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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天眼-彭见明-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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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和本寂签下了一个合同,即本寂从此只能为AAS提供各种风水服务,而不能擅自为别人服务,如外人有此需求,须通过AAS同意并收取费用,其费用与本寂无关。面对AAS的高额报酬,本寂毫不犹豫便签下了这一份合同,这也是他作为一个僧侣平生第一次签合同,掀开了阳山寺与时俱进的闪光的一页。 
  AAS建成投产后,办公大楼里有本寂的办公室,还配备了助手。本寂根据董事会成员和高层管理者的生辰八字,来设计每一张办公桌子的朝向,包括使用什么颜色的家具、花盆应该怎么摆放、墙上的装饰物如何悬挂等等每一处细节都有讲究。经AAS的包装,本寂在风水界的名声大振,不日一些高端企业也纷纷来请他看风水,但本寂不能随便接活,所有此类活动都由助手来打点,他什么时候到省里来,什么时候可以回阳山寺,都要听从AAS的安排,一旦签了合同,就相应的少了自由,本寂也不能打听AAS的对外收费情况,就像人们也不晓得本寂的聘金数目一样。据说在沿海发达地区,一流的风水大师和星相学家,年薪可高达上千万,可见本寂一掷百万是有底气的。 


  因大红山的开发付诸实施,于长松彻底改变了对本寂的看法,不管人家如何评价本寂这些横财的来源,他对这种能够慷慨解囊拿出来支持老区开发的义举就要表示赞赏和敬慕。因本寂在风水界的名声太大,有人就建议也应请本寂回来参与这条路线的设计不叫看风水,叫做设计,如叫看风水,本寂就有违约的嫌疑,谁也不忍心唆使他丢了那份高额年薪。这是本寂自己捐资修的路,他很高兴来参与“设计”,他非常认真的在这十八里地上仔细地走了一遍,路边的哪一根树不能动,哪一处岩头宁可绕道也不能炸掉,哪一条水道该修桥还是该改道,本寂都有明示,工作人员都做了认真的记录。 
  刘铁虽不相信风水,但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便由了他去办。于长松也不相信这些,要是依着以前的火爆脾气,早就要骂人了,因他转变了对本寂的看法,不便再当着他的面说什么。待本寂一走,便对施工人员说:莫信那一套,什么鸡巴毛风水,只看怎么好走,怎么省钱,就怎么干。政委是顾问,做事的人当然是要听他的。有政委来抓这个工程,刘铁就放心了,他交代一切听政委的。 
  有了这等好活干,在家闷坏了的于长松就像回到了剿匪的当年,他在老孔家开了个床铺,一头栽在工地上,在十八里铺一住就是半年不下山,很早他就动员过本寂,要他牵头融资来开发阴山寺,只是那时条件还不成熟,再说自己也确实不如刘铁的鬼点子多。他如今要做的事,正是他任内的未尽事宜,可见他的干劲会有多大。郭如玉过一阵子来送一次换洗衣衫和一些常用的降压药物,于政委的血压偏高。但郭如玉没有半点劝政委下山休息的意思,因为这份工作令他十分开心,加上适度的劳动,他的血压反而日趋平稳。 
  上山公路原计划是要一直修到何半音的家门口的,这也是主要投资方丰富的唯一的一个意见,但这一番美意竟被何半音拒绝了。根据何半音的意见,公路在离他家两百米远的一处空地上打住了。后来才知道,何半音对此壮举并不以为然,他不同意公路修到他门口,是害怕打扰他的宁静生活,丰老板的那一番好意,算是热脸挨上了冷屁股。 
  人们原以为丰老板投资修路,是要扩大养猪规模,想不到他希望保持原有产量不增加。那么他的投入图个什么回报呢?十八里铺人百思不得其解。 
  公路正式开通时,于政委让老孔杀一头猪庆祝一下,让所有修路的民工一起聚一聚。但经请示丰老板公司里管猪的人,他们不同意杀山上的猪,硬是临时从十八里镇买肉上来做菜。于政委想不通:这个丰老板愿出大钱修路,却舍不得一头猪,这个账是怎么算的? 
  刘铁曾请旅游方面的专家论证,还和本寂等愿意资助善款的有关方面人士多次协商,决定从十八里铺到阴山寺的三十里路,不再修水泥路,一是资金缺口太大,二是可以保护自然生态,三是徒步旅行将会是未来旅游的热点,对于真心拜佛的人来说,经过艰难行走,可以加深朝圣的虔诚感。但为了行走的方便,打算修一条一米五左右宽的石板路,阴山寺的重修,尽量做到不用钢筋水泥,多组织一些石匠,因地制宜取石修庙,不赶时间,不贪大,慢慢来。这些想法都很合于政委的口味,因他管理修路有方,连水泥都没有浪费过一包,大家仍向刘铁推举政委来抓后期工作。刘铁说好。政委也满口答应。但此时已是初冬,山上只要刮上两天西北风,冰雪马上便会跟着下来,以后的工作,只能来年再做打算了。 
   
  第三十八章缘深义重山低水短 
   
  何了凡逝世三周年的祭日,半音是要进山去祭奠的。尽管何了凡连坟头也没给儿子留下一个,但这并不能使儿子的思念之情有丝毫减弱。 
  丝姐早就按半音的要求准备好了一应祭品。乡间敬坟的时间是有规矩的,只有下午方可进行,据说鬼魂要在下午阳气渐衰、阴气渐盛时,才会出来觅食,早了他们就享用不到祭品。考虑到阴山寺吃饭困难,他们打算早点吃中饭出发,还可赶回来。 
  刚吃过中饭,狗叫了,有人在外面叫人,丝姐忙出去应答,又如三年前一样,来客是身着灰衣灰裤的居士,说的也是同样的话,要交给何半音一点东西。见这惊人相似的一幕,丝姐顿生害怕,心里发冷,颤颤的接过居士手中的小布包,交给何半音,进屋便去喝下一口酒,试图压压惊。 
  半音在他家小小的天井旁,小心地打开小布包,看看布条上的一行字,不禁大惊失色,哆嗦着喊道:丝姐,丝姐,赶快出发。 
  说着半音就往外走。 
  丝姐见半音神色慌乱,更是紧张,忙问:出了什么事? 
  半音说:快走快走,去阴山寺。 
  丝姐背上东西仓惶出门,门都来不及关拢。 
  走出一程,半音平静了些,对丝姐说:我爸说,阴山寺的大释和尚是我的外公。 
  丝姐问:那又是你爸写的条子啊? 
  不叫做条子,叫遗嘱。 
  还不是个条子。他人都过了三年了,还能写字,他成了仙啊。 
  是他死之前写下的。 
  怎么现在才给你看?早说了,你不是可以和大释和尚认亲么?你经常念叨着你外公,梦里都念他,你爸就是心狠,不让你们相认。 
  父亲不告诉我,一定是我外公不同意。 
  早认不比迟认好啊。 
  半音失声道:恐怕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人世了,要是我父亲成心叫我去认他,会在这个时候让人来告诉我吗?他们是不叫我认他呵,他们怎么就不让我认他呢 
  丝姐说:快走吧,要是他还活着呢? 
  半音便不再说什么,加快脚步往山里走,看来他也希望丝姐的设想成真。 
  怀着侥幸的心理,他们奋力往阴山寺赶,好像慢去一步,就会赶不上见大释最后一眼一样。 
  以往要走三四个钟头的路程,他们只花两个小时就走完了。这是个寒冷的日子,山顶风口已出现了雾凇,可他们俩却走得满头大汗,边走边脱衣服,最后只脱得剩下一件单衣。 
  待他们赶到阴山寺的废墟中时,一个老和尚接着他们,好像晓得他们为什么而来。他说大释是前天晚上谢世的,享年八十九岁。老和尚不愿听他们问什么,便主动说:你们当空拜拜吧。他没有留下什么话,也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就像何了凡一样,寅斋公什么也没有留下。 
  何半音当即就瘫软在地上,像一团稀泥,怎么也拉不起来。 
  丝姐张罗着烧香点烛摆祭品,当空拜过何了凡和大释和尚后,半音才打起精神,被丝姐搀着往回走。回程的路格外漫长,又一次走了五个多钟头。 
  何半音是个惜言如金的人,此时一反常态,一路走着,像个怨妇一样,一路喋喋不休地倾诉着他的困惑:照说那文化大革命也都结束二十多年了,地主、富农早就不存在了,修庙敬神、封建迷信、算命占卦、测字看相早就没有人制止了,外公怎么还不敢现身,他怕什么呢,还有什么好怕的他不愿重操旧业、不愿暴露身份、不愿卷入尘世,但怎么也该认一认亲人吧,在这世上,妈找不到了,我便是他唯一的亲骨血了,他是该认的,见了也不认,就这么狠心啊。他那一肚子学问,也不打算亲口传一点给我我这父亲什么都好,把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就是最大的不好,他可是晓得我梦里都想着我外公的,我还对他说过,我感觉到他老人家还在人世,父亲怎么就不让我和外公相认呢,这也是一个狠心的人现在想起来,我是一个很蠢的人,每当我谈到外公,父亲说话就不自在,总是吞吞吐吐、支支吾吾,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里面会有文章?父亲每年三月三雷打不动要出去几天,神神秘秘的,那就是去和外公见面呵,我怎么就不往这么大的秘密上去想呢?我太相信我父亲了,看来我还是一个无所用心的人呵,不会举一反三,不愿动脑筋考虑问题,这注定了我是办不成大事的 
  何半音讲得喉干舌苦了,便到路边溪里捧一把水喝了,找一根树枝当拐杖,继续赶路,继续着他的追述:看来外公是对的,他要是得了荣誉,谋了浮华,赢了名声,就会不得安宁,失去清静,招来烦恼。要是享受了人间亲情,必多了牵挂,添了心累,所以他最终选择了“空”。我替本寂抄写了数不胜数的经文,那里面处处透着一个“空”,高僧们所崇尚的“空”,我等俗人怎能理解父亲从不去阳山寺拜佛求神,看上去不信佛,最终却是选择在佛音中、在外公的怀抱里离开阳世,而且也不打算留下什么,选择了“空”的归宿,看来他是真信佛的,只是他不信阳山寺的佛 


  丝姐静静地听他说,半懂半不懂。 
  回到十八里铺时,已是晚上十点。何半音一进屋就往床上倒,脸色苍白,一身虚汗,丝姐让他喝了杯糖开水,小睡了一觉,一个小时后,恢复了元气,吃过饭,洗了一个热水澡,便有了精神。 
  半音把那一块发黑的棉布条铺在桌子上,慢慢的来破解他父亲留下来的第二道谜。那布条上写着两行字: 
  大释即你外公 
  有赡养缘 
  前面一句已见分晓,后一句就猜不透了。 
  丝姐睡了一觉醒过来,见半音还在冥思苦想,便过来劝他:今晚就不猜了吧,还怕没有时间猜?你爸也是的,有话就直说嘛,拐弯抹角做什么。 
  半音说:不,不,你不了解,我父亲说话办事,可是很有讲究的,他只要不喝酒,就一定不会误事。 
  何半音被丝姐劝上了床,一倒下去便睡死了。一会儿他梦见大释远远走来,手里拿着几本书。半音惊醒,大声叫着丝姐。丝姐才入睡,听那声音很吓人,忙跑了过来:出了什么事啊。 
  半音说:我梦见我外公了。 
  丝姐说:好啊,好啊,他晓得你去祭拜过他了,他会保佑你的。 
  半音说:咳,我还老是埋怨他没有给我留下什么。怎么没留?他不是给我留下了书么。丝姐,快把楼上的书搬下来,手写的那些。 
  丝姐:明天吧。又不是不天亮了。 
  半音:不,不,也不晓得虫子咬了没有。这可是我外公留下的遗产。 
  丝姐便寻手电上楼搬书。 
  半音再看这些书,便有了大不相同的感觉。他读过这些书,但他想这书里肯定还深藏着玄机,千万不可随便对待,须好好的再读。 
  何半音抱着外公的馈赠酣然入睡,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 
  半音醒来便叫丝姐去十八里镇,找个好木匠,做一只结实的樟木箱子,并嘱多上几遍桐油,以防虫侵,他要用来专藏外公的著作。再买几张牛皮纸,好好的把书包一下。 
  两个月后的一天,老孔家的气喘吁吁地跑来叫何半音接电话。 
  半音沉浸于研究他外公的著作中,有些不耐烦,问:谁的电话? 
  丰老板。 
  哪个丰老板? 
  就是给我们销猪的、出钱修路的丰老板。 
  我又不认得他。 
  老孔家的着了急:他说有一个重要事情找你。 
  丝姐听说是为十八里铺造了福的丰老板,便要心生感激,说:这样的大人物说的重要事情,恐怕真是重要事情,不接不好。 
  半音这才悻悻地跟着老孔家的去接电话。 
  何半音拿起听筒,接着就传过来一个清亮干净的嗓子:何先生吗,我是丰富。 
  半音听着这样的嗓门顿觉舒坦,父亲曾花了不少工夫教他的听功,他对声音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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