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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部分

黄易小说之覆雨翻云-第4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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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静庵微微叹息,幽幽看了他一眼后,眸光投进晶莹的高梁酒去,以平静得令人心颤的语调一字一字缓缓道:“我为什么改变主意再来见你呢?静庵怕也不太明白自己,或者是因浪翻云已心有所属,所以言静庵才不是那么怕见他吧!”

浪翻云击桌叹道:“现在我才明白庞斑为何要退隐二十年了。”

吉静庵嘴角飘出一丝苦涩得教人心碎的笑容,如若不闻地道:“静庵有个提议,不知浪兄有否接受的胆量和气度?”

浪翻云舒适地挨在椅背处,笑盈盈地盯着她那碗特大装的烈酒,好整以暇地道:“言斋主何碍说来一听。”

言静庵掩嘴失笑,神熊娇憨无伦,欢喜地道:“竟又给你识破了!不理如何!浪翻云!究竟肯否和静庵共享这一大碗酒?”

浪翻云默然下来,茫然地看着那碗酒。

言静庵情脸破天荒地红了起来,螓首微垂,一声不作,眼内充满哀然之色。

浪翻云轻叹一声,苦笑道:“若这句话言斋主是在上趟说出来,小弟定会问斋主那碗是否合卺酒,可惜言斋主却不肯给浪翻云那一去不回的机会?”

言静庵脸庞回复了冰雪般的莹洁无瑕,静如止水般淡淡道:“修道的路是最孤寂的。终有一天,浪兄也会变得像我一般孤独,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夜风吹来,带来湖水熟悉的气味。

浪翻云从令人心碎的回忆中醒觉过来,像刚被利刃在心里剜了深深的一刀。

方夜羽来到挺立在船头的庞斑身后,躬身道:“大船立即启航,可于明天入黑前到达拦江岛。”

庞斑淡然道:“拦江之战后,不论胜败,夜羽你必须率各人立即赶返域外,娶妻生子,安享馀年,不要理会中原的事。”

方夜羽恭敬地道:“夜羽谨遵师尊训示。”

言罢退了下去,下令启碇开航。

庞斑苦涩一笑,大元朝终于完了,再没有卷土重来的希望。

当年他虽有能力多延大元朝几年或甚至十几年的寿命,终是于事无补,中原实在太大了,一个不得人心的外族朝廷,单凭武力是绝站不住脚的。

那日的情景又活现在他脑海里。

庞斑倚栏看着西山上像巨轮般下沉着的夕阳,身后的言静庵道:“庞兄想和静庵下一局棋吗?”

庞斑摇头道:“对不起!庞某不想和静庵分出胜负。”

言静庵叹了一口气,轻柔得像蜻蜓触水似的道:“那便让静庵斗胆问魇师一句大元仍有可为吗?”

搂船缓缓滑破水面,往拦江岛满帆驶去。

韩柏等人聚集在看台上,瞧着预示朝阳即将冒出湖面的霞光云采,默然无语。

天色明媚。

八月十五终于来了。

今夜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共庆中秋佳节。

可是他们却只能在此苦待战果。

纪惜惜魂兮去矣的三天后,浪翻云仍悄在在她墓前。

他终于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孤独了。

那并非在乎有多少人在你身旁,而是心的问题。

造化弄人!

红颜命薄!

经过了这三日三夜的思索,他终于悟通了最可怕的对手就是无影无形的命运。

一天仍被局限在生死之间,就要被命运操纵着。

当他得到这结论的一刻,言静庵来到他身旁,柔声道:“当静庵听到惜惜染恙的消息,立即兼程赶来,想凭着医道上一点心得,稍尽绵力,想不到还是来迟了三天。”

她一身雪白宽阔的丝袍,只在腰间束上两寸宽的丝带,隐约表露出她无限优美的身段线条,有种说不出的娇柔纤弱。

披肩的乌黑长发自由写意地垂在胸前背后,黑发冰肌,尽显她以前被男装掩没了的女性丰神。

三天来,浪翻云首次移动脚步,离开新坟,沉声道:“斋主有没有兴趣再陪浪某去喝酒?”

言静庵望上怒蛟岛繁星密布的夜空,轻轻道:“这么夜了!酒铺都关门了。”话是这么说,脚步却紧跟着浪翻云。

浪翻云没有带她去喝酒,只领着她到了岛后耸起的一处孤崖,止步崖沿,纵目四顾,长长吁出心头郁结着的无限哀痛后,刹那间回复了往昔的冷静,旋又颓然叹了一口气,不能自已地道:“惜惜死了!”

言静庵来到他身后,欲言又止,终没有说话。

湖风拂来,两人发袂飘飞,猎猎作警。

浪翻云双目蒙上化不开的深沉哀色,跌进既美丽又伤感的回忆里,梦呓着般道:“惜惜教晓了我如何去掌握和欣赏生命,使每一刻都是那么新鲜,那么感人。既迷醉于眼前的光阴,亦期待着下一刻的来临,又希望时间永不溜逝。现在惜惜去了,生命对我再无半丁点的萦系,使浪某变成了另一个注定孤独的人。”

言静庵缓缓移前,来到他左侧处,幽幽一叹道:“上趟静庵来与浪兄相见,本再有一事相求,但终没有说出来,现在浪兄想知道吗?”

浪翻云反口问道:“斋主是否爱上了庞斑?”

言静庵凄然笑道:“爱上了又如何呢?我们选择了的道路,是注定了必须孤独一生。那是逆流而上的艰苦旅程,只要稍有松懈,立即会被奔腾的狂流卷冲而下,永远沉沦在物欲那无边苦海的下游里。”

默然片晌后,玉容回复了止水般的安详,淡淡道:“任何与生命有关的情事,均是暂若春梦,转眼后烟消云散,了无遗痕,空手而来,白手而去。”

浪翻云轻描淡写地道:“那为何斋主仍要三次来见浪某人,不怕愈陷愈深吗?”

言静庵现出了罕有充盈着女儿家味道的甜美笑容,欣然道:“浪兄终忍不住说出这教人喘不过气来的迫人说话了。”

她探邃莫测的眸子闪动着智能的采芒,缓缓道:“若静庵狠得下心,不理尘世上所发生的事,更没有遇上庞斑和浪翻云,说不定早晋入剑心通明之境,入灭死关。偏是命运弄人,此刻想撒手而去亦暂不可得。”

浪翻云想不到她如此直接,一震下别过头来,看着她侧面优雅纤秀的轮廓,愕然道:“斋主知否如此暴露弱点,实属不智,假若浪某把心一横,务要得到斋主,那斋主过往的坚持和努力,岂非尽付东流吗?”

言静庵嘴角逸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油然道:“庞斑、浪翻云和言静庵,均非是乘人之危的人,才弄至现在如斯局面,既是有缘,何须有份,浪兄莫要吓唬静庵了。”

浪翻云哑然失笑道:“难怪庞斑斗你不过,浪某也要甘拜下风。”

言静庵转过娇躯,面向着他欣然道:“今晚之会,直至此刻,静庵才见到浪兄潇漉的笑容。横竖静庵不应说的那句话也说了出来,浪兄有没有兴趣再听静庵的肺腑之言呢?”

浪翻云啼笑皆非,苦笑道:“何碍说来一听。”

言静庵似小女孩般雀跃这:“这趟你看不破静庵了。”

浪翻云叹道:“我难道不知言斋主正巧施玄法,好激起浪某的生机斗志吗?斋主错爱浪翻云了,但我心中仍是非常感激的。”

言静庵转回身去,目光投往水天交接处,轻柔地道:“初会庞班时,静庵还可说是措手不及。但那趟在黄山古县见你浪翻云时,早有准备,仍是道心失守。故别时才有后会也许无期之言。岂知找到借口,又忍不住再来见你。三次相见,要数第二次最不可原谅。”

浪翻云深深叹了一口气,沉声道:“言斋主是否想藉请我对付即将出关的庞斑,好激起我的豪情壮志?”

言静庵回复了她那不染一丝俗尘的雅淡神情,秀目闪动着前所未见的神采,柔声道:“浪翻云怎会是任从摆布的人,更不须我言静庵激励斗志。惜惜之死,将会把你推上庞斑所定的同一道路,有一天路尽之时,你们将在那一点上相遇,再也不感孤独。”

晨早的太阳升上了湖面,照得言静庵丝质白衣银芒烁闪,玉容辉映着圣洁的光彩,与这俗世再无半点关系。

回忆中的朝日忽化作了快沉下水面的夕阳。

拦江岛隐隐在望。

靠近怒蛟岛的一方船舰密布,另外还有无数轻型斗舰来回梭巡着。

浪翻云长身而起,放下布帆,内力透足传下去,小船立即翘起头来,船尾处水花激溅,艇身像会飞翔的鱼儿般,箭矢似的破浪往拦江岛疾射而去。

第29卷月满拦江第十章月满拦江

第29卷月满拦江第十章月满拦江

满月升离湖面,斜照拦江。

百多艘船上满载着来隔水观战的人,可是这孤岛仍是依然故我,任得云带棋峰,雾锁寒滩。

正值水涨之时,巨浪冲上外围的礁石,不住发出使人心颤神荡,惊天巨响,不肯有一刻放缓下来。

来自魔师宫的楼船巨舰,在另一方放下载着庞斑的小艇后,绕了过来,孤零零停到另一方去,只放出烟火,以示问好,再没有任何动静。

众人屏息静气,看着浪种云的小艇消没在拦江岛另一边的烟云怒涛里,反松了一口气。

谁胜谁负?

很快将可揭晓了!

浪翻云全速催船,忽而冲上浪顶,忽而落往波谷,在大自然妙手雕出来各种奇形怪状的明暗礁石林间左穿右插。

月色透雾而入,苍茫的烟水里怪影幢幢,恍若海市蜃楼的太虚幻境。

气势磅礴的孤岛直立前方,不住扩大,似要迎头压下,教人呼吸难畅。

险滩处怪石乱布,岛身被风浪侵蚀得严险峻,惟有峰顶怪树盘生,使人感到这死气沉沉的湖岛仍有着一线生机。

狂风卷进礁石的间隙里,浪花四溅,尖厉的呼啸犹如鬼哭神号,闻者惊心。

浪翻云心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宁和平洽,眼前惊心动魄的骇人情况,只像魔境幻象般没有使他丝毫分神。

他感到在这狂暴凶厄的背后,深藏着大自然难以言喻的层次和美态。

剧裂磨擦的声音在船底响起,一个巨浪把人和船毫不费力地送上了碎石滚动的险滩,浪翻云一声长啸,凌空而起,落到被风化得似若人头的一块巨严之顶。

中秋的月光破雾下,刚好把他罩在金黄的色光里。

庞斑雄伟如山的躯体现身在峰顶边沿处,欣然道:“美景当前,月满拦江,浪兄请移大驾,到此一聚如何?”

浪翻云仰天长笑道:“如此月照当头的时刻,能与广师一决雌雄,足慰平生,庞兄请稍候片时。”

高踞峰顶的庞斑,看着浪翻云几个起落后,已冲至峰顶的上空,轻松潇地落在三丈外一株老树之巅。

两人眼神交接,天地立生变化。

※※※

范良极抬头望往本是清澈澄明的夜空,愕然道:“老天爷是怎么搅的?”

众人纷纷仰首观天。

东边一抹又厚又重的乌云,挟着闪动的电光,正由湖沿处迅速移来,铺天盖地的气势,看得人心生寒意。

明月这刻仍是君临湖上,但她的光能保持多久呢?

※※※

庞斑两手负后,目光如电,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欣然看着傲立眼前,意态自若的浪翻云,没有说话。

“锵!”

覆雨剑离鞘而出,先由怀中暴涌出一团光雨,接着雨点扩散,瞬那间庞斑身前身后尽是光点,令人难以相信这只是由一把剑变化出来的视象。

魔师庞斑被夜风拂动着的衣衫倏地静止下来,右脚轻轻踏往地上,即发出有若闷雷的声音,轰传于岛内纵横交错的洞穴里,回响不绝,威势慑人。

整个孤岛似是摇晃了一下,把浪声风声,全盖了过去。

光点倏地散去。

浪翻云仍是意态悠闲地卓立老树之巅,覆雨剑早回鞘内,像是从来没有出过手。

庞斑摇头叹道:“不愧是浪翻云,不受心魔所感,否则庞某在气机牵引下,全力出手,这场仗再不用打了。”

浪翻云望往天际,眼神若能透出云雾,对外界洞悉无遗,夷然道:“人法地,地法天,天化自然。天人交感,四时变化,人心幻灭,这片雷雨来得正合其时。”

庞斑点头道:“当年蒙师与传鹰决战长街,亦是雷雨交加,天人相应,这片乌云来得绝非偶然。”

两人均神舒意闲,不但有若从未曾出手试探虚实,更像至交好友,到此聚首谈心,不带丝毫敌意。

就在此时,庞斑全身衣衫忽拂汤飞扬,猎猎狂响,锁峰的云雾绕着他急转起来,情景诡异之极。

浪翻云微微一笑,手往后收。

由昨天黄昏乘船出发,他的心神就逐渐进入一种从未曾涉猎过的玄妙境界中。

他的心灵彻底敞了开来,多年压抑着的情绪毫无保留地涌上心田,沉浸在对惜惜和言静庵那使人魂断的追忆中,不放过任何一个片段,不肯错过任何细节。

她们的音容,在他心湖里活了过来,与他共享这决战前无与伦比的旅航。

过去、现在、将来,浑为一体,那包含了所有爱和痛苦,与及一切人天事物。

平时深藏着的创伤呈现了出来,各种令人颠倒迷失的情绪洪水般冲过心灵的大地。

这种种强烈至不能约束和没有止境的情绪,亦如洪水般冲刷洗净了他的身心。

当满江岛出现眼前时。就在那一刹间,他与包围着他的天地再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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