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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卜案--大唐李淳风传奇-第13部分

小说: 卜案--大唐李淳风传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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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眼前局势而论,李淳风已在二人掌握之中,所说也是实情;毡帽客终于点了头。

  “好。那人就是——”

  话音未落,突然面色一变:半空中传来一声大喝,一个巨大的身影猛扑过来。他心中一惊,手中长剑直刺对方;来人竟没有丝毫闪避,只是侧过身,用一只手抓住剑锋。而后剑身便轻了,未见对方作势发力,已被那钢铁一般的巨手折成两截。

  这一下魂飞魄散。练剑多年,从未见到这样古怪的招式、这样神奇的力量。眼前是个如同巨灵神般的大汉,上身赤裸,油黑的皮肤在月色下闪出亮光。心中蓦然掠过关于随意楼主人的种种传说,一瞬间几乎以为这是用术法招来的神将。

  身后那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见情势有变,长刀立刻劈向青衫男子,却在半空中被另一把刀架住。刀的主人身材魁伟,英气逼人,一身校尉服色,正是勋卫府的尉迟方。

  “快走!”

  被大汉折断长剑的毡帽客大声喝道,随即转身飞奔。另一人早有默契,从袖中飞出一蓬白烟,烟雾弥漫之际,人已隐没在黑夜里。

  “当真及时。”这声音正来自酒肆主人,顺手掸了掸衣上的落花。“不过,可惜呀”

  这“可惜”二字显然意有所指,确实,倘若再迟一些,线索也不致就此中断,但尉迟方显然并不知道。

  “我去随意楼寻你,等了半日没有等到,却在回家路上遇到你被这两个歹徒所胁。”转头望向大汉,尉迟方惊讶道:“你是钟馗?”

  “是我。”大汉脸上放光,显然很高兴对方还记得自己。“你,大人?”

  “叫我尉迟便可,你怎会在这里?”

  “我,悄悄的,跟随主人,”汉语不甚流利,大汉钟馗边说边比划着。“小贼,有我,不用怕。”

  钟馗是沙陀流浪人,天生神力。《傀儡术》一章中,此人曾为李淳风所救。

  “你我本非主仆,就算有恩,这一次相救也抵过了。”伸手拂去肩上花瓣,李淳风神色淡然。“去吧。”

  钟馗黝黑脸上现出不知所措的神情。酒肆主人不再理他,一拉校尉,直向前走去。尉迟方有些不忍,道:“李兄,收留他也好。”

  “多一个人,牵绊便多一分。”

  “嗨,这是什么话,你又不是和尚,怕什么俗世牵绊。”

  “哈哈。”

  “不对,”听到笑声古怪,尉迟方突然想起了这位刚结交的友人吝啬性情,不禁狐疑起来。“你该不是怕多一人的花销吧?”

  “哎呀呀,”酒肆主人一脸被说中心事的心虚之色。“看此人身量,饭量想必也少不了若收留了,说不得是桩赔本买卖”

  “居然真是”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回头远远见大汉还站在原地,偌大一个人,表情看起来沮丧得像是个被人丢弃的孩童。“你还当真忍心。”

  “以钟馗之能,自然有他的去处。”李淳风不动声色地继续向前走。“李某一介凡夫,管不了那许多闲事。”

  “少来。当真不管,又怎会有人追杀?”

  “一桩小事,适逢其会而已。还是说你吧,等我到这么晚,想必有很特别的事?”

  “对。”想起了上午的遭遇,尉迟方神色也郑重了许多。于是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李淳风侧耳倾听,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

  “木盒中的人眼这么说来,尉迟你也是暗杀集团的目标了。”

  “原来李兄也听说了铅丸杀人之事。”

  “岂止听说而已。”酒肆主人摇了摇头,眉头却一直未舒展。尉迟方以为他在忧心自己,连忙道:“李兄不必担心,不是夸口,有这把刀在手,无论是谁,要想动我都须仔细掂量。”

  “不是为这个。关于此事,我心中原本有一个假设。但你这样一来”

  话未说完,耳边响起清朗语声。“花月良宵,岂可空过。请来共饮一杯,如何?”

  声音来自道旁河中,一只小小画舫。并无朱漆彩绘,单纯木色而已,形状却甚是精巧。尉迟方一怔,转头看向李淳风,对方却露出了笑容。

  “郡主有命,不敢辞。”

  惊讶之意更甚,校尉连忙往舟中看去。恰在此刻,玲珑通透的雕花窗悄无声息地支起,露出一张侧脸。秀长颈项微微低垂,清淡姿容,映着皎洁月色。一瞥之间,心中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风过处,恍惚有千万片花瓣在这瞬间离枝而起,飘飘荡荡,竟不知身在何处。

  6、凤兮

  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只在甬道尽头处有一点微光。然而距离如此之远,竟分辨不出是真实还是仅仅出自想象。朦胧意识中,两壁越来越窄,原本仅容一人,越往前走,呼吸也随之急促起来。一片寂静中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与心跳。无论是谁,在这样的境地下总难免恐慌,方恪也不例外,黑暗中无形的压力令这个一向端方自持的人几乎要张口呼救,理智却分明告诉他,即使大喊也无人听见。

  强压下心中恐惧,一步步向前走,而后发现,那光线越来越大、越来越亮。虽然仍是如萤如豆,却不由自主心生狂喜,脚步也加快了。

  微光像是具有生命,缓缓地飘移,周围景物也更加清晰。环顾四周,惊讶地发现这里布置竟跟方恪自己在华原的官衙一模一样,连桌椅也未曾动过,衣架上整齐地挂着自己那件绿色官袍。案头笔墨犹新,不由自主走过去看,纸上字迹极淡,看不清楚。砚中犹有余墨,于是提笔蘸了一下,啪地一声,浓墨落在纸上,迅速洇开。定睛望去,突然倒吸一口气,挣扎着向后退了几步——纸上一片鲜红,竟是血迹!惊惶地抬头,官袍无风自飘,转了过来,赫然现出一个骷髅,空洞的眼神凝望着他,森森白牙似乎正在狞笑。

  “大人,大人?”

  方恪猛地抬头,眼前一灯如豆,正发出温暖的黄色光芒。面前是长相忠厚的白须老者,正关切地看着自己。再看四周,哪里来的官袍,哪里来的骷髅,倒是桌上还摊着自己方才看的书,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也没有鲜血。这才回过神来,方才只不过是趴在桌上打盹,做了个噩梦。

  “大人你没事吧?”

  “啊,没没什么事,多谢老人家关照。”

  “这就好,方才巡查,听见这屋中有古怪声响,还以为方大人你叫我”

  “放心,我无妨。夜深了,你也快歇息去吧。”

  “好,好。我就在隔壁,方大人有什么事,只管传唤。”方恪在华原安抚灾民之事,京中早已传遍,交口赞誉。对眼前这知礼而勤奋的青年官员,年长馆丞甚是爱敬。

  目送馆丞颤巍巍地带上了房门,方恪下意识地长出了一口气。视线停留在墙上挂着的绿色官袍上,皱了皱眉,起身将它取下折起。手指不经意拂过下摆一处淡得看不出的污渍,突然触电一般缩回了手,脸上神情似乎是恐惧,又夹着一些黯然。

  **

  有些事、有些片段,并不需要特地记忆。譬如说某个花月良宵,无端邂逅一名女子。在当时不过一场惊艳,多年之后回想,或许面貌也已淡去,如同梦寐;但那夜花香与酒香,却还缭绕不散。对于尉迟方而言,这一夜便是如此。身在舟中,眼前是低眉敛袖的白衣女子,心却似真似幻,不知落于何处。

  然而这一霎心情立刻便被身边之人破坏了。一只手伸出来,在自己眼前晃了晃,这才回过神,连忙转头,酒肆主人一脸诧异表情,却明显是佯装出来的。

  “尉迟醉了么?”

  “啊,没,没”这才醒悟方才拂云郡主在问自己姓名,连忙端正坐姿,道:“在下勋卫府尉迟方。”

  “嗯,尉迟校尉。不知和吴国公如何称呼?”

  “正是家叔。”

  “难怪。”拂云笑容展露,如芍药初绽。“令叔武艺高强,为人忠义,是我向来佩服的。大唐江山有劳诸位扶持,请。”

  举杯相邀,再放下酒盅已空。并不像一般女子扭捏作态,这位容貌俊丽的郡主饮酒竟颇有男儿豪气。尉迟方连忙干了自己面前那一盅,却因为饮得过急,猛地咳嗽起来。耳听小侍女“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脸上顿时通红。拂云却转头看了侍女一眼,神色有责怪之意。

  见此情形,青衫男子不动声色替友人解围,道:“如此深夜,郡主雅兴不浅。却不知是无心偶遇,还是有意安排?”

  眼波流转,拂云不答反问。“都说随意楼的李先生未卜先知,何妨猜上一猜?”

  “坊间传言,岂可尽信。”端起面前酒杯,李淳风目光并不与对方交接。烛光勾勒出线条分明的轮廓,染出淡淡光晕,却又将其余面容隐没在阴影中。“无心也好、有意也罢,斯时、斯地、斯人,才是最重要的。”

  “哦?莫非李先生也要效仿江湖术士,以模棱两可之言诱出我的来意?”语气虽俏皮,掩饰不住淡淡的失望。

  “郡主说的不错,李某确是江湖出身,一无所长。小小骗术,用来混吃混喝而已。”一面说着,一面从容饮尽杯中酒,似乎要为这“混吃混喝”四字作个注解。

  尉迟方却听得如坐针毡,生怕拂云因此着恼,连忙圆场:“李兄说笑惯了,郡主不要放在心上。他的能耐是在下亲眼所见,绝非江湖骗术可比。无论何事,拜托他即可。”

  边说边连使眼色,岂料李淳风却毫不领情地截口道:“尉迟大人的能耐也是在下亲眼所见,绝非江湖骗术可比。无论何事,拜托他也可。”

  “咳,李兄你”

  看着眼前面不改色的无赖友人,校尉一筹莫展。倒是拂云忍俊不禁,一面笑着,一面亲手为二人斟满。

  “是我出言莽撞,抱歉抱歉。不过,的确有事想烦劳二位。”

  “关于刘学士那张琴?”

  李淳风这句话信口说来,拂云郡主却愣住了。

  “你”

  “郡主和李某本不相识,骤然相邀必与刘钧之死有关。刘钧以琴闻名,又教授郡主琴艺,我在他住处却没有看到琴囊。他在京城并无亲人,你与他既是师生,交托于你也顺理成章。”目光转向拂云身后,小侍婢手中所捧之物。“若猜测不错,那匣中便是刘学士的琴了。”

  拂云眼中流露一瞬间的怔神,随即宁定。“一点不错,李兄果然料事如神。”

  示意侍女将木匣打开,顿时现出一张古琴。古色斑斓,不知哪朝哪代之物,桐木因摩挲日久,发出墨玉一般柔润光泽,一角用小篆刻着“凤兮”二字。稍一撩拨,便有悠远空灵的金石声响,动人心弦。

  “好琴,当真是无价之宝。”这一句赞叹脱口而出,发自内心。尉迟方呆了一呆,他似乎还从未见过李淳风脸上露出如此郑重的神色。拂云郡主轻轻抚摸古琴,黯然道:“确实,老师将这张琴看得重逾性命。因此三天前当他来找我,要我收下它的时候,我甚是惊讶,他却说,命不久矣,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张琴,定要为它寻个好去处。”

  “三天前想必是收到寄来的残肢了。”

  “是。后来我便听说他的死讯。老师痴于琴艺,为人良善,从不与人结怨,实在想不出有谁要置他于死地。因此想拜托二位,帮助查找凶手,也可告慰他的家人。”

  李淳风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凝视着那张古琴,若有所思地转动手中酒盅,忽然道:“除此之外,刘学士还说了什么?”

  拂云托着腮想了想,道:“对了,他说了一句很古怪的话。”

  目中倏地掠过一丝亮光,仿佛猎鹰发现猎物一般。“什么话?”

  “因爱成痴,悔之已晚。”

  一字字缓缓道来,却听得在场两个人都怔住了。

  7、巧合

  曾有人总结世间败兴之事,如花间喝道、焚琴煮鹤之类。但在尉迟方看来,最败兴的莫过于自己一腔感想急于倾吐之时,偏偏遇上了一个心不在焉无精打采的听众。

  “当真意外,竟然见到拂云郡主”

  “嗯。”

  “连酒量也如此出众,真是出乎意料啊”

  “啊。”

  “你觉得她会不会”

  “哦。”

  “什么,我还未说完”

  “闭嘴。”

  这两个字倒是清晰明了,简洁有力,登时将校尉一肚子话都噎了回去。默默走了一会儿,李淳风才如梦初醒。

  “抱歉,刚刚一时走神。你方才说什么?”

  “呃算了,没什么。”自然而然,有关方才那场艳遇的话题便无法继续下去了,而是转到眼前关注的事情上。“有头绪么?不妨说出来一起参详。”

  “恰恰相反,不是没有头绪,而是线索太多。”

  “对了李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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