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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九州·缥缈录 iii-第24部分

小说: 九州·缥缈录 iii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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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手中抛玩着温热的茶杯。

  “你在干什么?”息衍问。

  “这种秋莲子皮厚,不把尖端磨薄些不便发芽。”白毅对他亮出了手里的东西,那是一铜盘莲子。

  息衍笑:“你这个法子是从我那里学的,不过你粗手笨脚,要说莳花,这一辈子成就有限。秋莲子未必总要这样磨,你用小刀轻轻划一道,控制深浅,也可以帮它发芽。”

  “莳花是天份,也看是用不用心。你有十二分的才华,可是只有八分的耐心,出来也只有八分的成就。”白毅也不抬头,“我只有八分的才华,但是我有十二分的耐心,未必就没有你种得好。”

  “这是骂我,”息衍也不以为意,还是笑,“你许了离公七日破城,今天已经三天过去了。你最近一不调动军马,二不找诸位将军议事,诸国营寨里对你的冷漠颇有议论,最不满的,怕是程奎了。我想你已经有攻城的方略了吧?”

  “不错。”

  “既然有方略,何不说出来听听?”

  白毅停下手中的活儿,微微摇头:“行军不是唱戏,不是说书,能不说则不说。等我发动的那一日,你自然知道。”

  “算你狠,我不逼你。不过,”息衍斜眼瞥着他,“破不了怎么办?”

  白毅摇头,淡淡地道:“不会破不了。我领军迄今十六年,我的将旗所在,士兵无不冒死冲锋。因为迄今为止我对他们的许诺和我定的战略,没有不能实现的,一次都没有。”

  “别人说这个,是自负,你说这个,是名将的威严。我们两个相识那么多年,我最不及你的就是我没有你的威仪,可你最大的缺点也就是这个将帅之威,把你弄得人味淡了许多。”

  “你最大的优点就是滑头,最大的缺点也还是滑头。”白毅转头,面无表情看着息衍。

  息衍耸了耸肩:“你对我的评价,还是我们两个都不明分文的时候说的那些话。其实,费安提议尸毒之术,不失为一个良策,用心虽然是卑下了一些,不过比起自己的属下横尸几万总是好了许多,你不该是这种小节上看不开的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吹了六夜的箫么?”白毅问。

  “说来听听?”

  “我吹了六个晚上的箫,借机也观望城头离军士兵的动静。他们有的会听我吹箫,但是绝不离开自己值守的位置,也没有丝毫慌乱,真是一支可怕的军队。”白毅叹了一口气,“嬴无翳治军如此严谨,部属又忠勇尚武,尸毒之法不会奏效。尸毒投进城里,只有敌人势弱,不敢出城决战才有用。以嬴无翳的胆略,我敢用尸毒的办法,他就敢大开城门,硬对硬一仗见输赢。那样也算用计?”

  “而且,”白毅缓缓地摇头,声音低沉,“我确实就是那种小节上看不开的人!”

  “我和你齐名,也有名将之称,爵位功勋也都相当,怎么一到了你面前,总是你威风凌世,我倒像猥琐起来了,”息衍笑笑,递上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南淮城有名的秋玫瑰花籽,下唐百里霜红就是这一种,我知道你喜欢和我比种花,我就助你一臂之力,临行时候特意在集市上挑了一包。”

  白毅在手掂了掂纸包,摇头:“多谢你。”

  “居然也说谢?显得太过生疏了吧?在天启的时候你掏尽我口袋里的钱去买那匹白马,弄得我连房租都交不出来,生生在酒肆的硬板上睡了一个多月,如今送你包花籽你也谢?”息衍皱了皱眉。

  “不比当年了,你我各为其主,私下相见还是越少越好。”白毅漠然道。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多少年故人,猜到你会这么说,真的亲耳听到,却还是觉得难过。”息衍装了一锅烟草含在嘴边,摇了摇头,转身而去。

  他走到帐门,一名楚卫亲兵急匆匆的冲进来跪下:“大将军,营里出事了!”

  “什么事?慢慢说。”白毅停下手里的活儿。

  “辎重营养的狗咬死了十个人!”

  “狗咬死了人?十个?”白毅吃了一惊,“怎么会有这种事?”

  白毅知道军中所用的细犬,并非什么凶猛的动物。而且这些细犬的命都不太好,三天两头的被军士偷了宰来吃。白毅也知道自己部下那些军士何等粗悍,每一个都久经熬炼,不是什么良善温柔的人,如今居然一次有十个人被狗咬死,是营中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

  “传来的消息是说一条细犬和野狼一起咬死了值守的军士,被一个回营的斥候发现的,他到的时候已经被咬得面目模糊了!”

  “和野狼一起?”白毅沉吟了一会儿,忽地起身,“走!去看看!”

  “我也去看看。”息衍道。他的神色也不轻松,营里有怪异的事情,难保不是危险的征兆,不过他也想不通,只觉得隐隐地不安。

  白毅点了点头。

  两人踏出大帐,看见息衍拴在辕门边的那匹黑马“墨雪”忽地人立起来凄厉地嘶鸣!像是听了它的呼唤,整个军营里所有战马同时长嘶起来,巨大的声音汇集如潮,横贯夜空!


  “他妈的!出了什么事?出了什么事?嬴无翳又来踩营?”程奎冲出自己的军帐,身上只披了一件里衣。

  他是从睡梦中被吵醒的,满耳都是马嘶声,仿佛有数千匹之多。他几乎怀疑自己还在做梦,他一辈子都是骑兵,可即使在冲锋时候也不曾听过这样震耳欲聋的万马嘶鸣。而他一步踏出军帐,心里更寒了几分,这一切都不是梦,淳国营里数千匹战马同声长嘶,它们像是处于极大的惊恐中,不断地有战马人立起来,在半空弹动马蹄,尝试挣脱束缚。

  士兵们也都惊醒了,高举着火把去安抚自己的战马。可是用处不大,战马们已经不受那么朝夕相伴的主人们的控制,巨大的马眼中闪着受惊的光,战士们都不敢解开自己的马,生怕它们会疯狂地奔跑起来。

  不,不是奔跑,是奔逃!程奎熟悉马性,他知道这些马是要逃走,避开某个巨大的危险!

  “离军来踩营了么?离军来踩营了么?”他抓过一个军士来对着他大吼。

  “没没没敌人,一切都好好的,就是马都疯了!”军士结结巴巴的。

  “没敌人疯什么疯?就算是雷骑来了,难道我们淳国风虎就怕了它?”程奎大吼着,一把推开那名军士。

  他也明白这次雷骑再要踏营也没有那么简单了,他传令在营寨正面设置栅栏鹿角,洒下了十万枚三棱的刺马锥,任它什么骑军,也会葬身在这些锥子下,这些两寸长的锥子轻轻松松就可以毁掉马蹄。

  程奎冲上去,抓过鞭子,恶狠狠地一顿抽打在自己的战马臀部。可是这匹被程奎亲自驯服的烈马此刻却像是认不出程奎来,嘴里喷着白沫,人立起来,两只前蹄对着程奎的头顶踩下。

  “畜生!背主么?”程奎怒喝,拔了马刀出来。

  他不忍杀自己的战马,却不能制止它就要挣脱出来,空提着刀,无可奈何。

  一道白色的影子电一样直入辕门,闪到他身边。那是一匹高大的白马,马上骑着人。

  “程将军!塞住马耳,塞住马耳就能让它们安静下来!”古月衣大喝。

  程奎愣了一下,用力点头。他挥刀在自己的里衣上裁下两块布料捏在手心里,当他的战马再次人立起来的时候,程奎上前双拳合击,重重地击打在马脖子的两侧。程奎膂力极强,即使一匹蛮族血统的战马,也经不起他如此击打,那匹马嘶叫了一声,退后一步。程奎趁机上前,翻上马背,不由分说地把布团塞进马耳孔里。

  “塞紧!用力塞紧!”古月衣大声提醒。

  程奎的战马恶狠狠地狂跳了几次,试图把程奎甩下去,不过它渐渐地安静下来。它依旧惊恐地转动眼睛,喘着粗气,不过已经不是刚才那付发疯的样子。程奎仿佛重新找回了自己的爱马,上去拍了拍马脖子,这时候才感觉到皮肤下的血管剧烈的跳动,这匹马的心脏如同不休息地跑过数百里那样剧烈地跳动着,像是随时会炸开。

  “塞住马耳朵!传我的令!塞住马耳朵!”程奎高声呼喝。

  他转向古月衣,他如今深深信服这个年轻的晋北将领:“古将军,到底出了什么事?有敌人夜袭?”

  古月衣神色凝重,摇了摇头:“还不知道,楚卫营里狗发疯,咬死了人,各营的战马如今都惊恐不安,只有堵住耳朵它们才能稍微安静。不过我仔细听了,其实一点声音都没有,离军也没有出战的迹象。”

  程奎努力要从马嘶声里分辨一些其他的声音,不过很快他就放弃了。他听不到什么异样的声音,但是他觉得他的马能听到,而且是极可怕的某种声音。

  “下唐、晋北、淳三家战马最多,闹得也最凶,如今白将军已经紧急把休国紫荆长射和下唐的木城楼、楚卫的重甲枪士调到前军列阵,以防离军趁我军大乱出击。程将军带能上马的人,和我从速去楚卫军主帐,白将军息将军他们都在那里等我们!”

  “好!”程奎应一声,也不披甲,把里衣两角在胸前死死打了一个结子。

  这是预备轻装砍杀,他久经沙场,心里的感觉告诉他有什么东西来了。


  兰亭驿,下唐军军营中。

  吕归尘被从梦中惊醒,外面不知多少脚步声,不知多少人在奔跑。这里是辎重营囤积马草的所在,只有区区百余名军士守卫,本来白天也是人影稀疏,更不要说半夜。

  “阿苏勒!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我们被偷袭了么?”姬野也醒来了,他们两个共用一间帐篷,姬野身上的伤还没好,那些固定骨骼的木枝没有拆除,只能瞪大了眼睛问吕归尘。

  “还不知道!你别起来,别担心,没事的!”吕归尘在他朋友的肩上按了按,说了些无意思的安慰。

  他从自己的军铺边拾起了影月,用力握了握刀柄,冲着姬野点点头,揭开了帐篷的门帘。周围都是巨大的马草堆,几十个火把的光点远去,方山正带着盔甲不整的一队军士大步狂奔着要离开营地。周围已经没有别的人了,方山所带只怕是最后一队。

  吕归尘上前拉住方山的胳膊:“方都尉,出了什么事?”

  “尘少主啊!”方山看见吕归尘,愣了一下,忽地松了一口气,“差点忘了尘少主,您没事就太好了。主营吹了铜号,我得带着这些人赶快去将军阵前报到。我还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不过好像也不是离军来袭,大概是操演也说不定。”

  他脸色白了一下:“希望别是白大将军今夜要带兵攻城就好”

  “方都尉不必担心,即便是开始攻城,辎重营也不会轻易被派到前锋去的。”吕归尘安慰他,他知道方山胆子小。

  “是是!我可不是上阵的人呐!”方山连连点头,“那尘少主便留在这里,息将军再三吩咐过的,若有紧急军情,尘少主銮驾不动,除非是敌人来踏营,那就要保护尘少主先走。”

  “我”吕归尘本想跟着他去看看。

  “尘少主啊,就别给我们这些跑腿的人添麻烦了,”方山苦着脸,“您要是有个闪失,国主杀了我,我全家都沦为官奴啊!何况姬小将军这个身体移动不得,尘少主就屈尊照看他一下吧。”

  想到不能动弹了姬野,吕归尘点了点头:“那么,方都尉自己小心。”

  “能托尘少主吉言,不必去先锋上城夺旗就是万幸了!”方山应着,已经带着自己麾下的军士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所有人一瞬间撤空,吕归尘看着远去的星星点点的火光,忽然觉得周围冷清得令人发怵。他环顾周围,只觉得今夜的夜空厚重如盖,沉沉地压在自己的头顶,看不见一颗星星。

  他按了按腰间的影月,心里略略吃惊,他只出帐来了一刻,刀柄上已经凝满了露水。他怔怔地看着自己一手的水珠,再一抬头,看见西南方向,缥缈的夜雾涌入兵营。他是瀚州生人,在北陆的草原上也曾看见浓密的雾气仿佛一张贴地卷来的席子,殇阳关前六百里都是平坦的原野,正像是瀚州一望无际的草原。

  吕归尘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几步,想出营去看看这场大雾。

  雾气越来越重。

  轻微的金属嘶鸣声围绕在他的身边,像是有人用一根钢弦缓缓地拉扯铁锯。吕归尘的步伐有点黏滞,但是前面像是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他,他继续走了几步,才呆呆地站住。

  他悚然一惊!那鸣声出自他腰间的影月,这柄在他手里不曾出鞘的古刀此时像是从沉睡中苏醒过来,不安而兴奋地嘶叫着,刀鞘已经快要不能制约它。吕归尘觉得后脊发麻,他想起那个地宫中的夜晚,想起那柄妖魔般的剑,他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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