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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蒋介石逃台前发出的最后通缉令 薛家柱-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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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下失去了黄仲洲,她产生了从未有过的空虚和失落。时间像是突然凝固了,她陷入一种悲凉无助的境地。她一连几天给黄仲洲可能去的亲友家打电话,不管是至亲还是疏友,凡是有一线希望的地方她都去了解。没有,丝毫没有音讯。她又突然堕入心灰意懒的境地,整日躺在床上,自暴自弃地不吃不喝,连平时最爱修饰自己的习惯也突然丢弃了。女为悦己者容,过去她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是为了赢得丈夫的欢心。现在,黄仲洲不在了,她装扮自己又为了谁?

  这种感觉一连继续了好几天,她时而焦躁,时而恐惧,整日处于神思恍惚之中。突然在昨夜,她一下子心定了,神志清了,似乎明白了目前的处境,非常冷静地作出了决断。

  找石亦峰去!一个声音在她心灵深处响了起来,触动了她最隐秘的那个角落。既然江上行说石亦峰出卖了黄仲洲,不妨找石亦峰去探个虚实。她很快从抽屉里找到石亦峰留给她的地址。她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使用它,没想到现在却派上了用场。

  她在镜子前草草修饰了一下,没有涂脂抹粉,更没搽口红,只是用薄薄一层“雅霜”遮去了这几天的病态和倦容。然后换上一件月白色的旗袍,那是学生时代穿的,也压在箱底好几年了。大小倒还合身,只是腹部已稍嫌紧了,隆起还不算明显。加上一件宝蓝的羊毛披肩,白玉婉又似恢复到少女年代。

  她不想坐汽车、三轮车,缓缓步行到十字街。这儿地处冷僻的城郊,小店早已关上店门,只有一爿新开张的杂货铺尚开着门,店铺里亮着暗淡的灯光。

  店里有个中年妇女在整理货架,收拾散乱堆放着的物品,看样子也准备关门打烊了。

  咦,石亦峰不是说在这十字街开了一家书画铺吗,怎么变成了一爿杂货店,地点没有搞错哟,门牌也对头,陆奎之告诉她的也是这个地址。

  女店员回转身时,瞥见这位漂亮的太太飘然而至,不觉细细打量起来。

  “太太,你要买什么?”

  “我要”白玉婉一下倒说不上了,显得嘴笨词拙。“我想找个人。这里原先是家书画铺对吗?”

  “对不起,太太,我要打烊了。”

  女店员态度顿时变得异常冷淡,很不客气地抢过几块门板,一一推上了排门。这冰冷如铁的门板,把白玉婉隔在了门外。

  白玉婉差点从台阶跌到了街上,她异常气恼地扭身就走。只见有两个穿黑制服的男人在街角那头朝这儿打量。见白玉婉准备回身走了,他们身影一闪,很快在拐角处不见了。

  白玉婉非常懊丧。受不了女店员的冷遇,更受不了暗探的监视。走,找江上行论理去,但又不肯放弃来这儿的计划。到了店门口,总得打听个明白才往回走,管它暗探监视不监视。

  她重又走上台阶,去敲紧闭的门:“对不起,请开开门。”

  “我不是告诉你,打烊了,还敲什么门?”门后传出女店员的声音。

  “我不是买东西,是找一个人,有重要事情。”

  门总算张开了一条缝,白玉婉勉强挤进身去,然后门砰地又关上。

  “你到底要找谁?太太!”

  “石先生,石亦峰。”

  “石先生?”女店员故作不解地望着她,“太太,你找错了地方。”

  “没错。你看这门牌。”白玉婉从皮包里取出石亦峰留的字条说,“石先生亲自留给我的。”

  看到石亦峰的笔迹,对方显然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仍是不显山、不露水地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这个石先生是谁哟,我不知道。我们是刚搬到这儿来的,我家姓周。”

  “那么,石先生搬到何处去了,能不能告诉我?”

  “哎哟,太太,你这就难为我了,”对方显然不耐烦了,“你要问什么石先生,请到警察局去问。”

  “对不起,周小姐,也许我不该向你打听这些。可是我有急事要找石先生,确实有急事啊!”

  白玉婉的真情已打动了对方,但她仍不失戒备地一味推托道:“哎哟!太太,你有急事和我有什么相干哪!如果你想买东西,我倒可以帮帮你,别的我帮不了忙。”

  “那就”白玉婉完全灰心了,叹口气说:“好吧,我也不使你为难了。如果那位石先生来这里的话,请你捎个口信可以吗?”

  “如果你那个石先生来这儿,你信得过我,捎个口信总可以。”

  “你就告诉他,一个姓白的太太来这儿找过他。请他在你这儿留个见面的地址。”白玉婉尽力使自己声音保持平静。

  “你姓白?”对方脸上闪过一个奇异的表情。

  “对。你认识我?”

  “不不,不认识。”对方很善于掩饰自己的表情,马上和颜悦色地说,“好,请白太太随时听回音。”

  “谢谢。”白玉婉无可奈何地走出杂货店门,心中复杂的感情难以名状。

  白玉婉刚回到家,江上行和马天晓也跟着踏进她的家门。

  “你们为什么暗中监视我?”白玉婉很不高兴地问。

  “我们没有监视你哟,”江上行还想打哈哈,“黄太太,您多心了。”

  “没监视?”白玉婉这下更来气了,态度显得很强硬,“十字街拐角那两个黑衣男子是什么人?我前脚刚进,你们后脚就到,这又说明什么?”

  江上行知道骗不过她,只得点头承认:“哪里,哪里!这一切都是误会,黄太太别生气。我们只是暗中保护你,怕你上石亦峰的当,中了他的计。”

  “中计?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白玉婉没好气地说,“既然你们信不过我,那你们自己去找石亦峰追回文物吧,何必利用我。”

  “黄太太,不是不相信,对您是一百个放心。”江上行装出一副谦卑恭顺的样子,“黄将军和你都是党国英才,总统非常信任。现在你又和共产党的石亦峰有不共戴天之仇。”

  “刚才你寻到有关石亦峰的消息吗?”马天晓迫不及待地追问。

  “没有。”白玉婉气恼地说,“天晓得石亦峰去了什么地方。他的住处已成了杂货店,到哪儿找他哟?”

  “不,石亦峰没有走。”江上行表情陡变,金丝边眼镜后边露出凶光,“这家杂货店肯定同他有联络。”

  “你怎么知道?能肯定吗?”白玉婉也追问一句。

  “百分之百有把握。这家杂货店肯定是石亦峰的耳目。那个女人十有八九是他的联络员。”

  “哦”白玉婉回想刚才和那个女人冷冰冰的对话。

  “黄太太,江主任是我们的小诸葛,料事如神哪!”马天晓谄媚地吹捧着江上行。“这个女人我们打听过了,叫周宝凤,原先是天虹丝厂的女工,很早就是赤色分子,每次闹工潮都少不了她。”

  “她同石亦峰有什么关系吗?”白王婉敏感地问马天晓。

  “目前还未调查清楚。”马天晓眨巴着眼睛,“江主任说得有道理,她很可能是石亦峰的联络员。”

  “依我看,不妨请黄太太再去一次杂货店,说不定石亦峰会出来的。只要能抓到石亦峰,一切自会水落石出。”江主任得意地晃动着二郎腿,脸上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态。

  “别说了,我自有办法让石亦峰来见我。”白玉婉说完转头望向窗外。

  “什么办法?”

  沉默。白玉婉不想说,江上行也不好再追问。

  次日傍晚,夕阳余晖还映射在橱窗上,商店尚未关门,白玉婉又出现在十字街那爿杂货店门口。

  “太太,你又来了。”没想到这回女店员主动地迎了上来。“石先生有消息吗?”

  “太太,又使你扫兴了,那位石先生没来过。”

  “哦”今天白玉婉不像昨天那样失望和懊丧,心中似早有所准备,“不要紧,我无非多来几次,听听消息。我想石先生在这儿住了这么久,总会来看看的。”

  “嗯,这倒也是。”对方不置可否地随口应承,自知话不能说得太死。

  “周小姐,我还想再拜托你一件事,不知你能否再帮我一次忙?”

  “什么忙?”对方露出戒备眼神。

  “我手头有些紧,想把一张画寄存在你店里卖掉。”“太太,你说笑话了。”女店员摸不清白玉婉意图,露出为难神色。“我们小店只卖日用杂货,不卖字画。”

  “不要紧,卖不出去,这幅画我就送给你,作个纪念。我想这里石先生曾经开过字画店,或许老客户还会来光顾,问问有什么字画可买。如果石先生再来这里,见到我这幅画或许也会发生兴趣的。”

  “哦,画带来了吗?”

  “带来了,请周小姐过目。”

  白玉婉从挟在肘弯的大衣里取出一幅卷着的图画,放在柜台上展了开来。

  这是一幅鸳鸯戏水图。昨天晚上,江上行、马天晓离开之后,白玉婉铺开宣纸,挥洒大笔,泼墨点彩,画就了这幅写意花鸟画。

  周宝凤细细把眼前这幅画观赏了一番。显然,她对此画很感兴趣。看到画的下方,她陡然目光一转,紧锁双眉。这使画的主人也感到愕然。

  “怎么啦,画得不好?”

  “好,好。”周宝凤显然在应付,“我不懂画,感到画得很不错。只是”

  “只是什么?请直说。”

  “我感到有点奇怪:为什么你这幅鸳鸯戏水图,只画一只鸳鸯?人家都是成双成对的。”

  好厉害的目光,谁说人家不懂艺术,没有艺术的目光。这也正是白玉婉画这幅作品的本意所在。没想到被这位丝厂女工一眼就看出来了。

  白玉婉只得解嘲地说:“大概画这幅画的人喜欢孤眠独宿,也可能画的时候时光匆促,只画了一只鸳鸯。我想恐怕也有人会喜欢单只鸳鸯,乐意买这幅画的。”

  这番解释,连同白玉婉脸上表情,已使对方洞若观火。周宝凤勉强点点头说:“那好吧,就放在店里试试,有没有人喜欢买,就看白太太的运气。”

  说话时她的目光一直没离开白玉婉。这目光使素有涵养的白玉婉也有点招架不住,只得匆匆告辞。

  这幅画很快送到了石亦峰手中。当周宝凤把《鸳鸯戏水图》塞到他的手里时,脸上满是怨怒与嫉妒的表情。

  石亦峰正在睡觉,被周宝凤的大叫大嚷吵醒,如堕五里雾中,不知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等仰身坐起,摊开画一看,才惊喜地叫喊起来:“啊——是玉婉的画。”

  石亦峰在《新闻报》和《中央日报》上,先后见到白玉婉在南京街头作画的照片。当时他搞不明白,听黄仲洲说白玉婉已经去了台北,怎么一下又出现在南京街头。是真是假,他要探听清楚,就派人去找黄家的女佣张阿囡,岂料张阿囡又被人杀害在厕所里。再找黄仲洲的小车司机陆奎之,那天晚上,在接头地点,石亦峰看到陆奎之随同黄仲洲前来。难道他同这批失踪的国宝有联系?还是怕这么大一个案件会连累到他?一连串发生的事,使石亦峰一筹莫展,陷入扑朔迷离境地。他只得遵照地下党上级领导的指示,暂停活动,以观时局发展。十字街的联络站也不让他出面,而由周宝凤去张罗,把书画铺改成杂货店,无非暂时遮人耳目。

  昨天晚上,周宝凤回家来告诉他:有个姓白的太太来找他。石亦峰不相信真会是白玉婉,很可能是敌人冒名顶替为探听他的消息,所以并不放在心上。

  今晚周宝凤回来,二话不说,把这幅画朝他手中一塞,他这才认真起来。

  一看,果然是白玉婉的画。那细腻的笔墨,那抒情的调子,只有女性画家才会有的。

  还有画面右下方那娟秀清丽的小楷签名和一方印章,“玉婉”如红唇般在微笑。这方印章还是石亦峰在艺专时为白玉婉镌刻的。现在拿出来盖在这帧《鸳鸯戏水图》上,而且画中又只有一只鸳鸯,深意不言自明。石亦峰这样绝顶聪明的男人,会看不出来吗?

  “好哟!这么三番两次来找你,看她急巴巴的模样,好像是非要见到你不可。但又不肯直说,故意说是要卖画,替她找个主顾。哼!真是阔太太那套臭架子,忸忸怩怩,装腔作势,难道我看不出她是谁吗?还想在我面前演戏?”

  今天周宝凤是满肚子不高兴,又酸又辣的话朝石亦峰劈头盖脑地淋了下来。有人说:女人都是小心眼,特别是恋爱中的女人。作为石亦峰助手的周宝凤,虽然是女工出身,平时说话办事也很爽朗,而且也接受党的教育多年,但碰到这种问题,也会感情用事,一下失去理智,变得异常粗暴偏狭。因为在工作接触中她已爱上了石亦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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