵,宫里张着的各色彩灯都收了,我才能让小太监们架着起床挪动。现在回想起来,那真是我在皇宫的九年时间里最最快活的一段日子了,在那十几天里,我不用早早地就被叫起来,不用听课,不用背书,不用练剑舞枪,天天都能躺在床上,看那窗外面的雪花慢慢地飘。”

  晏荷影心疼极了,但她清楚,这些苦楚已在他心里郁积了多年,此时若不让他畅所欲言,那对他刚刚恢复的身体和心境都会有妨害,于是并不打断他的话,只温柔地望着他。

  被这种目光鼓励,赵长安不由得就尽情宣泄了:“荷影,你知道为什么我武功高得这么吓人?那也是皇上的栽培。在我才进宫的第二晚,侍卫就押了两个人来,一位是眉毛全白了的老和尚,另一位伯伯,左手臂上有块新月形胎记。皇上令他们把毕生的功力都传给我。看得出,他们打从心底里不愿意,毕竟,谁会在被胁迫的情形下,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历尽千辛万苦才修得的内力给别人?可皇上威胁他们,若不遵从,就要下旨,灭了二人身属的帮会。无奈,他们只得把内力全传给了我。那位老和尚年纪本来就大,内力给我之后,油尽灯枯,当时就圆寂了。合眼前,他拉着我的手,和颜悦色地对我说:‘只望小施主长大以后能多做善事,少杀人!’他说这话时那看着我的眼神,我这一世都忘不了,当然,更忘不了的,是他的那句话——多做善事,少杀人!”

  说到这里,赵长安眼中满蕴痛楚:“那位伯伯虽然没死,可却成了个废人,他”他的声音开始发抖,“他的眼神特别可怕,在被几个太监抬出殿去时,他瞪着我的那种眼光,那种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的眼光,让我当天夜里就一连做了好几个噩梦。从被那些噩梦惊醒的一刻起,我心里就有了两个念头,一个是我长大以后,要只做善事,不杀人;而另一个,我却一直不太清楚,直到很多年过去了,我才渐渐明白这个念头是什么。终有一天,我要找到还活着的那位伯伯,把他的内力还给他,加倍地还给他”

  晏荷影反应过来了:“难怪那夜在筇竹寺,你要把功力还给法空大师。还活着的那位伯伯,定然就是他吧?”赵长安点点头。

  “另一位圆寂了的大师,就是少林寺达摩堂的首座净一法师?”

  “是!”

  第六十一章  侍御九年余

  赵长安怅然望着脚下宽广无垠,朦胧飘浮的原野:“从五岁到十三岁,我在皇宫中呆了近九年,除逢年过节,平日都不能见到娘。天天读书,日日练剑,皇上一心一意地要把我撮弄成一个天底下最完美的人。”他苦笑,“实际上,他也的确是做到了。天子嘛,又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办到的?”

  他凝望圆月,沉默良久,才又醒过神来:“可就这样,他仍嫌不够,又千方百计地为我弄来了缘灭剑。他就像是在画一幅画,画得那么精心,那么专注,不让我有一点儿的瑕疵。在我十三岁那年,他甚至把花君子抓来做我的侍卫。”

  “花尽欢?”晏荷影颇为诧异,“皇上这是怎么想的?”

  赵长安苦笑:“皇上发觉我虽然已经尽善,却还未尽美,读了那么多年的天道伦常,把我读呆了、读傻了,读成了一根眼睛只会永远盯着地面,嘴里唯唯称是的木头!他怕我的那副死板模样,不能让天底下所有的女子追慕倾倒,就让花尽欢教我怎么用眼神挑逗少女,用嘴角勾引少妇!”

  “呸!”晏荷影粉脸飞红,“下作,居然连这个都教你!难怪无论谁只要看上一眼,也马上就能看得出来,你活脱脱就是个小淫贼!”她斜眼一瞟赵长安,却见他正笑吟吟地瞄着自己。那笑,真的有点儿坏,岂止是有点儿,简直简直就是坏透了。她低呼一声,作势欲逃,赵长安已一把捞住她的纤腰,贼兮兮地轻笑:“反正已被骂作了淫贼,若不”喷喷咂嘴,“那我岂不是空负了一个坏名声?”头伸过来,一副色迷迷的样子,就要轻薄她。

  从未见过他居然也会有这种表情,晏荷影又是惊奇,又是好笑,一时倒忘了挣动。可他只是将鼻子凑到她鬓边一嗅:“好香!”然后就放了手。她不禁微感失望,却见他脸色又阴沉了:“从八岁起,皇上就命我必须穿绣龙白袍,簪缠龙金冠。”

  “为什么是八岁?”

  “因为在我八岁生日那天,他为我举行了隆重的成人冠礼,先加缁冠,有治权;再加皮弁、佩剑,有兵权;最后加爵弁,即‘宗庙之冠’,有祀权。一切仪注均比照皇太子的办。皇上让我穿连皇太子都不能穿的龙袍,簪皇太子都不能簪的金冠,起居服御均如个皇帝。可是他却从没想过我心里的感受,那些王公大臣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我?而天下的人,又会怎么议论我?一个小小的王世子,却享用这种恩逾常格的服御,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天下人,我我是个.”他痛苦地捏紧了拳头,良久,才平静下来,“只有娘和叔叔才晓得我有多恨穿那白袍,簪那金冠!”

  晏荷影愀然不乐,半晌忽问:“尹郎,你恨不恨赵长平?”

  “不恨!”见她不信,他惆怅一笑,“我不恨他,虽然他杀了子青。可是,在这个世上,最疼他,而他也最爱的萧绚,也死在了我手上。”

  “那不是一回事。”

  “对于相爱的人而言,这种生离死别的悲恸、痛苦和绝望是没有分别的。况且,若不是因为我,因为我的存在,他也不会从小就被虐待得那么惨。若换作我,从记事的那天起,就被人百般欺辱,冷了没人管,饿了没人问,每天吃的是尘羹土饭,而就连那种猪狗食都还常常吃不到,到了冬天,就穿一身单薄的破衣发抖,我也会变成他那个样子的,而且,还会比他更狠,更毒,更无情!”

  明净的月光穿过树枝,洒在二人身上。对着满山的月色发了一回怔,他忽道:“你知不知道,赵长平为什么那么恨我?”

  晏荷影道:“萧绚说过,因为你,他小的时候过得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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