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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九州·缥缈录 iii-第19部分

小说: 九州·缥缈录 iii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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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为东陆名将,息衍和小他一辈的古月衣并不相识,不过初见时候一拜一笑,两个人却像是多年的朋友一样。古月衣所说的是息衍的名号与武器,息衍提到的却是古月衣成名的“月衣三箭”一战。


  古月衣十九岁成名,成名前只是晋北国出云骑军的一名骑射手,月俸不过一个半金铢。而出云骑军中,足足有三千名骑射手。晋北国和休国交界,是一片巨大的湖泽,名叫夜泽。夜泽荒凉,地形复杂,两国兵力又对它都鞭长莫及,于是变成了盗贼长年累月盘踞的所在。古月衣所在的一部出云骑军,就镇守在夜泽以北二十里的贞莲镇,以防夜泽的盗贼北上骚扰。

  可是无人想到数十年的经营,夜泽的盗贼居然编成了数千人的浩然大军。在匪首李长根的野心之下强行北上,意欲占据晋北唯一的粮食重镇博亘城。而贞莲镇,就是通往博亘城最近的道路,贞莲镇上仅有五十名骑兵。为首的骑将惊恐起来,抛下居民不顾,率领亲兵向博亘城求援,下令剩余的军士监守。

  那一夜夜泽盗贼黑压压地接近贞莲镇,镇上的男女对坐哭嚎,女人们把孩子交给丈夫,身上带着剪刀。男人带着孩子逃亡,女人只要在胸口一扎,就可以不必受辱。这是仅剩的一条路,谁都清楚几十名骑兵守不住镇子,而夜泽的匪首李长根,是个喜欢把玩弄过的女人割下乳胸做菜的狂徒。

  默默无闻的古月衣单骑出城,白衣映月,仅仅带着一张角弓。浩浩荡荡的夜泽大军不知所措地停在这个狂妄的骑射手面前,李长根被惊动了,亲自从阵后上前观看。这时古月衣尚在他四百步外,古月衣忽然带动战马,有如没有看见五千盗贼,直取李长根。夜泽盗贼阵中箭雨大作,古月衣三百步上开一箭,走空,两百步上再开一箭,还是走空。

  当他距离李长根只剩下一百五十步的时候,战马已经中箭而死,古月衣肩上、臂上、腿上各中一箭。李长根大怒,纵马出来要亲自取下古月衣的人头。这时候古月衣已经不能站立,他坐在地上,缓缓拉开长弓,指向了李处,月下白翎一闪,箭啸仿佛龙吟。

  最后一枚羽箭击碎李长根战盔上的额铁,洞穿他的眉心。此情此景下,剩余的几十名出云骑兵如有被烈火烧灼,不顾一切地从贞莲镇里面抢出来杀向盗贼。五千人的盗贼为之崩溃。

  “你居然只带三根箭?”古月衣觐见晋侯雷千叶的时候,雷千叶冷若冰霜地看着这个年轻人。

  “属下不以为自己有射出第四枝箭的机会。”

  “那你倒是有赴死之心?”

  “属下镇守贞莲镇,纵然赴死,不能看着盗贼横行无忌。”

  雷千叶冷冷地笑了一声,指着那名赴博亘城求援的骑将道:“狂妄!镇守贞莲镇的是你么?是你的将军!既然有军令说你们要坚守待援,你就该死于职守,自以为弓术过人,就可以不遵军令?”

  那名骑将大松了一口气,磕头不言。

  雷千叶当场下令赐给古月衣一百金铢,却削去他的膝盖,永远逐出出云骑军,也不得再出仕晋北。满朝大臣都有不忍之心,可是违反军令,惩处就是如此的,也无人敢为这个小小的骑射手违逆君侯。古月衣也没有为自己辩解,转身随着行刑的军士离去。

  “你若要恨我,也不妨,”雷千叶忽然在他背后道,“你错在过于飞扬,忘记你自己纵然才华绝世,不过是个小卒。谁敢用一个心比天高的小卒?”

  “谁又甘心永远只是一个小卒?”殿上回荡着古月衣的大吼。

  古月衣的大吼中,雷千叶大笑起来。他拔剑上步,一剑斩下那名骑将的头颅,将他的尸身踢在一边。雷千叶大步走回座上抛下早已写好的军令,对古月衣冷冷地一笑。那道军令上写着古月衣即日升为偏将,领八百出云骑军,赐甲赐剑。

  不过三年,古月衣已经掌握整个出云骑军,堪称晋北第一名将。


  古月衣年轻,资历浅薄,于是坐在最下首。息衍也归座。

  “无水可用?”息衍向着最下首笑道,“古将军是要断离军的水道?”

  “是,既然殇阳关的地势高于周围,必然不会是流水汇集的地方。我们只要截断它的水源,不怕离军不出城死战。”

  “这一计行不通,”费安面色冷峻,“我已经探过周围,没有任何河流进入殇阳关。关内水源的供应,只怕是有两山泉水压入地下,关内凿井取水,可是要想找到山泉出口,难于登天。”

  “东不行,西也不行,难道费将军有什么妙计么?”程奎忍不住站了起来。费安气度森严,少言少笑,程奎本来就不喜欢。此时他一再否决,令求战的程奎大为不满。

  “尸毒之术,诸位可曾听过?”

  “尸毒?”

  “我们几次接战,尸体充足。将那些死了十日以上的死尸从土里起出来,以投石炮抛进殇阳关里,不但震慑敌军,而且这些死尸上的瘟病和尸毒蔓延开来,尤其是走进水井里,不要一个月,殇阳关就变成一座死城。”

  费安不动声色地说完,忽然一抬头,环顾四周,看见程奎、冈无畏和古月衣都有惊诧的神色,而白毅背对诸人,倒是息衍吟吟浅笑,帐中一时安静下去。

  “这不成这不成,”程奎想了半天,挥着大手摇头,“这样满地都是腐尸,我们拿下殇阳关,却也进不去。”

  “程将军以为嬴无翳会有这般蠢么?”费安不屑地道,“只要有一批军士中毒,嬴无翳必然急着突围,正是加以截杀的良机!”

  “帝国勤王之军,用计如此阴毒,只怕有害陛下的政德。”冈无畏摇头。

  “冈老将军,”费安冷笑,“久闻冈老将军十四岁上阵,刀下无数的亡魂。用刀杀人,用毒杀人,有什么区别?陛下为嬴无翳胁迫多年,我们若是真能毒死嬴无翳,陛下高兴还来不及,又哪里会在乎政德这种虚物?”

  “可是战士死则死了,何能挖掘尸骨,令亡魂不安?”

  “死都死了,说什么亡魂不安?冈老将军不管活人的性命,却去管死人的安稳?”

  冈无畏哑口无言。

  “在下忽然想起,费将军当年围困五河城的时候,不费一兵一卒,尽歼对手,莫非也是这条妙计?”息衍忽然笑道。

  “不错。一个月后,城里遍地都是尸首,用了几千斤硫磺和石灰去毒。”

  息衍大笑起来:“好。大家各有话说,不过最后还是请白大将军裁决。”

  息衍的话音落,白毅缓缓转身,右手虚握拳头稳稳击在案上:“既然由白毅定夺,那么费将军不必再议,尸毒攻城,非军法之道。”

  “何谓军法之道?”费安按下了怒气喝问。

  “有所不为!”

  费安全身忽然一寒。白毅这么说的时候,缓缓抬眼看了他一下。两人目光对接,费安清楚地感到自己锋锐的目光被推了回来。白毅没有杀气也不带威仪,但是那种静静的压力,却令人无从抗拒。这个平静得有些苍老的名将,一抬眼间忽然就变了一般。

  诸人静了片刻,白毅道:“既然尚未有良策,那么大家今日先散去吧。离国胁持皇帝不是一日,我们重振帝朝,也不是一日。”

  诸国名将也没有多话,分别起身告辞。息衍落在最后,出帐时候稍微停了一步,轻笑一声也不回头:“我若是想得不错,你已经有了破城之策。”

  “只在十日之间。”

  “好一个白毅,还是当年的傲气,”息衍大笑着出帐而去,古月衣已经约了他去晋北国大营奉茶。

  青衣文士掀开侧面的帘子,悄无声息地走进军帐。

  “你的事情已经办完了么?”

  “三千斤狼毒、一千斤乌头、三千斤大戟都已经煮炼完毕,一共得了粗药一千零五十斤。我已经派遣心腹军士五十人出去,只等大将军传令。”

  白毅微微点头:“不错,你随时等我命令。还有,你在旁边看了那么久,以为诸国大将如何?”

  文士沉吟了片刻:“程奎一介武夫,能够成为风虎骑军大将,都是借了丑虎华烨的光辉,不值一提。冈无畏一代名将,不过锋芒退了,没有杀气,也不足惧。倒是费安不但洞悉局面,而且诡计百出,堪称不择手段,如果与我军为敌,只怕是个强劲的对手。”

  白毅淡淡地笑笑:“只对了一半,费安锋芒太露,只怕不是好事。你没有听说长锋易折这句话么?薄刃的刀固然锋利,却最容易豁口。说剩下的两个。”

  “晋北古月衣锋芒内敛,有大将之风,不过还需要假以时日。而下唐息将军”文士犹豫起来。

  “直说。”

  “属下知道息将军是大将军的旧友,不过息将军并无名将风骨。”

  白毅悄无声息地笑了笑:“不过像个懒散的世家公子,是不是?”

  “大将军恕属下无知妄言。”文士躬腰拜了下去。

  白毅摇头:“子侯,我知道你精于相人,但是天下总有些人,会在你意料之外。息衍不是凭双眼可相的人,倾世名将四字,他当之无愧。如果有朝一日你独自领兵和息衍对阵,从速撤退,不要有一分一毫的犹豫。这个人,你一生也未必能超越也是我最棘手的敌人!”

  “敌人?”文士大惊,“息衍难道不是大将军的朋友么?”

  白毅沉默良久,悠然长叹一声:“就因为他当年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太了解他的性格了。今时今日的息衍,即便不是我的敌人,也再不是我的朋友了!”



  夜深,殇阳关的离军营寨中,一座大帐依然灯火通明。名叫谢玄的年轻将军和嬴无翳纹枰对弈。

  “今日城下对了一阵,我们出动了一个百人队,死伤二十五人。”谢玄正在长考,随口说道。

  “死伤二十五名雷骑?”嬴无翳吃了一惊,“这可不是小损失,敌军损伤如何?”

  “死了一个,伤了一个。”

  “怎么会这样?”

  “遇上了晋北的将星,古月衣。”

  “听过这个名字,看来盛名之下无虚士。”嬴无翳点头。

  “王爷好像对于敌人阵营中强手辈出深感欣喜啊,就像在清平原遇见的那个孩子。”谢玄笑。

  “就像下棋,对手棋力太弱,便不好玩。但是对手棋力太强,也不好玩,便如我现在跟你下棋,觉得越来越不好玩了。”

  “我以前让王爷,现在不让了而已,并非我棋力长进。”

  “被你骗了那么些年,一直觉得我只要再进一步便可以在棋盘上战胜你,谁知不过是你的圈套。若你是白毅,下一步,会走在哪里?”嬴无翳也不生气,他委实输在谢玄手下太多了,也知道这个属下的脾气性格。

  “关隘险峻,以白毅手中的兵力,他不会强攻。若是我,无非是截断水道、放火烧城和下毒这三条毒计,再就是引王爷出城决战,利用楚卫国重铠枪兵和息衍那个木盾机关加以围困,若是能够杀掉王爷,那么我军军心涣散,必败无疑。”

  似乎是早已习惯了这样说话,谢玄盯着棋盘侃侃而谈,并无臣子该有的谨慎。嬴无翳点头,拈着一枚棋子敲了敲棋盘:“你说息衍那个木盾的机关,真的封得住我军?”

  “军阵之术,白毅冠盖东陆,没有对手。息衍却和他并称,是依仗杂学的广博。他设计的机关,要想正面突破,只怕绝无可能,不过,”谢玄笑笑,“就算唐军的木盾墙全部展开,又能有多长?绕行过去,息衍封不住雷骑。”

  “那说说你那三条毒计。”

  “开拔之前,我已经查阅了有关殇阳关的宗卷。这座关隘结构极其巧妙,水源是地底的泉水,凿井三十尺才能取到,白毅如果想挖断泉脉,那么少说也要在周围一带花上一年半载勘探地形。放火烧城,是当年蔷薇皇帝硬攻的手法,那场血战过后,殇阳关里屋舍都不用木料,易燃的辎重,我也都下令藏在地下,至于下毒,一般都是下在水里,”谢玄布下一子,手法轻描淡写,“要想用毒取胜,白毅还是得先找到泉脉。”

  “照你所说,我军安若大山,不必担心了?”嬴无翳跟着下了一手。

  “不过那三条计,都是我所想的。白毅既然号称天下第一名将,定有我不能及的一招!”谢玄忽然拈起一枚棋子稳稳砸在棋盘上,砰然有声,“主公输了!”

  嬴无翳一惊,急忙看向棋盘中。

  谢玄笑着一推棋盘:“中盘缠斗单兵破围是王爷的长项,可惜此时四面八方是刀枪纵横,就算王爷是条狂龙,我就不信千军万马还困不死你!”

  “别动别动!我再看!”嬴无翳无暇理睬他的狂言,急忙护住被他推动的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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